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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节

      顾春连忙抬手捂住自己的嘴,闷声道:“没有糖,净是酒水的苦味。”

    “我不信。”

    作者有话要说:  我快变成修仙党了……我的黑眼圈大概是没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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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章

    盛夏午后, 茂叶叠翠成罗帐, 风送蝉鸣作笙歌。

    不信?

    “管你信不信,”顾春嘀嘀咕咕着, 豁出去似的抬手环了他的腰,翻身又将他给压了回去, 整个人瘫在他身上耍赖, “我困。”

    黏黏糊糊的嫩嗓甜丝丝、软绵绵, 像是闹觉的孩子, 无端又透着一股蛮霸霸的理直气壮。

    李崇琰忍不住笑了,没好气地将她揉进怀里:“你就仗着我舍不得是吧?”

    被他坦诚无伪的解释抚平了心头那些许的不安, 酒意上头的顾春此时是当真困了。

    听得他这样抱怨, 趴在他身上敛睫闭目的顾春唇角懒懒轻扬, 含糊咕囔道:“你有事就去忙吧,我……睡着了。”就仗着你舍不得, 怎么地吧?

    李崇琰没奈何地笑着偷偷翻了个白眼,竟就当真没再闹她, 只是轻轻抚着她的脊背,听着她浅清的呼吸渐渐平稳。

    醉意醺醺的小糖人儿就这样理直气壮地拿他当了垫子,没心没肺地睡着了——

    他又能怎么样呢?自己的姑娘当然得自己惯着,难不成留给别人惯啊?

    李崇琰满眼无奈又纵容的笑意,有些不甘地照着怀中那睡意香甜的漂亮脸蛋轻咬了一口后,才轻手轻脚地将她安置在枕间,小心翼翼地下了榻。

    早前在寨门口时,云安澜故意当着她的面唤自己小名, 李崇琰怕她心里不舒坦又憋着不说,这才巴巴地要来哄人。

    哪知这姑娘不是一般的心大,他不过也才说几句话,事情解释清楚,她便立刻释然,倒头就睡……虽不给糖吃,可却半点也不为难人啊。

    “傻不傻啊,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就被哄好了呢?”李崇琰蹲在榻畔,下巴放在交叠的双臂上,望着那个犹自安睡的傻姑娘,眸中的笑意温柔如远山轻岚。

    他真喜欢这姑娘呵。

    每每多瞧她一眼,心中那缱绻的念想便更深一分。

    漂亮又不骄矜,活得简简单单,踏踏实实。

    她的身世复杂,她在团山处境也尴尬,可却从不见她顾影自怜,也不见她仗着自己的不易便胡作非为。

    她并非不知世事险恶而傻天真,却能在见过人情冷暖后仍对他人心怀温柔暖意……她自己大约并不知道,这是一件多勇敢的事。

    静静望着近在咫尺的那张微红睡颜,李崇琰忍不住喉头微滚,莫名其妙地吞了吞口水。

    真想将她捏成小小一枚拴在心尖上,走到哪里便带到哪里。

    “往后不许再这样了,”李崇琰伸出手,指尖轻柔滑过她泛红的柔嫩脸颊,有些好笑又有些委屈的轻喃,“我都还没哄呢,你怎么就不气了?”

    ****

    趁着顾春午睡,叶家的晚宴也还早,李崇琰匆匆回到凉云水榭。

    被云安澜带来的那两位姑娘已在客房内安顿下来,而云安澜此时正在书房内对隋峻与燕临问话。

    见李崇琰回来,隋峻与燕临登时如蒙大赦,在他的目光示意下双双退出书房。

    云安澜坐在书桌后,双腿交叠搭在书桌边沿,大剌剌一副喧宾夺主的模样:“阿树,你可以啊。这才几个月,隋峻与燕临便被你收得服服帖帖,我问了这半日,愣是一个字没问出来。”

    隋峻与燕临之前虽从未被正式启用,但到底是御前的人。此次被派随李崇琰前来团山,许多人都以为这二人是陛下派来监视李崇琰的,若叫京中某些人知道这两位已被李崇琰彻底收为己用,只怕要跌落一地的下巴。

    “少废话,想知道什么,问我就行,”李崇琰淡淡哼了一声,走过去抬脚就踢向她的小腿,“还有,叫小舅舅!”

    见他毫不客气地抬脚踢来,云安澜敏捷地旋身弹起,躲开了这一脚站到一旁,笑道:“那姑娘果然生气了?没哄好吧?”

    一提到顾春,李崇琰抿了抿唇,却架不住唇角非要得意地上扬:“关你什么事?好好说清楚你来做什么就行。”

    他的姑娘有多好,他不想让旁人知道,哪怕是云安澜也不行。

    踢走云安澜这个鸠占鹊巢的家伙,李崇琰便在书桌后落了坐,云安澜也老老实实在他对面坐下。

    正要说话,隋峻去而复返,轻叩了大敞的书房门扉。

    云安澜扭头,诧异地看着隋峻竟泡了茶端来,不禁打趣地笑道:“你堂堂一个暗卫,竟还做端茶送水的活?那位叫司梨的姑娘呢?不是还有几个小丫头在吗?”

    得了李崇琰点头应允,隋峻才走进来,低眉轻笑:“今日叶家家主寿宴,若不是郡主来了,她们早跑没影了。”

    隋峻替二人将茶盏布好,又一一斟满,这才又退出书房,留二人单独说话。

    云安澜双臂交叠在桌上,垂首望着面前的青瓷茶盏,眼底的笑意不复方才的闹腾,蓦地沉静许多。“那姑娘,叫什么名儿?”

    “顾春。”

    不过两个字,却好似带了怦然心动的轻颤,还有赤忱热烈的情意,像从谁的心尖上滚出来似的。

    云安澜受不了地将侧脸贴在自己交叠的双臂上,笑了:“你也收敛些,光一个名字就能叫你说得这般荡漾。到底是喜欢她什么呀?”

    她只方才在寨门口见那姑娘一面,确是个招眼的漂亮姑娘,可也并没有美到惊为天人的程度,甚至可说是美得有些俗气。况且,以她对李崇琰的认识,这人也不是见着漂亮姑娘就会迷了眼的。

    对她那似嘲似疑的调侃,李崇琰混不在意,只是垂眸端起面前茶盏,望着那青瓷中一圈圈的涟漪,止不住唇角的笑意:“云安澜,你见过杏树吗?”

    云安澜一怔,忽地恍然大悟。

    杏为阳性树种,于山陵之间、院墙屋瓦之下,凡有一方土壤便能扎根,寿命可达百年以上。喜光,耐旱,抗寒,抗风。

    柔韧不阙自悦鸣。

    李崇琰想起春分祭茶神那日,顾春一袭红裳立在青山之下,遥遥辉映着身后山坡上那树含苞未绽的红杏。

    彼时那一眼明艳猎猎的生气勃勃,就叫他望见了人间烟火色。

    “团山可真好,”云安澜抬眉笑望着他,“比原州还好。”

    李崇琰回神,浅啜杯中清茶,“难得竟有个地方会让你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知道,云安澜是一直以原州为傲的。毕竟原州在朝华长公主的治下,是目前中原十七州里硕果仅存的一处——

    女官女将还有活路的地方。

    “我是来找你结盟的。”云安澜坐直了身,眼里全是庄重。

    李崇琰眉眼平静,浅笑回望她:“你想做什么?”

    “李崇琰,你会不知我想做什么?”云安澜腰身挺拔如松,眉眼间的笑意凛冽坚定,“不过百年,中原女子已泰半废于新学之下,如今竟连她们自己,都开始当真以为自己生来低人一等……新学于大缙已如跗骨之毒,若再不剜肉剔骨,只怕真会走到大厦将倾的地步。”

    李崇琰静静地望着她。

    小时候就有人曾笑言,云安澜天生反骨,非池中之物。他一直知道,这个外甥女心中的天地之广阔,早晚不是一个原州、甚至不是一张龙椅可以盛下的。

    她一直想做的,是挽狂澜于既倒,重塑大缙风骨。

    云安澜转头望向窗外,团山的午后阳光坦荡热烈,她真喜欢这里的人骨子里那份自在与自尊。

    “今日我瞧着那两个姑娘,”她指了指客院的方向,“再瞧着你的顾春,甚至瞧瞧这院中那个叫司梨的小丫头,你知道我心里多难受吗?”

    明明相差无几的年纪,前者两位被人当物件一般随手赏了人,竟还觉得命该如此,甚或还能引以为荣;而后者两人,嬉笑怒骂、自在随心,昂首挺胸活在这天地之间,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小角色,可她们清楚知道,自己是人,有权去活成任何自己想要的样子。

    云安澜笑意转冷:“皇祖父与母亲皆已洞察新学为害太甚,可他们的顾忌实在太多。皇祖父早已被藩王与外戚们架空,所以他将希望寄托在母亲身上;可母亲在诸多掣肘之下,竟心怀侥幸地希望此祸能风平浪静的善了。”

    新学自百年前大兴而且,却绝不是忽然凭空出现的。

    事实上,自立国之初新学便开山立派。

    彼时新学鼓吹“天赋君权”,在立国之初对巩固皇室地位是起了不可小觑的作用,所以自太.祖那时起,便对新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随着新学一派的势力不断壮大与传承,百年前便逐渐变本加厉,从最开始的粉饰君权发展到不断抬高父权与夫权,至十二年前原州之战后,更是借机鼓动女官辞印、女将卸甲,回归后宅相夫教子。

    “什么叫‘天赋君权’?大缙自战火与热血中崛起,那是许多人用命换来的!从来没有什么天命所归,该说是民心所向才对。”

    见李崇琰不语,云安澜又道,“当年叶明秀为何会舍弃那滔天的从龙之功,却独独只要一个团山?因为她历经战火与热血的洗礼,一眼就看透了新学骨子里有毒。团山屯军,是她为大缙留的最后一根骨头。”

    团山屯军,既是在守护国境,也是在守护大缙最后的希望。

    “旁人或许不以为然,但李崇琰,你一定心中有数,新学之祸,皇祖父无能为力,母亲进三步退一步……唯独只有在我云安澜手上,才能有最彻底的了断。”

    李崇琰眉梢微挑,笑意平和:“且不说我只是个尚未封王、又无实权的闲置皇子,单说你,云安澜,眼下也不过只是一个暂代长公主藩地的郡主,就连原州军的兵符都没在你手里……你凭什么就这么笃定,我一定会站在你这边?”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第一更。

    第二更可能会比较晚,不修仙的小伙伴不用久等,么么哒

    第44章

    凭什么这么笃定?

    云安澜笑得胸有成竹:“因为, 将来你若有一个女儿, 你绝不会乐见她从一生下来,便注定只有困在后宅做夫君的金丝雀这一条路可走。”

    她自来笃信, 这位小舅舅,与另两位舅舅, 是决然不同的。

    他见过他的母亲司苓是如何在四方宫墙的逼仄下无路可走;他也见过战神叶遐是如何豪烈的血尽原州城头。他见过中原的姑娘过得人不像人, 如今又见过了团山的姑娘活得如何意气风发, 自在飞扬。

    最重要的是, 他与她承同样的庭训,有同样的热血之心。

    “母亲总说我太年轻, 可她忘了, 长风楼里挂着画像的那些曾披荆斩棘的男男女女, 他们在抵定天下之时,比你我如今这般年纪, 也相去不远。”

    惟有少年之赤忱热血,才会有如此决然破旧立新之孤勇。

    女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