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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节

      董妈妈沉吟一番,开口:“其实——”

    “其实什么?”姜老夫人困意上来,闭着眼问。

    “其实婢子以前听师父说过,如乡君这样的眼疾,是有法子治的。”

    姜老夫人蓦地睁开眼,直起身来,仅剩的左眼目光灼灼,盯着董妈妈:“什么法子?”

    “师父曾说过,用金针拔障术,可以治疗此疾。”

    “金针拔障术?”

    “就是以金针拔去遮蔽眼球的白障,视力自可恢复。”董妈妈解释道。

    “既有这样的法子,你为何不早说?”姜老夫人一听要用金针刮眼,心里就有些发毛,但能重新视物的诱惑让她心动不已。

    董妈妈忙道:“不是婢子有意瞒着,实是听师父说这金针拔障术早已失传,当今世上能施展此术的唯有一人。”

    “是谁?”

    “那位行踪不定的李神医。婢子是听闻那位神医来了京城,才觉得该跟您提一提。倘若能请来那位神医替您医治,乡君的眼疾定然能痊愈的。”

    姜老夫人眯了眯眼。

    她后来打探的消息,那位神医是在睿王府上,要想请来恐非易事。

    这时丫鬟进来禀告:“乡君,有客人前来拜访。”

    “什么人?男客还是女客?”姜老夫人此刻心情激动,听到有客上门颇有些意味索然。

    她没有提前收到拜帖,若是女客,可见是不懂礼数的。若是男客,如今儿子上衙不在府中,老太爷前不久回了老家还没回来,这样的下雨天她亦懒得折腾见人。

    “说是李神医前来拜访。”

    “谁?”

    一贯以沉稳自居的姜老夫人声音陡然拔高,把传话的丫鬟吓了一跳,结巴着道:“李,李神医——”

    姜老夫人已经下了美人榻,边往外走边道:“赶紧把瓜果茶点备好。记得通知厨房,中午准备一等席面!”

    姜老夫人匆匆出了屋,快步在抄手游廊中走着。

    初夏的雨天依然有些凉,雨斜斜打进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负责姜老夫人日常起居的大丫鬟忙追出来,把褂子给姜老夫人披上:“老夫人,当心着凉。”

    她看了一眼姜老夫人仪容,有心提醒主子这不是见客的打扮,可见其心焦的样子,识趣把话咽了下去。

    “神医人呢?”姜老夫人一路赶到大门前,问门人。

    “在外面马车上候着呢。”

    “混账,怎么不请进来!”姜老夫人脸一沉,吩咐道,“快开大门!”

    开大门?

    门人愣了愣。

    寻常时候这大门都是鲜少开的,如今居然要开大门迎客?那位什么神医如此尊贵?

    门人心中纳闷,手上动作却不敢怠慢,忙把大门打开。

    朱漆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姜老夫人迈出去,快走几步,高声道:“不知是神医前来寒舍,有失远迎,还请神医勿怪。”

    身后跟着的大丫鬟忙忙跟上去,替姜老夫人擎伞。

    马车门帘子掀起,下来一位身材颀长的侍卫,那侍卫转了身伸出手,里面的老者没理会,直接利落跳下马车。

    李神医脚踩在实地上,抬头看了一眼黎府大门口,而后目光落在姜老夫人脸上,一双不大的眼睛眯了起来。

    奇怪呀,这老太婆和上次见的,好像长得不一样啊。

    李神医越看越不像,毕竟只见了一面又过去这么久有些摸不准,于是再次确定道:“这里是黎府?”

    姜老夫人被问得一怔,客客气气笑道:“正是寒舍。外面下着雨,请神医快快进来吧。”

    “地方瞧着是像,怎么主人不一样了?老夫记得那天见到的老太太比这个顺眼啊。”李神医嘀咕道。

    他说话声音虽小,又有雨声遮掩,奈何姜老夫人自从患了眼疾,耳力反而出奇好了起来,把他的自言自语听得清清楚楚,当下就气得脸皮一抖。

    “不对,那天老夫见的不是你,那位老夫人没有眼疾!”李神医终于凭借过硬的专业知识下了结论。

    姜老夫人一听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忍着尴尬解释道:“神医有所不知,我们黎家分了东西两府,您之前去的可能是西府,就与东府只隔了一个胡同——”

    姜老夫人话音未落,李神医扭身就跳回了马车,还不忘拽打扮成侍卫模样的邵明渊一把:“原来走错地方了。车夫真是混账,还不快走!”

    说到这李神医还感叹一声:“幸亏只隔了一个胡同!”

    马车毫不犹豫掉了头施施然离去,只剩下姜老夫人在风雨中心情格外凌乱。(未完待续。)

    第87章 相见

    李神医在马车里坐稳,依然颇不痛快,嘴上不停数落着邵明渊:“我说要你小子有什么用啊,来错了地方都不知道吭一声?”

    无辜被骂的邵明渊温声解释道:“我对这边并不熟悉。”

    何止是这西大街,便是他少年时经常去的地方,如今都已经很陌生了。

    哦,西大街有一个地方在他记忆中是很熟悉的,便是那春风楼。

    他也曾年少轻狂,与几位好友纵马高歌,如同京中许多公子哥儿一样。只是十四岁那年,顶梁柱的父亲在北地病倒,整个家族大厦将倾。那时的他,为了父亲披上战袍,决然离开了京城的花团锦簇。

    临行前,还是半大少年的几位好友便是在春风楼为他践行。

    那时的他们年纪尚小,各自家中是不许饮酒的,可那一天几人在春风楼里喝得酩酊大醉,杨二那小子甚至抱住他大腿,哭着喊着要随他一起去北地,最终还是他对腿上多了一个人形挂件忍无可忍,把杨二敲晕了事。

    离开前,他以为只是替父暂解燃眉之急,保住族中老幼,可是真的到了北地,当亲眼看到那些失去人性的北齐人对大梁百姓的祸害,举起的刀便再也没有机会收回过。

    那些鞑子,在缺少粮食的冬季是能把掳去的边境大梁百姓腌制成肉干过冬的畜生,是能当众轮番侮辱了大梁女子,然后把她们的**割下来放在火上烤熟就着烈酒大笑吃下去的混蛋。

    只要想到这些,少年时繁华祥和的京城在他的记忆里就褪色成了一场苍白的梦。

    对他来说,“鞑虏不除何以家为”不是什么豪言壮语,只是一个有血性的男儿唯一的选择。

    两人才说了两句话的工夫,马车便停下来,车夫在外面喊:“神医,到了。”

    李神医没动弹,伸手掀开窗帘对着跳下马车的车夫问:“这次没再弄错?”

    “没有,没有,小的刚刚跑过去问了门人,这里确是黎家西府无疑。”车夫气喘吁吁道。

    “那行,再错了老夫一包耗子药药死你!”

    青松堂里,大姑娘黎皎正陪着邓老夫人说笑逗趣。

    西府四位姑娘中,黎皎自幼丧母,是最得邓老夫人怜惜的,多年相处下来在邓老夫人心中自是不同,此刻老太太便被大孙女逗得笑声不停。

    “老夫人,外面门人来报,说是李神医前来拜访。”大丫鬟青筠进来禀告。

    “李神医?”邓老夫人有些意外,“没有听错?当真是李神医?”

    “不会错的,婢子再三问过传话的婆子。”

    青筠素来稳重,邓老夫人便不再怀疑,拍拍黎皎的手道:“皎儿,你且在这里呆着莫出去。”

    虽说以神医的年纪,家里年轻姑娘不用避嫌,但李神医是第一次上门,且不知这位神医的脾气秉性如何,邓老夫人谨慎起见还是命孙女避一避。

    “好。”黎皎顺从点点头。

    邓老夫人由青筠扶着亲自去了大门外。

    李神医一见邓老夫人便点点头:“这次对了。”

    迎上邓老夫人略带不解的目光,他也没有多作解释,开门见山道明来意:“老夫今天过来,是想见一见我那干孙女的。”

    “神医请先去屋里坐。”

    李神医点点头,抬脚走了进去。

    邵明渊答应了保护李神医安全自是不敢懈怠,默默跟了上去。

    邓老夫人目光在邵明渊身上打了个转,隐隐觉得这侍卫有些不同,却没往深处想,陪着李神医折返回青松堂。

    二人在堂屋里落了座,青筠立刻端上来两盏热茶。

    “没想到那孽障还能让神医惦记着,老身实在惭愧。”

    李神医素来不爱这些客套,摆摆手道:“老夫人客气话就不必多说了,我那干孙女现在何处,请把她叫出来让老夫见一见吧。”

    邓老夫人笑道:“也是巧了,因着今天下雨,她们几个丫头都没去女学。神医请稍等片刻,老身这就命人把三丫头叫来。”

    邓老夫人说完吩咐青筠:“去雅和苑请三姑娘过来。”

    “是。”青筠领命退了出去。

    躲在里屋的黎皎听到堂屋里传来的说话声,暗暗咬了牙。

    也不知道黎三走了什么狗屎运,被拐后一点罪没受不说,居然还结识了神医。

    不知神医生得什么模样?

    黎皎来了好奇心,悄悄挪到门口,小心翼翼掀开一道门帘往外瞧。

    因为方位原因,她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李神医,而是站在李神医身侧的邵明渊。

    居然还带了侍卫?

    黎皎下意识蹙眉,而后舒展开来:是了,据说这位神医如今住在睿王府上,出门有王府侍卫保护也是寻常。

    她对侍卫没什么兴趣,目光下移,落在李神医身上。

    打量片刻,黎皎悄悄弯了弯唇角。

    所谓的神医,看起来只是个寻常老者而已,还不如那个侍卫有看头呢。

    这样想着,她再次目光上移,落在年轻侍卫身上。

    年轻侍卫似有所感,往这个方向看了一眼,随后平淡无波收回目光。

    那一瞬间,黎皎只觉脑子中嗡的一声响,慌忙躲回门帘背后,一颗心却扑通扑通要跳出胸腔来。

    那个侍卫,那个侍卫——

    她抚着心口,直到心情渐渐平复才伸出纤纤玉指把门帘再次揭开一点点,深深看着那个低眉顺眼站在神医一侧的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