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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节

      郁容:“……”

    也是个不靠谱的家伙,哪有这样玩的?

    纯粹吊人胃口。

    聂昕之像是知晓某人难受得抓心挠肝,以命令的口吻,道:“聂暄,将人带过来。”

    聂暄一脸心虚的表情,弱弱地开口:“可……可他们是因罪籍没的官奴。”

    郁容眨了眨眼,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是纳闷,官奴怎么了?

    聂昕之闻言,冷肃地盯着自己的胞弟。

    聂昕之连忙解释:“我,咳咳,我也不是故意的……昨儿看到那对父子带着一个小孩儿,那小孩长得和小郁大夫特别像,病歪歪的样子很可怜。他们说是寻亲的,我一时没查就……”

    聂昕之淡淡道:“耳食任目,然则目大不睹。”

    郁容以手掩嘴,轻咳了声,忍不住想笑。

    听兄长说话,有时候忒有意思了,譬如此刻,说聂暄拿耳朵吃饭,眼睛大却看不见东西……好像略毒舌?

    聂暄看着特别怂的样子,小声道:“确是我昏头搭脑了。”

    郁容敛起纷杂思绪,忙出声安慰:“二公子本是好心。”

    在这两兄弟的对话间,他已经回过味了。

    为什么认亲的人尚未碰到面,聂暄果断表示弄错了。

    问题就在于,那对父子“因罪籍没”官奴的身份。

    按理说,旻朝已经没了所谓“贱籍”的存在。

    唯一例外的是,获罪被剥夺良籍……说句难听的,罪奴的地位,只比得上畜产,无身份、地位可言。

    根据律法,一般罪行严重落到籍没的地步,基本上是三代亲族以内,逃不开刑罚牵连。

    意味着,若那对父子是郁容的至亲,郁容便是从没做过犯法的事,按律也可能被剥夺良籍,从而变身为奴。

    听起来挺无理取闹的。

    其实相对前朝,旻朝的律法在连坐方面,已经把控得相当严格了。

    若非罪大恶极的,或是涉及谋逆之类,一般的刑罚,不至于连带亲族籍没。

    ——当然,律法规定如此,执行者毕竟是人,其间总有些猫腻不可避免,所以在事实上,因罪籍没的情况不算稀少。

    回归当下。

    聂暄的意思很明显。

    不管那对父子是不是郁容的亲人,既然对方是罪奴,无论如何,最好不与之有牵连。

    尽管,以郁容的情况,就算真有至亲是罪奴,他也不会真的被剥去良籍。

    麻烦却必然难免,至少会严重损伤到声誉,加之其大小是个有品级的官,这件事的影响还真说不太准。

    聂暄意识到问题的严峻性,这才选择“包庇”,让郁容直接不要“认亲”。

    虽说,原是他做事不周,将人带到了这里。

    郁容心宽得很。

    心知这个时空,根本不可能有自己的亲人,所以十分淡定。

    正因此,他愈发想弄明白,这凭空冒出的“认亲”,到底有什么隐秘……才不信,仅凭面貌的相似,那对父子就贸然登门,想与自己“相认”。

    郁容遂看向聂昕之:“此中定有蹊跷,我想见那对父子一面。”

    聂昕之浅声道:“不出一日,我会查明真相,无需容儿费神。”

    明显,他是不想让郁容见到那对父子的。

    郁容心领了自家兄长的好意,但……

    他神色坚持:“毕竟说是我的‘亲人’,不去看一看他们,难免觉得心神不宁。”

    听了聂暄的说明,让他觉得这事愈发诡异了。

    郁容觉得,定有“幕后黑手”在对付自己……可不是“被害妄想”。

    想想,首先是那对父子的身份,罪奴啊,如果真的成了自己的亲人,可想而见麻烦有多少;另一方面,既是罪奴,行动原不该如此自由的。

    且,除却行医出门,作为一只家里蹲的宅,名声传得再远,罪奴如何知晓他的面貌,又怎么敢肯定自己是他们失散的亲人?

    当然了,也不是没法解释。

    或许罪奴无意间看到他一面,才知他的长相,或许纯粹是胆大妄为,想攀个官亲。

    猜测归猜测,种种谜题,看到那父子二人,许是即可发现什么蛛丝马迹,进而抽丝剥茧,弄清楚真相。

    聂昕之拗不过他家容儿,最终默许了他的做法。

    遂传人,将那对父子带到厅内。

    看面相接近五十岁的男人,饱经风霜,已是两鬓斑白。

    其子乍一看挺老气的,至少也在三十以上。

    郁容仔细观察着两人的面目,心里推定,长者也就四十出头,其子可能只有二十岁上下。

    一看就知,这二人长年做重体力活的。

    再端详他们的面貌,父子二人长相如出一辙,尽管气色不好,又黑又老,从脸部轮廓、眉形与眼睛,倒真与郁容有起码三分的相像。

    就在郁容暗自打量这二人时,其中长者的那位也看到郁容的脸了,一瞬间没了诚惶诚恐,痛声道:“大……大侄子!我是你伯伯……”

    情不能自已,潸然而泪下。

    单看这激动到热泪盈眶的长者,真真的感人至深。

    郁容:“……”

    有点囧。

    得承认,自己与这家人长得有些像,但……他那管生不管养的生父,在他穿越时,还活得好好的,在天朝某农场经受劳动改造教育呢!

    何况他这副长相,大部分是遗传自母亲的。

    场面霎时有些不尴不尬。

    惹出这一遭的聂暄,眼观鼻鼻观心,目光偶尔轻飘,不敢看向他家老大。

    聂昕之气势镇压全场,简短说了两个字:“噤声。”

    情绪激昂的长者顿时打了个哆嗦,当真噤若寒蝉。

    郁容稍松了口气,思维纠结成一团乱麻——

    怎么感觉,这两人不像骗子,似乎真的相信,自己就是他们亲人?

    “这位……老先生,”郁容想不通,干脆直接问,“不知您为什么觉得晚辈是你失散的侄子?”

    被问话的长者压抑着一丝激切,急声道:“你爹是不是叫郁大宝?他原本是不是住在东岭白山村?那年大灾,他跟着村子上的人一起逃去了外地,我就没再见到过他的面了。”

    郁容默了默。

    真是不巧,他爹……错了,是生父,名叫郁大发。

    不对。

    郁容扶额,差点想左了,他是穿越、穿越的!

    长者继续说:“后来我老父,就是你爷爷打听到了,大宝随船上了海。”语气带着悲痛,“听说那艘船一直没回来,我们都以为他……”

    郁容:“……”

    被这一提,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当初编造身份时,给官方的说法就是,他是流落海外的旻人之后,因心慕故土,历经千难万险,渡海回了国。

    虽然挺扯淡吧,有里长和乡官作保,户籍身份办得比较顺利。

    这长者的一通说辞,如不是谎言,也忒巧了。若他不是当事者,搞不好真觉得好像是那么回事。

    “够了。”聂昕之忽地开口,“你们认错人了。”

    长者住了嘴,眼神却明显带着不相信。

    聂昕之语气平淡:“容儿是御笔亲封的保宜郎,恶意冒充官亲,重者当处以极刑。”

    长者闻言急了,不管不顾地说:“我、罪奴不敢说谎,大人你明察啊,他、保宜郎大人真的跟罪奴小弟小时候长得一个样!”

    郁容哑然,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尽管对方是口说无凭,但感觉,不像在撒谎……也说不准,许是他耳根子有些软。

    于是……

    就是这么一桩极偶然的巧合,恰恰被他撞上了麽?

    与失踪了二十多年的人,不但长得相似,连姓氏都一样。

    郁容不由得纠结。

    仍是聂昕之开口,听不出喜怒的口吻,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

    一句话决定了那对父子的结局。

    “押下质审,如再有攀诬,刑以截舌。”

    郁容瞬时回了神:“兄长稍待。”

    一言不合就割人舌头……

    未免太凶残了吧?

    第143章

    脑子有些乱, 郁容嘴上劝着男人:“事情未明,还请兄长手下留情。”

    作为一名现代人, 出生、成长在和平年代, 对“古代”的刑罚着实有些不适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