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上午的考试结束之后, 赵紫薇也没有露面。

    第一考场最前面的第一个座位空着，自然是特别显眼。

    吕凯文在监考期间，出去打了好几次电话, 估计都是在联系赵紫薇，至于有没有联系上, 同学们就都不知道了。

    顾盼也很奇怪，赵紫薇是怎么了, 昨天晚上赵紫薇是回家住的, 总不会今天考试，结果睡过头了吧？就算是睡过头，也早就该来了啊？

    顾盼心中泛起隐隐的担忧，难道赵紫薇在来学校的路上发生什么意外了？

    顾盼控制不住自己，总是往不好的地方想。

    王振理也走到顾盼面前打听，“赵紫薇怎么没来考试啊？你们一个宿舍的，你知道吗？”

    顾盼皱眉，冷冰冰地扔出三个字, “不知道。”

    顾盼心中涌起一阵反感, 王振理这个人倒也不算坏, 只是如今顾盼脑子里满是各种胡思乱想的念头, 正在担心赵紫薇的安危, 王振理带着一脸无法掩饰的“年级第一缺考我的名次又可以前进一名”, 来找她打探赵紫薇的事情，顾盼当然心中不喜。

    王振理看到顾盼神色不愉，摸了摸鼻子离开了。

    不仅仅是上午的考试, 下午的考试，赵紫薇也没有露面。

    顾盼也试着给赵紫薇打电话，先是无人接听，后来就关机了，大概是手机没电了。

    下午考试结束的时候，顾盼快走两步，走到抱着厚厚一沓卷子的班主任吕凯文身边，“吕老师，你知道赵紫薇是什么情况吗？她怎么没来考试？”

    “我联系不上她，有点担心。”

    吕凯文看了顾盼一眼，神色复杂，说道，“她病了。”

    顾盼连忙问道， “病了？严重吗？”

    昨天的时候赵紫薇还身体好好的啊……怎么一晚上就病了？要是普通的感冒之类，肯定会坚持着来考试的，考试缺席了两场，应该病的不轻吧？

    吕凯文看到顾盼关切的神色，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说道，“具体情况老师也不清楚。”

    顾盼的一颗心更沉了……吕凯文这么说，难道赵紫薇真的病的很严重？

    期末考试期间不强制自习，教室门开着，学生们可以照常上自习，也可以早早宿舍。顾盼出了考场之后，直接就会宿舍了。顾盼先推了推宿舍门，发现宿舍门锁着，就以为没有人回来，自己拿出钥匙开门。

    钥匙只转了半圈儿，宿舍门就被从里面打开了，顾盼心中惊讶，竟然有人在啊。一般来讲有人在宿舍的时候，白天都是懒得锁门的。

    顾盼将钥匙□□，一抬头，就看到吴煜童一双红彤彤的眼睛，显然是刚哭过的。

    顾盼心中咯噔一声，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吴煜童的性格温柔又豁达，顾盼别说没见过她哭，就连她生气或者不开心的时候，都没怎么见过。

    直觉告诉顾盼，能让吴煜童哭的眼睛都红肿的，一定不是期末考试没考好或者其他的事情。

    顾盼深吸一口气，开口问道，“我听说赵紫薇病了，你知道她什么病吗？没事儿吧？”

    顾盼心中强烈地期盼着，吴煜童会开口告诉她，赵紫薇的病没事儿。

    然而吴煜童没有说出顾盼想听到的答案，她开口说话，刚刚哭过的声音有些沙哑，“我不能告诉你，如果她想说的话，回头她会自己告诉你的。”

    “她不想说的话，你也就别问了。”

    吴煜童口中说出来的话，让顾盼心里慌慌的，顾盼之前从来没有看出来过赵紫薇的身体有什么毛病，每□□夕相处，感觉她的身体状况都挺正常的。

    但是现在回想起来，赵紫薇的确活的十分养生，每天十点多就睡觉，从不熬夜，在吃上也格外讲究，吃的比一般的高中生丰富很多。但凡对学习用点心的学生，在省理科实验班的氛围下，都难免被影响着用上十分力气来学习，就连顾盼都不能例外，但是赵紫薇永远只用五分力气，另外五分力气都用在休息和娱乐上。

    如此种种，顾盼以前只以为是赵紫薇的大小姐性子，从小到大被养成了这个样子。但是如今顾盼越想，心中就越慌乱。

    顾盼突然想起赵紫薇军训前，递给班主任吕凯文的心脏病医院证明。那时候人人都以为赵紫薇只是伪造证明逃军训，但是现在——

    顾盼声线微微颤抖，“赵紫薇不会真的有心脏病吧？”

    吴煜童回答道，“没有。”

    顾盼刚想松一口气，就听到了吴煜童的后半句话，“她那么骄傲的姑娘，怎么可能会让大家知道她真正的病？”

    顾盼心中的一口气松到一半，又被紧紧地揪起。

    吴煜童这么说，显然赵紫薇的身体是真的有问题的，不会是头疼脑热的小毛病。

    吴煜童眼圈又是一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儿，险些掉下来，“她交上去的是心脏病的证明，就是因为拿着心脏病来逃军训的学生最多，她想让大家以为她只是想逃避军训，故意这么做的。”

    顾盼上前迈了一步，伸手抱住吴煜童的肩膀，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既是给吴煜童的，也是给自己的。

    .

    直到期末考试结束，返校拿成绩单，赵紫薇都没有露面。

    春节假期比较长，要带回家的东西比较多，顾盼她们宿舍三个人收拾完后，桌面都显得空荡荡的了，只有赵紫薇的桌子上还摆着很多东西，一本本书叠在一起，中间还夹着不少书签。期末考试前一天，赵紫薇傍晚回家的时候，这些东西就是这么摆着的，无论是赵紫薇自己还是顾盼她们，都以为赵紫薇第二天就会拿起这些书复习。

    顾盼回家两天之后，终于接到了赵紫薇的电话，听到赵紫薇声音的那一刻，顾盼激动地差点没把手机摔了。

    听到顾盼这边手忙脚乱的声音，赵紫薇在电话对面一阵轻笑，“我来吱一声，我活的好好的呢，别惦记了。”

    “明天吴煜童和方晴来医院看我，你要不要来？”赵紫薇说道，“我是觉得不问你一句不合适，但是心里是不希望你来的。”

    “最近病容有点憔悴，马上就快没有你漂亮了，其实不太想见到你。”

    赵紫薇语气轻松，开着玩笑，依旧是以往不太正经的样子，但是顾盼听得出她声音中的虚弱，心中像是被狠狠揪了一把。

    顾盼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也轻松起来，“诶，巧了，我还最想看你没我漂亮的样子。机会难得，我怎么可能错过？”

    赵紫薇在电话对面强调，“是马上就快没有你漂亮了！懂不懂？我现在还是比你漂亮的！”

    最后赵紫薇告诉顾盼，明天早上9点去人民医院，吴煜童和方晴也都那个时间到，让顾盼注意找找她们，三个人在医院门口碰面就好。

    “东西就不用买了，我爸妈的朋友拿过来的吃的，都快把病房堆满了。你们人过来就行。”

    顾盼应了一声，第二天早上还是抱着一束精心搭配的鲜花去了，既然吃的不缺，鲜花养在病房里，赵紫薇看着心情也能好一点，她一向喜欢花的。

    在人民医院门口的时候，顾盼看到吴煜童和方晴，吴煜童手中也抱着一束花，倒是想到一起去了。

    吴煜童在前面领路，轻车熟路的走进住院部的大楼，找到电梯口，进了电梯之后，按下五楼的按钮。顾盼心中咯噔一声，五楼的电梯按钮旁边，赫然写着——

    肿瘤放射治疗科。

    虽然心里早就有些隐隐约约的猜测，赵紫薇的不会是什么小病，顾盼也曾经想过，赵紫薇的病致不致命。但顾盼心中总还是怀着侥幸心理的。

    顾盼声音发紧，看向吴煜童，“什么情况？”

    吴煜童叹了口气，“既然赵紫薇让你来探病，显然是不准备瞒着你了，你不是看见了么……肿瘤放射治疗科，癌症。”

    癌症两个字像是小锤子一样，一下一下砸在顾盼的心口。

    才十五岁的姑娘啊！

    那么漂亮、那么聪明、那么多人喜欢她，那么多人嫉妒她嫉妒得牙痒痒……

    “什么癌？能治好吗？”顾盼怀着希望问道。癌症也不一定是绝症，现在医学这么发达，很多癌症也是能治好的，再活个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甚至一辈子都没有问题。

    顾盼盯着吴煜童的脸，不敢错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

    然后顾盼看到，吴煜童轻轻地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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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3章

    顾盼见到赵紫薇的时候, 她正斜倚在病床上，脸色很苍白，但是嘴唇上涂了橘色的口红, 衬得气质好了一点。

    窗外的阳光洒在陈紫薇白得过分的脸上，顾盼甚至能看到细细小小的绒毛。

    赵紫薇正拿着一本小说, 一页一页的翻着，听到脚步声将小说放下, 抬头看向门口。

    看到顾盼和吴煜童手里抱着的花, 顿时绽放出一个笑容，“哇，好漂亮的花！”

    赵紫薇的妈妈在一旁陪床，看到顾盼她们三个室友来看她，连忙站起身来招待，赵紫薇就让妈妈去找两个大点的花瓶，将花养起来，语气带着一种从小被宠到大的, 理所当然的娇嗔。赵紫薇和妈妈说话的时候, 甚至带着一点指挥的味道。

    如果是以往, 顾盼听到不认识的孩子, 这么对爸妈说话, 其实心中是会觉得孩子被娇惯坏了的。但是现在顾盼心中只觉得酸涩难耐。

    赵紫薇这么好的姑娘, 就应该被身边所有人娇惯一辈子啊。

    在医院走廊里的时候，吴煜童对顾盼说，赵紫薇检查出癌症, 是在初二那年，当时做了手术。没想到两年多之后，又复发了。

    顾盼看到赵紫薇的妈妈，虽然没有明显哭过的痕迹，如今和她们寒暄看起来也十分体面，但是眼下浓浓的青黑，能看出赵紫薇妈妈度过了多少个难眠之夜。

    手术后两年又复发，是不亚于当初检查出癌症的一次打击，毕竟心中的希望再一次被打破。

    顾盼的目光移到赵紫薇放到枕边的书，眼眶一酸，顿时有点忍不住了，封面上大大的两个字——

    《活着》。

    余华的《活着》。

    不过赵紫薇的精神看起来还好，顾盼在心中努力平静了一下，看望病人，病人高高兴兴的，她自己反倒一副悲悲戚戚的样子，再弄得病人心情也不好，这罪过可就大了。

    十五岁的小姑娘都这么坚强、这么坚韧，顾盼自己一把年纪了，当然要做得更好。

    乍然得知这个消息，顾盼一时间是很难以接受，但是如今不是悲伤的时候，最重要的，是好好陪陪赵紫薇，让赵紫薇能心情愉快一点。

    这次复发，医生说情况不太乐观，但是医生也没有给一个具体的时限，可能赵紫薇还会有一年两年，也可能还会有三年五年，甚至再活十年也是有希望的。

    人体本来就很神奇，意志力、求生欲、是不是心情愉悦，都会影响到治疗效果。药用在每个病人身上的效果也是因人而异的，有的人用了没有用，有的人用了可能就很管用。

    如今科技发展日新月异，不断地有新药研发出来，每多活半年，甚至每多活一个月，都能多等来一份希望，没准就能等到在自己身上很有效的新药。

    赵紫薇言谈间，竟然不避讳生死，她感慨地说道，“我感觉我还是运气不错的，一直很受偏爱。”

    “我看到好多癌症的病人，都疼得要死要活。”

    “还好我不怎么疼，其实也不怎么难过，放疗和化疗的反应也不算很重的。每天在病床上躺躺，其实还挺舒服的。”

    “果然人长得漂亮，就连身上的癌细胞都会怜香惜玉。”

    或许是已经有了两年多的时间，慢慢接受这个事实，赵紫薇如今的心态，比身边所有人都要豁达得多。

    赵紫薇这样不要脸的玩笑话，顾盼以往怼回去的时候嘴皮子不要太利索，今天脑子里却空荡荡的一片，什么，搜刮了半天词汇，也组织不成句子。

    顾盼如今尽最大努力，也只能做到不在病房里释放悲伤的气氛，更多的，她暂时是做不到了。

    医院的探望时间是有限的，上午九点到十一点，到了十一点，顾盼她们不得不准时离开了。

    顾盼又没忍住，看了赵紫薇枕边的小说一眼，“这种书多无聊……你怎么不看网络小说？”

    赵紫薇眼睛一亮，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看啊，我怎么不看？我各大网站上的网络小说都看了一遍好吗？原来你也看啊？我感觉到了实验中学，身边一个个都是拼命学习的书呆子，根本没人看网络小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