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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6节

      燕王耶律挞鲁回到大帐时,已是点灯时分。他正准备用膳,一名黑衣男子进了帐篷,跪下道:“殿下,有新消息。”

    耶律挞鲁听了来人禀报之后,面上笑影尽去,神情转为肃杀:“竟然让萧真的人抢在了前头。”

    “属下无能。”黑衣男子低下了头。

    耶律挞鲁冷笑:“本王原以为他故意放走舒穆鲁铁是为了放他一条生路,却没想到他竟然壮士断腕,借此向侯晨曦表明心意,看来萧真是非要和本王抢女人了。”

    顿了一下,他又轻哂道:“若舒穆鲁铁落在我的手里,我自然有办法让他开口指正北院大王妃。”静了片刻,又道,“可惜晚了一步。”

    他本可以有一个大好的机会彻底破坏萧真和侯晨曦的关系。若是让侯晨曦亲耳听到舒穆鲁铁开口说是北院大王妃指使他的,那么侯晨曦必定跟萧真翻脸,然后自己便可趁机得到侯晨曦的芳心,抱得美人归。

    黑衣男子略一犹豫,最终还是说道:“殿下,萧真是太后亲弟弟,身后又有北院大王府,为了一个女人与萧真结怨多有不智,还请殿下三思。”

    耶律挞鲁心中一凛,但紧接着脑海中浮现上官冰云那让他欲罢不能容颜身姿,不由摇了摇头,说道:“本王和许王早已和太后表明心迹,无意皇位,平时也从不和那些心怀异心的皇族交往。以太后的贤能当不会为了本王和萧真的儿女私事而对本王不利。”

    黑衣男子还想说什么,耶律挞鲁不耐烦的摆手道:“好了,本王心意已决,你只要服从本王命令就行了。”

    ……

    ……

    上官冰云来到张氏帐篷,看见张氏的时候,她正坐在张芷若的床前发呆,然而等她回过头来,只见平日里那轩昂跋扈的气势已经彻底不见,原本显得高高的颧骨此时更见瘦削,双腮甚至也微微凹陷了下去。那双犀利到嚣张的眼睛,也哭得肿肿的,瞳仁里一团混沌,倒显得大了些。不知是不是悲戚耗费了太多的精力,她的鬓边也似乎多了几根白发,和她那灰败的脸色配在一起,使她整个人显得更加颓废。

    第766章 借刀杀人(三)

    上官冰云心中冷笑,虽然是她一手引导,但是她们若不在北院大王妃面前挑拨离间,并且策动北院大王妃积极行动除掉自己装扮的侯晨曦。若是她们没有先用卑劣的手段陷害自己,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张芷若的整个脊椎都断了,就算勉强活下来,这一辈子都要躺在床上过日子,美好的前程就此断送,这对于心高气傲的张芷若来说,可谓是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上官冰云劝说道:“姨母,我知道表姐出事你很伤心,可是你自己也要爱惜身体啊!”

    张氏一直恍惚着,听她如此说抹了一把眼泪,像从梦里刚醒来一样咕哝着说:“芷若太可怜了。”

    随后她突然反应过来,猛的抬起头,死死的盯着上官冰云,怒声道:“侯晨曦,你怎么来了!”

    在她看来,侯晨曦就是害她女儿受伤的罪魁祸首,她恨不得扑上去将其撕成碎片。

    上官冰云淡淡道:“姨母请节哀。”

    张氏一听这话脸上顿时流露出怒容,恨恨地说:“侯晨曦,若非你要跟我家芷若比试骑马,她怎么会落到如今这般地步。所以,一切都是因为你,是你害死了我们家芷若……”

    上官冰云只是一脸怜惜的看着张氏,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张氏感受到上官冰云眼神中的可怜之意,突然感到一阵凄凉,她没有儿子,膝下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可是如今又只剩下半条命,丈夫怪她挑唆女儿争强好胜,此刻说不定正恨着她呢。她平日里对待下人的手段甚是酷辣,除了她的女儿,整个家里也没有什么能说说话的人。此时此刻,在这个不怎么寒冷的晚上,面对着面容如冰面的上官冰云,她忽然感到冰寒刺骨。因为她由衷地觉得,自己现在好像真的好可怜。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看到上官冰云装扮的侯晨曦,张氏原本惨淡的心情如同雪上加霜。

    “姨母,你误会我了,我为什么要笑话你呢?表姐如今变成这个样子,我心里也替她难过。我了解你现在的心情,但是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今天表姐受伤这件事情并不是意外。”

    张氏猛然抬起头来,脸色大变,喝道:“你说什么!”

    上官冰云叹了一口气,道:“这件事情本来我是不想说的,因为说出来会牵连太多的人,可是我若是不说,又觉得内心不安,对不起受伤的表姐和姨母。”

    “你瞒着不说,是因为说不得呢?还是认为我没有本事,问不了这件事?”张氏察觉到了蹊跷,盯着上官冰云的眼睛,目光渐渐犀利。

    上官冰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开口要说,但还是迟疑了一下:“我也知道这件事情不能瞒着姨母……只是如果跟姨母你说了,恐怕会影响姨母和北院大王妃的关系……如果造成那样的后果,我万死也难赎其罪……但是不跟姨母说,又怕姨母一辈子都被蒙在骨子里……”

    张氏一听此话,脸色顿时大变,声音也颤抖了起来,像要站起来似地撑住檀香椅的扶手,衣袖滑过桌面,险些将一旁的茶杯带下来:“你说什么?和北院大王妃有关?你究竟……什么意思?”

    侯晨曦叹了一口气,道:“如今皇族和皇族之间的明争暗斗极为复杂,而北院大王妃生为太后生母,表面上仁慈大度,实际上却是个心胸狭窄的人!我听说姨母和表姐之前曾经去北院大王妃面前说了很多我的坏话,所以我就很害怕,便请了萧真替我去解释,可是萧真回来却对我说,北院大王妃觉得你们是在故意挑拨他们之间的母子关系,反而对于你们的行为很生气。姨母,你是知道的,许王有一个外甥女是一直心怀异心的赵王耶律古耿的王妃,北院大王妃乃当今萧太后亲母,他考虑问题站的角度首先是要考虑萧太后立场,所以很容易就会产生别的联想,而你们张府与许王平时多有交集,你们的故意示好被她看成是离间计,所以北院大王妃便想给我们一点教训!那天……不过是表姐运气不好罢了!”

    “你说什么!”这一番话犹如一道惊雷响在张氏脑海之中,让她心神摇撼。她慌忙想要站起来,身体抬了一半又跌回到椅子中去,更是脸色煞白,目光呆滞,浑身抖个不停,那模样就像被忽然抽走了魂魄一样。

    这些话是上官冰云反复推演,其中漏洞极少,逻辑也很合理,若是由萧绰听到自然会发现一些蹊跷,但是以张氏的心智,忽悠她却是绰绰有余。

    上官冰云知道,现在说这些话,张氏一定会相信,而且会深信不疑。她继续往下说道:“姨母可以不相信我,但是我希望姨母派人去好好查一查那个舒穆鲁铁的背景,他做了那么多年禁卫中层统领,武功高强,特别是箭术高超,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出现误射,而且还好巧不巧的偏偏射向我和表姐的方向,这分明是有人在借着他的手警告我们!”

    “不……这不可能!”张氏一脸难以置信,或者不想相信这样的结果。

    上官冰云笑了笑,道:“姨母,不管你和表姐为何对如此讨厌我。但是在外人看来,我们侯家和姨母家,都还是一家人。虽然你们在北院大王妃面前说了很多关于我的坏话,即使外人都知道我们之间不太和睦,可是别人看来,我们毕竟是亲戚关系,这一点没有人能够改变。北院大王妃会觉得你们故意出卖我来取信于她是别有所图,想要警告你们一下,这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说到这里,上官冰云顿了顿,随后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张芷若一眼,说道,“更何况,表姐一向和燕王殿下走的很近,别人都觉得她将来是要做燕王妃的,她若是出了事,自然对燕王殿下是一个不轻的打击,燕王殿下虽然一直与那些心怀异心的皇族没有过多交集,但毕竟是皇族一名地位很重要的王爷……这其中自然有许多错综复杂的关系。唉!总而言之,表姐不过是替罪羊而已。”

    张氏像失去灵魂一样呆在椅子里,牙齿紧紧咬住煞白的嘴唇,双眼通红,说道:“侯晨曦,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上官冰云轻轻的笑了笑,她不怕张氏去查证,因为的确是北院大王妃下的手。现在她不过是将这个事实告诉张氏而已,一脸仇恨地说道:“因为我也是受害者,白天若不是我的马刚好出了一些问题,我便会被射死,背后的人不但想要杀表姐,还要引起我们的内斗,姨母你说,我的恨意会比你少吗?”

    “什么是引起内斗?!我完全都听不懂!”张氏睁大眼睛,咬牙问道。

    上官冰云脸上浮起一层遗憾:“表姐之所以和我赛马,这不过是女孩子之间一时的争强好胜,我们并没有什么刻骨的仇恨,可是在旁人眼中,我就成了害表姐受伤的罪魁祸首,这样一来,姨父嘴巴里不说,心里一定会和父亲起了嫌隙,咱们两家在朝堂之上,一直是互相扶持的,如果我们翻了脸,势力都会有所削弱,若是有人这时候从中因势利导,造成两家反目成仇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各个击破就很容易了。”

    “啊……”张氏如梦初醒,现在她的怒气已经逐渐平复了,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神情颓唐得像浑身的力气都被掏空了一样:“你先回去吧。回去不要对任何人说起。”

    上官冰云淡淡一笑,说道:“姨母你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

    张氏咬牙看着她的背影,啪的一声,她将旁边桌子上的茶壶拿起砸在了地上,一旁张氏的心腹嬷嬷说道:“夫人,侯小姐这一席话很可能没有安什么好心。”

    张氏慢慢地靠到椅背上,目光如死灰一般移向帐篷顶上,用力地握起了拳头,指甲深深地刺进了肉里,幽幽说道:“侯晨曦或许是不安好心,可是她说的一定都是事实,至少关于谁才是害了我女儿的人,她没有说谎。那一箭一定是北院大王妃安排的!”

    在张氏看来,侯晨曦关于这一点上没有必要说谎,因为当时如果不是她的马恰好出了问题,侯晨曦绝对不可能逃过去,而当时那种场景,两个女孩子的马儿几乎是齐头并进,不管对方是要杀侯晨曦还是要杀张芷若,两个人都会一起陷入危险!张氏只觉得是侯晨曦命大,而不会想到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侯晨曦却是上官冰云所装扮,而以上官冰云的实力装作无意中躲开那一箭,根本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张氏怨恨侯晨曦,可是更加憎恨北院大王妃——她们原本想要借北院大王妃的手除掉侯晨曦,结果却荒谬的让她难以承受,她的女儿,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精神寄托却被其派来的杀手给害了!

    ……

    ……

    第767章 借刀杀人(四)

    祥符国,夏京城外,教导队训练基地。

    战兵正在进行休息,辛瑞山坐在地上不停搽汗,游宏明从怀里摸出一个面饼子,扳开一块给了辛瑞山,又分别给高得宝和魏子奇递过去一块,他们四个经过近三个月的训练已经是个小团体,辛瑞山飞快啃光后,才问游宏明道:“哪里来的?”

    “我昨天打扫饭堂的时候在食堂偷的。”

    高得宝抹抹嘴巴骂道:“你狗日就不能自己花钱买去,别连累了我们三个人和你一起受罚。”

    游宏明摸着头嘿嘿一阵笑,辛瑞山又把额头的汗搽一把,骂道:“贾培瑞那混蛋,这么热的天,还让穿棉甲,老子身上都出了几斤汗水了。”

    高得宝嘴巴一努道:“人家可不觉得累,你看。”

    辛瑞山和游宏明转头看去,他们队的小队长房当勇正穿着铁甲在练习长矛防御的标准动作,他双手卷曲,前低后高,身上还背着单兵步弓和快弩,以及两个弓箭的箭囊和弩箭的箭囊,这是当前祥符国步兵里面长枪兵种的标准配置装备。

    游宏明低声道:“我最近听说,这房当勇来之前是和寇公子打赌,要混成一个将军出来的。”

    辛瑞山好奇道:“寇公子,哪个寇公子?”

    高得宝说道:“笨蛋,还能是哪个寇公子,当然是皇帝陛下的那位状元弟子。”

    魏子奇不屑道:“想当将军,我看他做梦去吧!如今宋国和辽国都被我们祥符国打怕了,短时间是不会打仗了,不打仗就没有机会立功,不立功就永远升不了官。”

    辛瑞山嘿嘿笑道:“你们忘了上次曾总参谋长来视察阅兵的时候说的话吗,曾总参谋长传达了陛下的口谕,陛下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就不是好兵’。所以,其实老子也想当将军来着。”

    高得宝哼哼一声道:“就你,一天偷懒耍滑,能够活着退伍就不错了,还当将军。不过,这房当勇的确是个好兵。我看他比一些上过战场的老兵都要厉害。”

    辛瑞山耻笑道:“还不是两手两脚。”

    高得宝一巴掌拍在他头上,说道:“比你这肥猪好,你也练过长枪,有人家一成没?箭法人家次次靶心,你呢!勉强合格。”

    辛瑞山正在愤愤不平,想着打回去,旁边突然一阵暴喝:“全体立正!!”

    三人迅速机器一般站起,却是教官贾培瑞带着两个纠察过来大声道:“大将军今日亲自视察集训情况,全体列队。”

    没过多久,杨继业、曾尚飞、黑月从旁边老兵集训营那边走过来,看到房当勇胸前的小队长标牌,标牌中间是小队长两字。

    “小队长,把队里面的名单报一次。”

    房当勇目不斜视,大声的报了,旁边黑月递过名册,杨继业对比着,无一遗漏和错报。赞许的点点头,在名册上随便找了一名战士。

    “辛瑞山出列。”

    “到!”辛瑞山一个机灵,大声答道,向前踢出一步,面向杨继业敬了一个举手礼。

    “军律抽查,抽查官祥符国大将军杨继业。”

    “长枪兵辛瑞山,本帅问你,追敌时三声金鼓何解?”

    “成排退兵!”

    “撤退途中两声金鼓何解?”

    “停止退兵,返身面敌。”

    “再三声金鼓何解。”

    “再成排退兵。”

    “长枪连何时应旗?”

    “待本营营长旗动,方可应旗。”

    杨继业点了点头,继续问道:“临阵退缩者是何处罚?”

    “一兵退斩该兵,全连退只斩连长,连长不退战死,斩全连。”

    “连长或者营长退呢?”

    “一个连长退,斩该连长,全部连长退,斩营长,营长不退战死,斩全部连长。”

    “好,你最后说说临阵退缩最愚蠢,这是为何?”

    “临阵一逃,战阵皆无,他骑马来的,我如何逃得过,即便逃过,回来也难逃军法一刀,何如跟他死拼,砍了他脑袋领赏还有军功,还得他器甲马匹,好歹也不过一死,岂不比退缩好。”

    他回答的都是教导队整理出来的军律,也有一些说教的东西,都是用白话写成,而且都是从士兵的角度来分析,利于士兵理解,杨继业看他背得甚为熟练,鼓励道:“很好!”

    ……

    ……

    辽国,上京城外狩猎场。

    狩猎开始的第三天,第一只老虎被萧太后的弟弟萧真所获,萧太后大为高兴,摆了宴会庆祝。

    这本来是一场十分和睦的宴会,可是宴会上却出了乱子,一个宫女居然是混进来的刺客,妄图想要刺杀萧太后旁边被奶妈抱着的皇帝,然而早有大内高手贴身保护萧太后和皇帝,那宫女刚刚从托盘下抽出匕首,未出手就被人发现,将她当场拿下。萧太后命人盘查,那宫女当即便抹了脖子自尽而死。

    萧太后勃然大怒,当众命人搜查刺客身体。结果在那宫女的身上发现腰牌一枚。查那腰牌,居然出自燕王府中。

    在那个刹那,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