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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节

      叶盛淮与叶行络先送上贺礼拜过,接着是顾春与一众济世堂弟子。

    众人依次说完了一大通的吉利话后,叶盛淮与叶行络作为叶逊的子女,当然是自觉退回大宅门口做迎宾童子去了。

    顾春闲来无事,便与几个师弟师妹一道晃去后厨想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

    夏季里团山本无盛事,就指着叶逊的寿辰热闹一下,因此今日不独叶家宗族都来帮手,其余各家也有不少赶来帮忙,后厨并不缺人。众人见顾春一身容光照人,便七嘴八舌纷纷打趣,叫她去前头迎客卖笑,不许在后厨的烟火中糟蹋了美貌。

    被嫌弃的顾春无奈地笑着顺走了一碟子点心和一壶茶,又溜到叶逊书房去摸了一本“新学”典籍,独自窝到中庭角落的小凉亭里躲清闲去了。

    “新学”兴发尚不过九十多年,却对中原的民风产生了巨大影响,甚至连朝廷开科取士时也明显向“新学”一派的学子偏移。

    因团山地处边陲又相对闭塞,侥幸保存了立国之初的尚武风气,团山众人受“新学”影响不算太大。此前顾春对“新学”涉猎极少,但在同卫钊去了翊州一趟后,那些所见所闻让她对“新学”有了些许好奇的探究之心。

    那本书看得顾春频频皱眉,啧啧摇着头倒了茶。

    她并非什么学识渊博之人,对那典籍中许多冠冕堂皇的东西也看不出个好坏,但在翻阅了数十页后,便立刻察觉那新学所宣扬的“男尊女卑”之纲,仿佛女子除了在后宅承宠生子之外,人生再其它更好的可能。

    难怪如今中原的姑娘们越活越逼仄。

    只是,这样荒谬的观点,为何举国上下趋之如骛呢?就没人觉得不对?

    “春儿,你瞧,我有‘长寿糖’。”小小的姑娘阿泓今日着一身鹅黄小袄裙,短手短脚吃力地行过一阶阶石级,凑到小凉亭中来。

    小阿泓欢快的软嗓使顾春回过神来,将那册书摊在石桌上,笑着倾身过去要抱她,小阿泓却坚定地摇头拒绝,“我自己可以坐上去的。”

    只见她嘟着小嘴奋力地又蹦了好几回,终于爬上小石凳了。

    她扭了扭小小的身躯坐好,努力伸长小短手将自己的小匣子递到顾春面前:“许你拿一颗吃吃,你没有。”

    “长寿糖”是叶逊特地给今日前来拜寿的小孩子们准备的,顾春倒确实没有。

    顾春欣慰含笑,郑重地谢过之后,才拈起一颗捏在指尖,笑着逗她:“这么小气啊?真就只给一颗?”

    小阿泓瞪大了水汪汪的眼睛:“别人,别人我一颗都不给的!”

    “那还真是多谢你……”说话间,顾春不经意一抬眼,就见凉亭下的石径上立着的修长颀硕的身影。

    李崇琰背着晨光立在花木扶疏之间正望过来,也不说话,只抿唇浅笑,直勾勾的眼神比之盛夏的阳光更加**。

    顾春顿时面上一红,噤声垂眸,装模作样地翻了一页书,顺势就要将指尖那颗糖放进口中。

    哪知先前还立在石径上的李崇琰一阵风似地卷进凉亭中,迅雷不及掩耳地虎口夺食,将那颗糖抢过去塞进自己口中,并一把捞了小阿泓抱在自己怀中,怡然自得地坐在了小石凳上。

    “禽兽。”又想起前几日的事,顾春红着脸没敢看他,只是瞪着面前的书页娇声轻嗔。

    李崇琰扬眉,将怀中的小阿泓晃得她咯咯笑,片刻之后才侧头望着顾春,“你说什么?”

    赧然的顾春怕这人越搭理越来劲,便不再吭声,哪知一低头却又瞧见自己的手,愈发尴尬了。

    小阿泓忽然笑着抬起小短手,亲昵地摸了摸李崇琰的眉毛:“我见过你!”

    李崇琰笑着略垂下脸望着怀中小小的姑娘,柔声道:“几时见过我?”

    “祭茶神那日,请山泉的时候!”小阿泓乐得手舞足蹈,转头对顾春道,“春儿,他好看!”

    顾春红着脸偷偷翻了个白眼,敷衍地应道:“哦。”

    小阿泓对她的敷衍倒是不以为意,转头张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对李崇琰道:“我爹说你是南军的英雄!”

    李崇琰笑着与她对视,话音因为口中含了糖而有些混沌:“承蒙抬爱,不胜感激。”

    小阿泓听得云里雾里,歪着小脑袋思索片刻,决定不管了,只搂着他的脖子笑嘻嘻:“那你可以等我长大了嫁给你吗?”

    李崇琰忍俊不禁,眼角余光暗暗偷觑着顾春:“这事吧,你得问问春儿答应不答应。”

    小阿泓皱了一张嫩嫩的小脸:“为什么要问春儿答应不答应?”

    “因为,”李崇琰得意地一挑眉,无比认真地说,“我是她的。”

    顾春没好气地在石桌下偷偷踢了他一脚,红着脸使劲瞪他:“你闭嘴。跟小孩子瞎说什么?”

    李崇琰做出一脸苦相向小阿泓瘪瘪嘴,表示自己对此事没有话事权。

    小阿泓想了想,转头对顾春道::“春儿,你答应吧?我才请你吃了一颗糖呢。”

    顾春抬头横了李崇琰一眼,皮笑肉不笑地对小阿泓道:“你那颗糖我可没吃成,在他嘴里呢。”

    小阿泓很为难地皱眉看着石桌上的小匣子,实在舍不得再给出一颗。

    这下轮到李崇琰瞪眼了:几个意思?我堂堂七尺男儿,就值一颗糖的价?!

    小阿泓疑惑地又扭头歪着小脑袋瞪向顾春:“春儿,若我另给你一颗糖,你答应吗?”

    此话一出,顾春头痛地看看一脸执拗的小阿泓,又看看似笑非笑的李崇琰,最后只能笑得凶巴巴,啐道:“我若答应了,有些人又得被打断腿!”

    小阿泓不解地搂紧了李崇琰的脖子:“谁要打断腿?”

    顾春扶额,笑得无奈:“司沁泓,他是你没出五服的表舅爷,你嫁不了。”

    这团山的亲缘关系当真是越来越复杂了。

    “那,那等我长大了呢?”小阿泓依依不舍地又摸了摸李崇琰的眉毛。

    “长大你也嫁不了!”顾春笑瞪她一眼。

    小阿泓显然不是一般的执着:“为什么?”

    见顾春被这小小姑娘闹得接不住话,李崇琰温和地笑着捏了捏小小姑娘的脸,好声好气道:“等你长大时,我已娶了春儿了。”

    小阿泓失望地垂下小脑袋,搭在李崇琰肩头直叹气。

    李崇琰抬手轻轻按住小阿泓的后脑勺,忽然倾身过去堵住了顾春的唇。

    只是片刻之间,原本被他含在口中的那颗糖便被他以舌尖抵过去,极其大方地喂到了顾春口中。

    在顾春目瞪口呆中,他低声笑道:“还你了。”

    语毕,他笑意暧昧地退回去坐好,立刻将小阿泓放下地。

    小小姑娘站在两人中间,探究的目光来回逡巡。

    这下顾春口中衔着那颗糖吃也不是吐也不是,简直想索性囫囵吞了将自己噎死算了。

    最后,小阿泓垂头丧气道地,“春儿,那还是你嫁吧。你们好好的啊。”说完落寞地转身,摇摇摆摆地出了凉亭,下台阶走掉了。

    凉亭中留下一个如被雷劈的顾春,和一个笑容得意的李崇琰。

    顾春被他那高深莫测的笑眼觑得浑身不自在,如梦初醒般才想起要将口中那颗糖吐出来。

    李崇琰见状,一把将人拉过来按坐到自己腿上,低头封住她的唇,又将那颗糖卷回自己口中。

    可怜那原本堂堂正正的一颗糖,就在发烫的唇齿之间来来回回,再也没法当一颗正经的糖了。

    “不许浪费,”半晌后,李崇琰平复着气息,稍离她那泛着红润水色的唇寸许,自己也是两颊赭红,却笑得暧昧,“不吃就再还我。”

    顾春掩面,恨恨将口中那颗已然不正经的糖整个咬碎,恼羞成怒地轻嚷:“李崇琰,你恶不恶心啊!”

    “叫你躲我,”李崇琰笑着拉开她的手,偏要看她羞赧窘然的模样,“你若敢再躲,还有更恶心的你信不信?”

    顾春如今对被他握住手这个动作已经有阴影了,立刻挣扎着自他怀中溜出来,却立刻被他后半句话定住,回眸瞪眼道,“你敢!”

    “试试?”李崇琰眉梢轻扬,一副“我很乐意成全你”的模样。

    被他眼中的认真震慑住的顾春立刻作红脸鹌鹑状,低头瞪着石桌上的书页,羞愤欲死。“流氓。”

    李崇琰倒也没再闹她,只是伸出长指轻碰了她的指尖,低声道:“等燕临回来之后,若无意外的话,我就要将屯军的人分批带进山练兵了。”

    只是指尖轻轻的相触,却生出万般黏缠的不舍与期待。

    “嗯。”

    见她只是没心没肺地应一声就算了,李崇琰不禁有些急了:“哎你这个姑娘怎么回事?能不能略微有一点点依依不舍之情?我……”

    柔软的小手倏地一翻,将那急得快拍桌的大掌轻柔地握住。

    只是这样的小小动作,惶惶的心便终于落回原处。

    被安抚住的李崇琰止不住满面笑意,与她十指相扣,将头搁在石桌上,像只等着顺毛的大猫:“方才我进去拜寿的时候,叶逊问我,成亲是想按团山的规矩来,还是照中原的规矩来,我……”

    他话音未落,顾春已急急收回了手,满面心虚地坐正。李崇琰正要发恼,却听她低声喊了一句:“钊哥。”

    被气到快吐血的李崇琰在心中暗骂了卫钊一句后,才懒懒坐直身回头。

    卫钊一脸稳如泰山的温和笑意,像是什么也没瞧见似的:“殿下,燕临在寨门口……”

    顾春闻言皱眉。

    前些日子李崇琰派燕临回京,这是本寨众人皆知的事,如今回来便回来吧,怎么还要卫钊亲自向李崇琰通传?除非——

    燕临不是自己一个人回来的。

    李崇琰也有同样的疑惑:“他从京中带了人来?”

    “带了三位……”卫钊笑意不变,眸色却微寒,“姑娘。”

    顾春敛眉,抿唇沉默。

    在团山,青年男女之间若是互生了情意,便是青山为证、明月做凭,各自将婚书递给对方族长,行合卺礼宴客后便是成亲了。若将来有朝一日情淡了处不下去,便又自去对方族长处将婚书取回,即可一别两宽,可生欢喜。

    但,绝没有中原那般“三妻四妾”的规矩。

    李崇琰面色一沉,立刻转头紧紧牵了顾春的手:“我是无辜的!你跟我一道过去,管她们是谁家的,我准叫她们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见他态度坦荡,卫钊便没再多嘴。

    在往寨门去的路上,李崇琰再三向顾春保证,自己让燕临回京是去找皇长姐确认一些事情,他带回来的姑娘绝对与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

    哪知两人刚刚到了寨门口,站在燕临身旁的一位姑娘含笑,不轻不重地唤了一声:“阿树。”

    顾春唇角微扬,低声道:“一点关系也没有?”

    李崇琰无奈地苦笑着摸摸鼻子,顿时就觉得脸有些疼。

    这位,可绝不是一点关系都没有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嘤嘤嘤,我对不起大家,键盘坏了,只能键盘和软键盘来回切换用,导致手速其慢,都错过七夕了。

    本来为了欢庆七夕、并庆祝接档预收文《天下第五妖媚》收藏突破100大关,特地、精心准备的大肥章啊……哭泣.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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