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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节

      “昕之兄可听过,不请自来,谓之不速之客。”

    少年大夫言笑晏晏。

    聂昕之循声看了过去。

    初冬寂寥,红衣鹤氅俨然成了最明艳的一抹风景。

    男人沉声回道:“频来无忌,是为入幕之宾。”(*)

    郁容不由得想歪了。

    一说到入幕之宾,第二反应就是裙下之臣什么的……

    有种被调戏的感觉。

    尽管,这里的入幕之宾,意思是关系好、亲近信任,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郁容咳了一声,转移话题:“昕之兄光临寒舍,不知有何贵干?”

    第38章

    聂昕之没有回答少年大夫的问题, 伸手解着挂在马后背的包裹。

    鼓囊囊的,看着不像是行李。

    惹得郁容探过头张望, 略有好奇。

    “这是?”

    男人惜字如金, 只道:“给你。”

    “……”

    突地想起了那一大笼子的乌梢蛇,郁容默默地后退了好几步,才定睛细看那包裹——里面没什么特殊的动静, 应该不是如蛇类一样的活物吧?

    进屋,聂昕之拆了包裹,挨次拿出里头的东西。

    一个素雅而别致的木匣子塞到了郁容手里,打开一看,一个猝不及防, 险些被闪瞎了眼。

    “……珍珠?”

    宝光交照,满满的一大盒, 直让郁容看花了眼。

    男人微颔首。

    郁容默了, 半晌,悠然一叹:“昕之兄送这个给我……”是几个意思?

    他要是女人,看到这些明显是极品的宝珠,说不准还会高兴一把。

    聂昕之理所当然道:“我用不上。”

    难道我就能用上了?郁容下意识地想反驳, 到底是人家一番心意,忍了忍, 没脱口说出。

    男人像是察觉到他的疑虑, 提醒了声:“可入药。”

    郁容:“……”

    真是被这人的壕气给震住了,差点忘了珍珠可是上等的、在这个时代尤为珍贵难得的贵重药材。

    “谢了,”郁容心领了对方的好意, 但,“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聂昕之没有收回:“此物与我无用。”

    郁容没多想,下意识地回:“你可以送给家里的女眷。”

    “既无妻妾,亦无姊妹,无人可赠。”

    “……去孝顺长辈?”

    “原为长者所赐。”

    郁容哑然,看这男人对这一匣子珍珠浑然不在意,近乎嫌弃的姿态,莫名想到了那句“珍珠如土金如铁”,简直是……“壕无人性”。

    “真的太珍贵了。”

    聂昕之凝视着少年大夫,平静开口:“物贵善其用。”

    郁容终是无法说服男人,很是为难地收下了这一匣子的珍珠……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感觉,怪矫情的。

    如是想着,郁容囧了囧,真不是他故意扭扭捏捏,而是这一盒子宝物,拿着实在烫手啊!

    可是他若坚持不要……

    看看,三秀又蹦又跳,抓着珍珠玩得可高兴了,连一贯高冷的桑臣,也伸出了毛爪子,拨动着滚来滚去的圆珠子。

    壕就是任性。

    惹得向来不甚在意钱财的郁容,心里差点都有些不平衡了。

    包裹里剩下的东西就相对没那么贵重了。

    一大叠彩纸,不知道是干什么的。

    聂昕之给出了解答:“彩纸灯。”

    郁容恍然:“可我不会扎。”

    作为一个非土著居民,他几乎没有下元节的概念,便是看人家热热闹闹的,原也不打算怎么隆重地过节。

    男人直言:“我会。”

    郁容一时无语,稍刻,笑叹:“昕之兄真贤惠。”

    聂昕之瞥了一眼调笑自己的少年大夫,语气不见恼怒,淡声道:“莫要胡言。”

    郁容笑得更欢:“我可没有胡说,在青帘,扎彩灯都是女人……唔……”

    嘴里忽被塞入什么东西,甜甜的,是浓浓的奶香,夹带着些许让人不难忍受的膻腥。

    “什么东西?”含着吃的,口齿有些不清晰。

    “酪干。”

    还有一大油纸包,少说得有两三斤。

    好久没吃过奶制品的郁容,顿时是无限怀念,吃完了嘴里的,忍不住又拿了一块嚼了起来:越嚼越香,在现代都很少吃到这么好吃的奶酪干。

    不过……

    “这玩意儿在咱们这买不到吧?”

    聂昕之回答:“有专人饲乳牛。”

    “……”

    郁容扶额,他咋又忘了,这位昕之可不是一般人,皇家想吃什么会没有?

    便忽又想到,上回逛雁洲城时,也曾看到好像有专卖乳酪的铺面?这样说来,在新安府这一带,乳制品虽稀少至极——想必价格不是一般的昂贵——但也不是全然没门路买到的。

    一连吃了三块酪干,当郁容还想再拿第四块时,油纸包忽然“飞”了起来。

    “昕之兄?”

    聂昕之淡定表示:“你吃太多了。”

    郁容……干咳了一声,转移注意力,摆弄起彩纸:“不是说要扎彩灯吗?”

    珍珠与酪干收妥放好了。

    按传统,每间屋子得挂二到四个彩纸灯,前院九间屋子,加上厨房、谷仓和窝棚温室,起码得要二三十个,要在今晚前全部扎好挺赶的。

    搬出桌凳,两人在院子里扎起了灯……准确的说,聂昕之在扎,郁容给他打下手。

    还不如不打下手,尽瞎折腾了。没玩过彩纸灯的少年大夫,竟是难得的童心大起,忍不住研究扎好的彩灯,一不小心就拆散了架……可不是帮倒忙?!

    倒忙帮多了,聂昕之就……

    很好脾气地把被拆开的纸灯重新扎好。

    郁容回过味来,讪讪然停止了手贱的举动,十分地不好意思,干坐一旁装乖。

    聂昕之出乎意料地手巧。

    扎出的彩灯,好看又大气,六角、八角的形制,雍容华贵,自有一股宫廷气派。

    郁容看着欢喜,只是……

    “这是宫灯吧?扎起来好麻烦的感觉,有没有样式简单点的,或者带些趣味的?”

    其实是不想朋友太过辛劳了。

    “可以。”

    聂昕之手上的动作巧妙地变幻着。

    花费比之前扎宫灯不到一半的功夫,就制成了一盏……

    猫咪形状的灯罩。

    可爱,别致,趣味十足。

    郁容无言以对。

    真没想到,如昕之兄这样的汉子,也不乏“少女心”呢!

    “喵”的一声,让乱感慨的少年大夫回了神,眼睛一时瞎了,差点以为猫形的彩灯成了精。

    待到“撕拉”一声,纸灯被划破了一大道口子……

    瞬间囧了。

    “小三比较调皮……”讪笑着起身,郁容抱起闯祸的三秀,朝正屋走去,丢了一句,“昕之兄你忙,我去做猫饭。”

    等喂饱了猫儿,看到三只懒洋洋地趴在窝棚顶上打着盹,神经放松了下来,这些个爪欠的家伙不在,总算不会打扰到昕之兄了。

    注视着毛球们挤在一起可爱的模样,郁容心里软成了一滩水,今天算不得明媚的阳光落照在身上,仍有一股洋洋暖意,流遍了四肢百骸。

    忽闻一阵欢声笑语。

    循声望去,是一群孩童,大的不过十岁出头,小的只有五六岁的模样,结伴走在田埂之间,往庄子相悖的方向,朝大横沟的位置行去。

    郁容不自觉地轻蹙着眉头,没作任何犹豫,从后栅栏门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