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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节

      赵观音板起脸孔,“郎君真的知道错在哪儿吗?斗鸡是相王府送来的,郎君也好意思?!”

    她最近变得温柔许多,忽然板起脸说话,李显下意识一个哆嗦。

    “为什么要不好意思……”他小声嘟囔,“反正阿弟不爱斗鸡,十七娘也不爱玩。”

    赵观音长叹一口气,“相王和相王妃新婚燕尔,成亲第二天入宫谢恩,拜见阿翁阿姑,你却当众说起韦孺人有了身孕。相王怎么想,我不好揣度。相王妃恐怕不高兴。”

    李显摸摸后脑勺,一脸茫然,“她为什么不高兴?”

    十七娘和韦沉香没什么矛盾吧?不高兴的,不应该是身为正妃的赵观音吗?

    他有点心虚,谄笑道:“还请娘子赐教。”

    赵观音轻声说,“圣人是为了相王和相王妃才把我们唤进宫的,你偏要和相王抢风头,就不怕皇亲们背地里讥刺你兄弟相争?相王和相王妃再大度,心里也会不舒服,郎君下一次想宣布什么大喜事,一定要注意场合,三思而后行。”

    她刻意加重“大喜事”三个字的语调,勾起唇角笑了笑,“韦孺人如何,和我不相干,我做不来那种害人性命的腌臜事,郎君放心便是,用不着如此煞费苦心。”

    当众宣布韦沉香怀孕,还不是为了警告她,让她不要轻举妄动。

    李显的心事被戳破,脸上通红,尴尬道:“我当时太高兴,不知怎么就说出口了……”

    赵观音微微一笑,不说话。

    隔壁厢房,韦沉香皱着眉头喝安胎的汤药,喝完一碗,脸色煞白。

    婢女上前说了斗鸡的事。

    她面色一沉,不甘心道,“相王妃只送了斗鸡?”

    婢女小声说,“奴亲眼看到的,只有斗鸡,一只只可威风了,郎君欢喜得不得了,和娘子说了会话,立马抱走一只,说是要出去寻人比斗。”

    韦沉香咬了咬唇,眉间紧蹙。

    相王妃实在是太滑溜了,她到底是仇视自己呢,还是漠不关心?

    韦沉香有自知之明,她此前算是把相王得罪狠了。

    不过未能如愿做相王妃,嫁给李显也不差——李显性情软绵,可比严肃古板的相王好糊弄多了。而且李显真心怜爱她,她是十几岁的小娘子,心思再多,还是盼着能嫁个好夫婿的,庆幸之余,心中亦有几分甜蜜。

    唯一的缺憾,她只是孺人,不是英王妃。

    她不仅需要和敌视赵观音的人结成同盟,同时也需要一个强大的靠山做后盾,帮助她坐上英王正妃的位子。

    她自小跟在赵观音身边当喽啰,知道赵观音脾气急,骄横跋扈,得罪了很多人。

    宫中两位金枝玉叶——太平公主和永安公主,和赵观音关系冷淡。

    她嫁给李显以后,费尽心思,想和太平公主或者永安公主搭上关系,奈何两边都不怎么搭理她。

    太平公主天真烂漫,好像对谁都没戒心,以前曾和贺兰氏情同姐妹。

    她头一个想到的是太平公主,觉得对方更容易接近。

    然而太平公主这两年行事粗中有细,和长安的豪门世家看似来往密切,其实没有真和哪家走得近。

    这时相王即将迎娶永安公主的消息传出,韦沉香吓了一大跳。

    难怪常乐大长公主和赵观音三番两次使心机,相王始终没有动摇。

    原来那个时候相王就下定决心要娶裴英娘了,那得有好几年啊……

    她心惊肉跳,没有犹豫,赶紧和族人联系,要求韦家人代她向裴英娘送上厚礼,以示善意。

    既是为之前的尴尬道歉,也是为以后铺路。

    可裴英娘没有理会韦家,更没有理会韦家背后的韦沉香。

    她没有放弃,当初她接近赵观音,也颇费了一番心力,想要得到好处,自然要有所付出。

    谁知这个当口,李显竟然在相王和相王妃进宫的时候把她怀孕的事当众说出来……她又气又笑,还得装出一副很感激的样子,对着李显抹眼泪,其实心里早把李显骂得狗血淋头。

    相王妃一定恨死她了!

    她盯着各个王府送来的贺礼,从王妃们的礼物中可以看出她们对她的态度。

    太子妃裴氏滴水不漏,六王妃房氏出手大方,太平公主同样有孕在身,送的礼物很合用……

    相王妃送的是斗鸡!还是李显自己主动要求的!

    韦沉香捏紧香罗丝帕,真想把李显按着捶一顿。

    她摸摸自己的肚子,宫绸制成的襦裙宽松舒适,外人看不出她早已大腹便便。

    环顾一圈,房内的摆设器具俱是李显掏私房钱买来赠给她的,怕她受委屈,他还悄悄把城外一处庄子划到韦家名下,方便韦家帮她管理。

    李显对她真的很好。

    可是妾室终究是妾室,她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将来管赵观音叫母亲。

    听说,天后当年之所以能打败王皇后,靠的就是一个夭折的女儿……

    韦沉香抿紧唇,闭上眼睛。

    柳色青青,庭院的小池子里开始冒出一片片巴掌大的莲叶,颜色极鲜嫩,那巴掌是小娘子的巴掌,娇软纤巧。

    忙了两天后,李旦又闲下来了。

    他忙的时候很突然,行踪不定,神秘莫测。

    闲下来也很突然。

    裴英娘没有多问。

    李旦记得她说过想逛园子,趁着天光放晴,正值惠风和畅,气候舒适,饭后领着她闲逛。

    一座院子接一座看过去,围着隆庆池转了个大圈,沉香亭、一字桥、九曲水榭全都逛过,裴英娘腿脚酸软,走到一处曲折回环的长廊前,看到一层层台阶,腿更疼了,“歇歇吧,我走不动。”

    婢女们连忙扫干净半栏,铺上软毡。

    她靠着半栏伸懒腰,手臂刚刚舒展开,被人拦腰抱起来,李旦拥着她低声笑,“真走不动了?”

    “走不动。”她理直气壮地重复一句,这还能有假?

    李旦挑眉,把她放回半栏上,弯腰回头看她,“过来。”

    他要背她?

    裴英娘看一眼台阶,再看一眼眉眼带笑的李旦,趴到他背上,搂着他的脖子,嬉笑道:“郎君今天真体贴。”

    他笑了笑,胸膛震动。

    婢女们对望几眼,识趣地退开,没有跟上去。

    一级一级台阶走上去,他一步一步,走得很稳,世间最珍视的一切此刻就在自己背上,当然要小心翼翼。

    长廊顺着地势起伏,飞桥直通殿宇阁楼的跃层,两人爬到高处,杨柳风扑面吹拂,裴英娘缚发的彩绦随风飘扬,时不时擦过李旦的脸颊。

    她左顾右盼,发现婢女们站在台阶下,长廊里空无一人。手臂用力抱紧他,下巴往他宽厚的肩膀上一放,舒舒服服地长舒一口气。

    “阿兄。”她贴着他的脊背,轻声问,“你想当皇帝吗?”

    平平常常的口气问出来的话,如果有别人在场,一定早就吓得大惊失色。

    李旦却反应平静,同样用平常的语气坦然回答,“不想。”

    太子李弘当不了,还有文武双全的李贤。李贤之后,还有李显。

    他是最没有可能继承皇位的幼子——除非他的兄长们全部出意外。

    他从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要君临天下,屹立含元殿,俯首看百官匍匐,万国来朝,那太虚幻了。

    少年时爱意气用事,那时候阿父管得越严,他越反感,曾想过如果自己把几位兄长全部打败,登上帝位,阿父一定会对他刮目相看。

    后来不那么想了,阿父担心他们几兄弟反目成仇,互相残杀,却忘了母亲已经掌握权柄,并且舍不得让给别人。

    权力就像最醇香的酒,尝过其中滋味的人,很难抵挡诱惑。

    李旦自小长在锦绣堆里,什么都不缺,权力于他而言只是锦上添花而已,他不想变成母亲那样的人。

    母亲爱权力,夫妻疏远,母子相疑,也在所不惜。

    他不同,他有更珍爱的东西。

    裴英娘早就猜到李旦会怎么回答,但亲耳听他说出,还是有些震动。

    她侧过脸,身子往前探,轻轻啄吻李旦的脸颊。

    后路早就备好了,山陵崩的那天,他们可以离开长安,走得远远的。

    温软的唇一下一下湿哒哒往脸上亲,她觉得好玩,换了个方向,吻落到他的耳垂上。

    他颤栗了一下,身体立刻紧绷。

    她不知道危险临近,吃吃笑,蕴着一股淡淡幽香的气息萦绕在他的耳畔鼻端,香气像带了钩子,勾得他心旌摇荡。

    他忍无可忍,脚步陡然一停,把裴英娘放下来。

    她以为他累了,乖乖松开手,双脚踩着彩绘木质地板站稳,“我……”

    只来得及说出一个字,高大的身体突然罩下来,迫使她不停后退,她无处闪躲,只能紧紧靠在廊柱上。

    结实的手臂钳着她的腰,宽大的手掌扣住她下意识想反抗的双手,压在头顶。

    他眼底黑沉,把她死死挤进逼仄的空间里,近乎虔诚狂热地吻她的唇。

    身后是冰凉冷硬的廊柱,身前是火热结实的身体,她动弹不得,只能被迫承受他激烈的吮吻。

    “阿兄……我……我错了……”她试图讨饶,伴着呜咽和难耐的呻吟喘息。

    他顿了一下,下腹火热,吻得更带侵略性。

    一吻终了,她瘫软在他怀里大口喘气,胸脯剧烈起伏。

    “英娘……”他的声音压抑暗哑,紧紧抱着她,像是要把她嵌进自己的身体里,侧过脸温柔吻咬她的颈子,胡茬刮蹭她细嫩的皮肤,又酥又麻,“我想要你。”

    裴英娘面色赤红,眸光艳丽潋滟,颤抖着抓紧他的衣襟。

    他掰开她的手指,逐根握紧,十指交缠,轻声说,“给我吧。”

    她心头发颤,手脚发软,差点栽倒,倚靠着他结实的胸膛勉强站稳,很想堵住他的嘴巴。

    为什么说这种话的时候总是这么一本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