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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节

      郁容莫名想到那句“你知道安利”吗?

    旋即,侧首瞄了一眼看守在一边的官兵,心里无语——

    这命社的社头,看着挺精明的,怎么就没有意识到,他的说法简直跟造反宣言一样,在这皇权时代,朝廷如何能忍?

    或者……

    根本是故意的?

    人心复杂,一心只想安分当个大夫的郁容,懒得深究这有的没的,婉拒了余长信的邀请。命社什么的自今日起就不存在了,他脑子抽了才想加入。

    忙碌了半天,帮忙将所有伤员处理好伤口后,郁容便与聂昕之告辞,欲回家去。

    原想着自己找车回去,哪料男人二话没说,将他提溜着上马,另有几位郎卫同行,带上了今日打到的猎物,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青帘。

    将人送到了家,聂昕之没作停留,丢下山鸡、野兔什么的,转而又快马加鞭往回赶。

    郁容无奈地摇了摇头。

    昕之兄的好意,难免让人心生感动,可……还是搞不懂,既不是单纯的冬狩,干啥子费这些麻烦,把自己带去猎场,难道就为了吓他一吓?不觉得折腾吗?

    “好多的鸡,”小河惊奇地叫出声,“还有兔子!”

    郁容回神,看着满地的猎物……有点压力山大,这么多的野味,该怎么处理啊?

    第44章

    因着锦标社、霸王社与命社的乱斗, 场面乱成一团,郁容之后完全忘了猎物的事。

    现在一看, 数量真真不少。

    “三、四、五……”小河孩童心性, 兴高采烈地点着数,“十四,十五……”

    野山鸡有二十一只, 十四只野兔,居然还有两只成年的豺狼。

    可怕的收获。郁容不由暗想,万一哪天昕之兄失业了,去当个猎户保准也能发家的。

    开玩笑的。

    寻常猎户哪能在一天打到这么多的猎物,猎场到底不是真正的山林, 专门圈出一片地,动物都是半圈养的, 才能让狩猎之人玩得尽兴。

    回到眼下。

    郁容觉得昕之兄这朋友当得实在够意思, 大方、爽快,这么多的野味眼也不眨地就送给了自己。

    着实壕气。

    如此感慨着,淡定地接受了这大手笔的馈赠——他对那个男人爱送东西的举动快习以为常了,反正珍贵如那一匣子的珍珠都收了, 再有什么老虎豺狼的,不足为奇。

    唯一为难的是, 这一地的野味实在有些多, 怎么处理是个问题。

    第一反应自是作药用。

    鸡肉滋养不说,野山鸡更有强筋补血之效。

    野兔则全身皆药。兔毛疗烧伤,兔骨治疥疮, 兔肉保健益气、凉血解毒,兔肝明目退翳、利肝补劳,兔脑入丸制膏,对冻疮、火烧和皲裂有强效,便连粪便也是一味药。

    豺狼的皮肉骨头同样可入药,尤其是豺肉,虽不好吃,制成腊肉即为良药,人吃了补虚消食、增强骨力,主治跌打,散瘀消肿,对痔瘘亦有疗效。

    东西是好东西,就是太多了……趁着新鲜,叫上一家子老老少少的,处理起来得费好一番的工费。

    豺狼不提,这么多山鸡野兔全作药用,其实没必要。

    便稍作盘算,郁容去了趟村口客栈。

    老板过来捡走了最肥的两只兔子和四只山鸡,给了一吊半的文钱意思一下,两人都没讨价还价。

    其后,挑了几只卖相好看的兔子和山鸡,给户长和林三哥家各送了一只山鸡与野兔。

    当家做主就得懂些人情世故。

    户长是督税管土地的乡官,稍作打点自是必要;林三哥是生意伙伴,经常不在家,偶尔照顾一下他在家的老父老母,是为仁义之举,也好巩固双方良好的合作关系。

    郁容又亲自送了两只野兔和两只山鸡到老里长家,承蒙照顾,有好东西当然不能忘了对方。

    这边做完了人情,郁容回到家,哑叔跟三个小孩已经忙得热火朝天了。

    山鸡与兔子各留一只,用前些天下雪储备的冰块保存着,留作晚上和明后天吃。

    剩余的,山鸡经过开水滚烫,全部拔毛,野兔与两只豺狼,被哑叔技巧娴熟地剥了整皮。

    野山鸡的毛相当好看,作家用有不少用处,就由努力想帮忙的小河,拿去清洗晾晒了。野兔与豺狼的皮毛得鞣制,跟处理虎皮一样,先让太阳晒干,再放缸里浸泡,暂且不必管。

    遵从郁容的意思,哑叔凭借出神入化的刀工,对豺狼与兔子进行了肢解。

    取出兔脑单放,骨与肉完美分离。

    钟哥儿和明哥儿拔完了鸡毛,便去给哑叔打下手,将一部分兔肉撒盐腌制,一部分作成酱肉……如此可以长久储存,既作吃食,又能药用。

    大家都在忙活,郁容也没袖手旁观,去厨房烧起了大锅灶,将山鸡分趟数熬制——山鸡肉少而硬,腌制腊制什么的没必要——肉烧得稀烂,随即去骨。

    骨架子全被捞了出来,放橱柜里存储着,全给梨花作口粮。

    再盛出几大砂锅鸡汤留着自家吃。

    剩余的鸡肉继续煎煮。去药室取杜仲、茯苓、人参等名贵药材,放入其中,熬制数次,滤液浓缩,再用浸膏之法进行渗漉,加入白酒,和蔗糖制成的糖浆,按照一定的配比,便可制成山鸡大补酒——是极为珍贵的大补之药,封口放置在阴凉之处可久存。

    说着挺简单,架不住鸡肉分量多,全部制成大补酒,得花好一番的工夫与心神。

    郁容让小河看着灶火,分身忙去处理兔脑和兔肝。

    冬天气温低,肉撒了盐可以存放一段时间,兔脑与兔肝却不能久放,需得赶紧炮制。

    郁容又叫了明哥儿帮忙。

    将兔脑去膜与血管网,研磨制胶,经过化学处理,便成了干脑粉。干脑粉只要保存妥当,放置一年半载的,不担心失去药性,是为制作兔脑丸什么的原材料。

    兔肝火炙,配上栀子、黄连等几味药,蕤仁浸汤去皮,羚羊角磨粉,郁容直接制成了绿豆大的兔肝丸。

    加班加点的,熬了两个夜晚,兔肉吃厌了,山鸡汤也喝到腻,两大三小终于处理完了所有的野味,除却皮毛还等着鞣制,兔肉与豺肉,以及山鸡的内脏,或是腊制,或是腌了风干,或作成了肉酱,剔出的骨头洗净晒制,留作入药之用。

    兔脑粉留着自用。

    制成的兔肝丸,和好些坛子的山鸡大补酒,只留少许以备不时之需,又悄悄分了一部分放在系统商城上兜售,剩余的连同那些六味地黄丸,一起交付了林三哥,由他自己找渠道出售,或直接转交匡万春堂……郁容都不管。

    得了便宜的少年大夫,忍不住想卖乖一下:昕之兄真会给他找事,害他忙了几天,差点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这样吐槽着,郁容仍是忙中抽闲,经过一番精心思虑,选用兔脑与皮毛,琢磨出一种膏药——适用广泛,不管是什么样的外伤,诸如跌打形成的淤血,利器刺划的创口,或者烧伤、冻裂,抹上一抹,疗效上佳——是他根据已有的方子,自创出的药膏。

    他想着,干亲军卫这一行的,感觉挺容易受伤的,等昕之兄路过这里,就拿这药膏赠与对方作回礼……也算实用。

    哪料,西头卫四爷的猪都杀了,还没等到聂昕之的到来,只好将药膏暂且收入到储物格里。

    十八那天,郁容收到了栓二哥送上门的猪肠与腿子肉——与天朝的情况一样,这个世界,灌肠储肉之法流传已久——便又忙着制成香肠。

    这里的猪肉口感不佳、腥膻味过重,便取了一些可作香料的药材,根据自行琢磨的秘方,先行对肉质进行了去味、杀菌的处理工作,浸泡洗净,沥水后由几个小孩慢慢细锉成肉糜。

    郁容则与哑叔忙着制作肠衣,幸而猪肠被栓二哥送来前就已清洗过了,否则真是……味道冲天。

    ——肠衣要制成透明,须得刮肠,繁琐又十分讲究技法。等肠衣刮好了,灌肠又是一件极耗时间的事。

    好在大冬天的,不需要出门看诊的话,倒没什么急事。郁容耐心十足,为了满足口腹之欲,宁愿多费点心神,跟哑叔两个一点点地往肠衣里灌肉。

    没有雨雪的冬日,日光正好。

    小鸡叽叽,低头啄着地上的米粒。

    梨花蹲坐在栅栏前,尽职认真地看门,耳朵竖起,不错过一丝一毫的动静。

    院子中间,几条凳子摆开,上面放置大小不同好几个竹匾,有些晾着鸡毛,有的是豆子什么的。

    桑臣与赤炎将军各在长凳上占据了一块地盘,晒着太阳打起了盹。三秀蹭着他的铲屎官,瞪着乌溜溜的圆眼睛,仰头凝望着挂满了香肠的竹竿,时不时地喵一声。

    郁容坐在半厅前的檐廊间,手里翻阅着这个世界的医书,专注又投入……残忍地无视了小腿处毛茸茸的触感。

    “汪汪汪——”

    梨花突如其来的警示,引得沉迷于文字之间的少年大夫回过神。

    循声看去,看到了一个根本没想过会出现在这儿的人。

    郁容讶异非常,放好书卷,起身迎到了栅栏门口:“贵客来临,竟不曾远迎……失敬了。”

    “贵客”拱了拱手:“是在下冒昧了,还望小大夫莫要见怪。”

    郁容客气地将人请进了正屋,满心是疑惑:“不知余社头来此是为何事?”

    余社头正是前些日子有过一面之缘的命社社头余长信。

    “巧合路过。”

    郁容有点囧。

    他家既不在官道附近,又不是正好处于村头,两面临水,往前就没了路,如何总有人恰好路过?

    像是知道他的疑惑一般,余长信接下来的话解释了“巧合”是如何之巧。

    今天是卫四爷家闺女出嫁之日,这位社头跟那家人是拐了几道弯的远亲,因着之前与栓子有过一些往来,收到了喜帖便没推拒邀请,一大早就赶来青帘吃喜酒,便在早宴上看到了同样受邀出席的少年大夫。当时人多,不方便打招呼,这不,一抽开了身,跟人问了路,直接找上了门。

    郁容恍然,道:“确是巧了。”

    心里却纳闷,不过是一面之缘,对方没必要特地登门拜访吧?

    还有,逆鸧卫咋就这么快将命社的头子给放出来了?

    “小大夫可是疑惑余某的来意?”

    郁容默然,对方正问到他的心坎上,便没接话。

    余长信语气陡地一转,继续说着:“命社散了。”

    郁容憋了一句:“竟是如此?真是没想到……”

    没想到才怪。这人找上门,跟他说这个,该不会又想邀请他加入他们吧?

    余长信没多少失落,摇头叹了声:“散了也罢,命社已经不是最初的那个命社了。”

    不知道该说什么,郁容只好保持微笑。

    余长信似乎也不在意他有没有回应,径自说道:“经此,在下如受醍醐灌顶,现今有了新的感悟。”

    郁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