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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

      这么凶神恶煞的,原来是载他来医院的么……

    “谢了。”徐承渡道了声谢,拉开车门。

    白格颔首,“再见。”

    “再见。”

    前脚刚一下车,还没转过身,那辆跑车就迫不及待地呼啸着奔离。

    起码,跟十年前相比……这次有好好地道别。

    徐承渡一直没转身,僵着身子站了良久,直到锁骨上方的疼痛越来越明显,他才掸了掸斗篷,进了医院。

    白格望着后视镜里的人影越来越小,直到收缩至没有,才缓慢地收回了视线。

    那人睡着的时候,他悄声喃喃自语,当着他的面说给自己听:“阿渡,我感觉有人把我十年的时间都偷走了,然后又不当心把它给弄丢了。现在我好不容易寻到了罪魁祸首,却发现罪魁祸首根本是被冤枉的,他根本不用对我的十年负责,因为他从来没放在心上过。”

    *

    第二日,铺天盖地的报道流出。

    白格出了一场不大不小的车祸。

    没有其他人员伤亡,白格自己一不小心撞到郊外的废弃围墙,陷入昏迷。

    一时间,全国的粉丝大惊失色,祈福活动和慰问信纷至沓来。白格车祸的热门话题在24小时内一直高居微博热搜榜榜首。

    经纪人发了紧急通告,声称白格由于连续的高强度工作,突发神经性胃炎,驾车时失去意识。同时发出道歉信,在身体状态不好的情况下驾车,存在危害交通安全的潜在忧患,以后绝不再犯。

    等白格在自己公寓里醒来的时候,事情已经沸沸扬扬地过去了整整一天。

    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叉着腰、面无表情如丧考妣的游舒舟。

    “我还没死。”他挣扎着坐起身,生活助理夏果连忙给他背后垫上枕头。

    “有我在,你当然死不了。”游舒舟翻了个白眼,搬了张凳子在他床边坐下,看了一眼夏果,夏果犹豫地点点头,出了卧室门。

    “突发神经性胃炎,很严重,有点胃出血。用了镇静剂,现在感觉怎么样?”游舒舟正经起来的时候,确实很有大家医生的风范。

    “感觉?”白格低头看了眼手背上的点滴,脑袋有点转不动,“挺好的。”

    游舒舟默默看了他一会儿,叹了口气,“你昨天遇见谁了吗?”

    窗外的阳光照进来,白格棕色的头发软趴趴地趴在脑门儿上,生了病,看着有些憔悴。

    他睁着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说着一本正经的瞎话,“本来我也以为会遇到真命天女,可是后来我认定她不存在。”

    “听着,白格。”游舒舟挑起了眉毛,“我除了是国内一流医科大学的首席内科医生教授,我的辅修也常常让人津津乐道。”

    游舒舟的辅修,专攻心理。

    白格眼里的笑意逐渐冷却。

    “我现在质疑你,让自己的身体经历这种不堪有什么意义。”游舒舟犀利的目光从他瓶底厚的眼镜片后射出来,像把锋利的刀,穿透腐烂生锈的皮骨,“每个人发泄情绪的方式不同。有些人倾向于用惩罚自己的方式来达到释放的目的,对于这些人而言,身体上的疼痛不是苦痛,而是避风港。就像你时不时不顾身体刻意去吃一些重油重调料的东西一样,神经性胃炎是你这些自残行为的延伸,因为你想要疼痛,所以身体就给你疼痛。”

    白格冰冷的目光注视着他,思考着是不是得换一个不那么自作聪明不那么专业勤恳的专属医生。

    “你觉得愧疚吗?”游舒舟顶着森森冷眼丢下最后的核弹,“从临床案例来看,十有八九的自残行为都来源于愧疚感,因为自责,所以厌恶自己,潜意识里想让自己消失。当然……你还没有到无可救药的程度……”

    “我累了,舒舟。”白格摆了摆手,滑进被窝,“我想先睡会儿。”

    话题被强制终止。游舒舟看着隆起的被窝,叹了口气。

    他知道,心结乃三尺冻冰,非一日之寒,一朝一夕不可能让人彻底打开心扉,而且如果病人隐藏的功底颇深,事情则更加棘手。他当了他这么多年的好友加医生,竟也是到今天才发觉一切的源头出在心上。

    “也好,你好好休息,这事我们以后再聊。”他叮嘱一句,轻轻退了出去。

    门“咔哒”一声关上,白格闭上了眼睛,里面有落寞一闪而逝。

    第16章 重逢6

    那天晚上格斗结束,苏昆吾从缪斯出来,蹲在马路对面的牙子上,皱着脸吹了近两个小时的夏夜凉风,也没蹲到徐承渡从里面出来,心下有些焦急,忍不住掏手机打电话。

    还没等他拨出,手机自己震了起来,赶忙毛毛躁躁地立正站好,接通。

    “喂?徐哥。”他吊着的心放回原位,“你人呢?伤得怎么样?阿客那一拳……”

    对方啧了一声,打断他,“孟亚虎离开了吗?”

    “嗯,格斗结束后逗留了半个小时,坐车走了。”苏昆吾压低了声音,挠挠头,“窃听装置安装失败了。孟亚虎的专车周围,前后左右安排了四个保镖盯梢,一动不动地杵着,厕所都不去一趟!”

    徐承渡沉吟一声,没说什么好赖,只让他到医院来接人。

    苏昆吾惴惴不安地挂了电话,去停车场取了车。

    等再见到徐承渡的时候,对方披着斗篷,站在医院门口抽烟。

    已经接近凌晨,急诊的人却还是不少,大家都三三两两有家属陪伴,嘘寒问暖,那人却独自一人立在那儿,低着头不知在沉思些什么。医院里漫出的灯光拉长了他的身影,让他看上去有点落寞。

    苏昆吾年纪轻,自打警校毕业从事工作开始,真正接触过的卧底特工,也就徐承渡一个。所以他不清楚,是所有的特工们都这样,还是只他的偶像徐哥这样。

    把车停好,打开车门。他突然又想起,邓曼以前曾经说过,想要进“狼群”,筛选标准相当严格,“狼群”的每一位特工都是特警中的佼佼者,有的甚至从小开始就被暗中关注,能独当一面不说,最重要的一点,基本都没有牵挂。

    这群人大概都是这样的。他想。

    “徐哥。”小跑着来到徐承渡身边,他这才看到斗篷下,徐承渡戴着一个类似脊椎矫正带的东西,在锁骨上缠了个8字,他指了指那绷带,问,“哪里受伤了?严不严重?”

    “小事。锁骨骨裂。”徐承渡不自在地扭了扭脖子,转身就朝车上走。

    “骨裂?”苏昆吾跟上,“要休息多久?”

    这个问题到了徐承渡耳朵里,就被自动过滤了,他自顾自地说话:“刚刚金盛通知我,十万的奖金已经汇到了马哲的账户。你明天就把钱全部汇给马哲住院的老妈,这笔钱的去向那边应该会盯着的,他们对我还不放心。还有,毛凡给了我一个地址,让我明天白天过去一趟。”

    徐承渡递过手机,苏昆吾看了一眼,是个知名的高级会所。

    “你觉得会是什么事?”徐承渡问,一手打开车门。

    苏昆吾发动车子,说出自己的猜测,“你这次打败了阿客,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刚巧孟亚虎来看了格斗,会不会是他想见你?”

    徐承渡点了点头。

    “你刚刚骨裂,明天要是遇到什么突发状况,最好不要起正面冲突。曼姐交代了,任务第二,安全……”

    话还没说完,旁边就响起细细的鼾声。

    苏昆吾适时住了嘴,他觉得今天徐哥不太开心,虽然是赢了比赛,任务也进行得很顺利。可能是因为受伤了吧……

    第二天,徐承渡根据交代,准时在下午到了会所,打了个电话,毛凡出来领他进去。

    一路上,毛凡表现的很安静,敛目收势,一句话都没说,但从他的举止神态,徐承渡觉得他对自己的观念有所转变,大概是跟即将要见的人有关。

    “凡哥,我待会儿是要见什么大人物吗?”他打听道。

    毛凡放慢脚步,与他并肩而行,“是个大人物。你小子有福气,得了这位人物的青眼。待会儿记得好好儿说话,对方要是觉得你好,带着你混,你也不用遭现在这种罪了。”

    说着,他意有所指地瞄了瞄徐承渡颈间没遮住的一片绷带,“只要你胆子够大,不用成天受伤流血,照样有金山银山。”

    马哲闻言,登时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似乎是觉得自己穿得不够正式,东拉拉西扯扯,举止局促起来。

    毛凡看他这副样子,跟在格斗台上判若两人,无声扯了扯嘴角。

    但很快,马哲就发现这地方穿得怎么样一点不打紧,因为这是个温泉会所,一进去,穿得再好也会脱光光。

    从更衣室出来,围着浴巾,徐承渡跟着毛凡推开一扇木质移门,里面腾腾的热气扑面而来。

    大夏天的,泡温泉。这不是有病吗?徐承渡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踏了进去。

    进去之后,意外地发现并不热,温度控制得刚好。

    这是个玻璃房,露天,中央一个偌大的温泉池,池边种着花草绿化,从里面袅袅喷洒出来白色冰雾,雾里夹杂着植物精华芳香,沁人心脾,清凉舒爽。

    池子里泡着几个人,男的女的都有,边喝酒边聊天。

    徐承渡一眼看到其中一个,顶着明晃晃的大龅牙。

    “牙哥,人带来了。”毛凡凑到池边,趴在龅牙耳边报告。

    孟亚虎抬起眼,微笑,“小伙子来啦?哟,身材不错,别站着了,下来泡泡。”

    徐承渡从善如流,进了池子。

    孟亚虎又朝他招招手,那微笑是越看越瘆人,徐承渡没来由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忍着恶寒慢慢浮了过去。

    到了近前,孟亚虎惊讶地看到年轻人身上纵横交错,深浅不一的疤痕,跟自己身上的伤口相比,竟然不遑多让,立刻有点对他刮目相看。

    “听说你,进过局子?”

    年轻人立刻表现出惊惶,犹疑着是不是要承认。

    孟亚虎出声安慰,“没关系,咱们这儿,对进去过的人没有偏见。”

    果然,马哲鼻尖冒汗,“那时候年纪轻,胆子大。”

    “胆大好啊,我们要的就是胆大的人。”旁边一位丰腴的中年女人笑嘻嘻地插话,“小弟弟,你这胆子大到什么地步?敢杀人不?”

    马哲愣了愣,低声咕哝,“杀人要坐牢。”

    “咱们有办法不让你坐牢,你敢么?”女人继续撺掇。

    “不用坐牢,只要有钱拿,有什么不敢的?”马哲反问。

    年轻人眼睛里跳动着被生活逼到陌路、孤注一掷的火光,女人捂嘴偷笑,“嘻嘻嘻,我不缺钱,也不让你杀人,你跟着我好不好?”

    没等徐承渡回答,孟亚虎泼了那女人一把水,笑骂:“跟着你?去哪儿?去你床上挣钱吗?”

    “黑寡妇这是又见色起意了!女人啊女人……”

    其他人也开始起哄。

    闻言,马哲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目光乱飘。

    “得了,不打趣年轻人了。”孟亚虎双臂打开,搁在池边,“今天找你来,是问你,你愿不愿意跟着我,替我办事?钱,少不了你的,做的事也比你在格斗场卖命容易多了,唯一的要求,就是交给你的事别办砸就行。”

    马哲眸子都亮了起来,恨不得立马答应,但还是问了一句:“不知道牙哥,让我办什么事?”

    “这个嘛……”孟亚虎闭上眼睛,“不太好说,跑腿儿也有,打架也有,必要的时候……做些稍微危险那么一点的事儿,也有。”

    年轻人不是个傻子,知道什么叫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犹豫起来。

    “听说你还有个重病的母亲?”孟亚虎又道,“我这儿呢,能提供最好的医疗条件,把你妈从鬼门关拉回来,多活个几年,也不是什么特别难的事。”

    这就很让人心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