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示:担心找不到本站?在百度搜索 PO18脸红心跳 | 也可以直接 收藏本站

第119节

      无论是怎样的方式,他毕竟是登基了。

    说完这话,蔚岚再也坚持不住,急促咳嗽起来。

    里面两个男人立刻回头,谢子臣想要冲出去,却突然想起她姑娘家的身份,一时又止住脚步。那咳嗽声不一会儿就消失了去,传来林夏冰冷的声音:“谢御史不必担心,我怕阿岚太过难受,用了点药,她如今睡过去了。”

    谢子臣心中稍稍安定下来,苏城忍不住开口的道:“她还好吗?”

    “殿下如今问这样的话,不觉得虚伪吗?”林夏看着蔚岚腿间的淤青,忍不住愤怒出声:“她本来体质也不大好,如今更是受伤虚弱之时,您居然用软骨这样的药,我给她调养了半年,就被你这一剑一药全毁了!这便算了……你居然还用强……”

    听到这话,就算用蔚岚劝阻,谢子臣也按耐不住,抓着苏城的头又狠狠撞在了墙上。

    他一时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话来骂这个人了,只觉得心中愤怒难当。

    这样一个人,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怎么就让苏城糟蹋成了这样子!

    苏城脑袋一下一下撞在桌上,林夏听得心烦,也怕谢子臣把他就在这里打死了,冷声道:“谢御史别打了,把阿岚惊醒了不好。”

    谢子臣抓着苏城顿了顿,林夏看着蔚岚身上的伤口,火又上来,她给蔚岚包扎好伤口,穿整好衣服后,走了进来。

    地上都是血迹,苏城倒在一边,腹间额头都是血,看上去奄奄一息。

    林夏走到苏城面前,苏城艰难抬眼,张了张口,再问了一句:“她还好吗?”

    林夏一巴掌就抽到他脸上,随后冷声道:“死不了。你也死不了。”

    说着,林夏便为他看诊。

    他毕竟登基了,有什么罪,都要在审判后再说。不然他们真的就是乱臣贼子了。别说他是一个登基的陛下,就算只是皇子,不到万不得已,也轮不到他们杀。

    林夏想一针扎死他,然而也不想为这么个人弄坏他们一批人的名声,于是还是给他急救后包扎了伤口。谢子臣冷冷看着她做这一切,随后道:“我可以去看看阿岚了吗?”

    “嗯。她情况安定了。”

    她情况安稳了。

    苏城脑子里全都是这句话。而后他便看着谢子臣转身,他微微一愣,随后无数嫉妒爬上心头来。他马上要失去所有了,皇位,蔚岚,而这个人则将平步青云,拥有所有他想要的。

    江山,美人,这个人都能握在手里。如今他知道蔚岚是女人,他更是有了她的把柄。他可以占有她,像他无数次梦境里那样,拥抱她,压倒她,进入她,感受她所有妙曼和美好。

    这都是他苏城不能拥有的。

    无数恶毒的心思涌上来,苏城开口出声:“谢子臣。”

    谢子臣顿住脚步,他回过神来,静静看着苏城,苏城抬起头来,恶毒看着谢子臣,笑着出声道:“谢大人,这样天大的秘密,阿岚一直瞒着你的,是吧?”

    谢子臣不回话,然而苏城的话却像利刃一样,一下戳到了他的心里。他捏着拳头,看着谢子臣默不作声,苏城忍不住大笑出声来,快意涌上心头。

    原来他也不知道,原来明明说好了在一起的两个人,却还隐瞒了这样的事。

    “是我先知道的……”苏城刺激着谢子臣,阴毒着道:“是我先吻了她,我先脱了她衣服,我先碰了她,我先……”

    “你找死是吗?!”林夏一巴掌抽过去,止住了苏城的话,她看出谢子臣情绪不对,怒道:“你要死我就扎死你,你犯不着说这些话恶心人,谢御史,”林夏想了想,还是道:“阿岚仍旧是完璧之身。”

    蔚岚醒后,是绝对不会和谢子臣说这些的。她本来也不大在意这种事,让她和一个男人说这种事,对于她来说大概是莫大的屈辱。她一辈子也很难明白,为什么会有男人介意这种事,如果谢子臣介意这种事,她大概会立刻扔掉这段感情。

    可林夏明白这个世界的人有多看重一个女子的贞洁,哪怕谢子臣能接受,可这终究是谢子臣心里一根刺,他会时不时想起,然后扎在蔚岚心上。所以林夏为蔚岚开了口,解释道:“苏城并没有……”

    “这不重要。”谢子臣抬手止住了林夏的话,将目光落在苏城脸上,冷淡道:“我连她是个男人都接受了,哪里还会在意这种事?不过就是被狗咬了一口,我就是心疼她疼而已,难道还要责怪她怎么被狗咬了?”

    “谢大人真大方。”苏城冷笑出声来:“我倒是想知道,如今知道魏世子是个女人后,谢大人打算怎么做?还放任她在朝堂上和一群男人勾肩搭背?谢大人在当年被分去和她一个寝室是偶然吧?若当年没有偶然分在一起,那另一个男人要和她睡这么一年,她大概也是不会拒绝的。哦,我想起来了,”苏城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当初她和桓衡似乎也是同一个军营许多年啊。”

    谢子臣没说话,他听着外面的喊杀声,从中辨认出王凝安顿士兵的声音,知道外面估计已经平稳了。听到苏城的话,他转过头来,淡道:“说完了?”

    苏城知道他在听什么,面色有些难看,谢子臣扫了一眼他的神情,淡道:“我还以为你是真喜欢她。”

    苏城微微一愣,随后便听谢子臣道:“这样拼命想要对方过得不好的喜欢,我还真是头一次见到。”

    苏城没有说话,谢子臣看着他呆愣的模样,淡然出声:“知道为什么她最后不会和桓衡在一起,也不会和你在一起,是为什么吗?你们总在说喜欢她,可却总是在索取,像个孩子一样,拼命想要她的好,想独占她,一旦得不到,就开始不折手段,哪怕毁了她,你们心里大概也是在所不惜。”

    “我没有……”

    “没有吗?”谢子臣声音平淡,无喜无怒,言语却锐利如刀,让苏城第一次直面自己内容如此阴暗狼狈之处:“如果你在意她,方才便不会说出这样的话。如果阿岚是个普通的女人,如果我稍微有那么些芥蒂,你这些话,便会毁了她。你大概不知道吧,”谢子臣走到他面前,靠近他,弯下腰来,附在他耳边,低哑着声道:“我已经和她同床共枕很多年了。她是我的人,苏城你这辈子别想了。”

    仿佛惊雷炸响在苏城耳边,愤怒从他心中腾升而起,他一拳朝着谢子臣砸了过去:“混蛋!”

    谢子臣一把捏住他的拳头,冷淡道:“我混蛋什么?我会娶她,我对她好,我处处考虑她,处处为她着想。我是她的丈夫,你不会不明白对于一个女人而言丈夫有多重要,而你却完全没有考虑过我会怎么想,我会怎么对她,不管不顾这样诋毁她。要是我就因此芥蒂了呢?你以为一个男人对他的妻子心存芥蒂的时候,他会做什么?会放了她让她和你在一起?会和她分开?苏城你扪心自问,你会吗?”

    “你不会。”谢子臣肯定开口:“你会将这件事放在心里,一直介意,然后折磨她,冷淡对她,却又不肯放开她,就此蹉跎她的一生……”

    “你敢!!”

    苏城虐喝出声来,他一把捏住谢子臣的领子,顾不上自己的伤口,喘着粗气道:“谢子臣,你若敢这样对她,我绝不会放过你!”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这样无用。

    第一次如此后悔自己居然如此冒进。

    他以前一直想,成王败寇,他当不了皇帝,那不如就去死,屈居人下绝不是他的选择。可今日却突然觉得,他这样的想法……为什么呢。

    他明明可以老老实实当个王爷,然后去自己的封地,无论如何他也比这个庶子出身的谢子臣要高贵得多。那样他就可以好好活着,可以好好保护蔚岚,甚至于迎娶她。可以在另一个男人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时一拳将他砸翻在地,然后告诉她:“我会带她走,你这辈子休想羞辱她。”

    可他如今什么都做不到了。谢子臣踩着他成为了有这从龙之功的权臣,而他却将面临的,大概是断头台的命运。

    他护不住她了,如果谢子臣真如他所说,那他……也没什么办法。

    哪怕此刻如此恐吓他,但其实他和谢子臣都知道,他做不了什么。

    谢子臣看着气喘吁吁的苏城,抬手一把掀翻了他,而后道:“既然这么在意,就不要随便开口说话。所有的言语都会伤人。苏城,把嘴巴闭紧一点,如果你喜欢她,就把这个秘密带到你的坟里去。”

    说完,谢子臣便转身离开,回到殿中,来到蔚岚面前。

    蔚岚还睡着,因为痛楚微微皱着眉,谢子臣静静瞧着她,一时无数滋味涌上心头。

    怎么就是个女孩子呢。

    怎么……真的就是个女孩子呢?

    他心情复杂,一时有些微微的激动,毕竟这么久以来,他对蔚岚是男人这件事不是不介怀的,他花了那么久的时间也只是能接受他们两相爱的事实,进一步……他就一直憋着了。他又想把她压倒身下,心里又过不去那个坎儿,如今她突然变成了女孩子……

    谢子臣想着想着红了脸,赶紧念了几遍清心咒,觉得有些尴尬起来。就想着她是个姑娘的事情,居然就硬了……

    但是进一步想,他又有些不大情愿。一个姑娘,怎么就这么大大咧咧的……与他同吃同住同睡,床事孟浪就算了,与其他人居然也一点都不忌讳,以前还喜欢这个想追那个的……还有那些人,像王曦这种,她还是个男人就已经直了眼,要知道是个姑娘……

    最关键的还有桓衡,如今他大权在握,当初放蔚岚回来,一半是因为北方不够平稳,另一半还是出于对蔚岚的爱慕,不忍让她七尺男儿被自己毁了一辈子。但要是桓衡知道她是个女人呢?知道她并不需要这样的野心和前程呢?以他桓家抢人的作风,他大概还真的做得出为了抢人挥师南下的事情来。

    谢子臣越想越觉得这件事太过难办。让蔚岚继续在官场上混迹他是已经打消了这个心思了,蔚岚之所以女扮男装,他大概也猜出来,当年长信侯府危机四伏,魏华又不是一个撑得起来的,她大概只能如此。

    一想到这里,谢子臣心里更加疼惜她来,不由得暗骂魏韶和魏华无用。但小骂了两句他又想起来,蔚岚也是有上辈子的,上辈子她是官至丞相吧?那也是个男人……也就是说,她一个男人,投胎转世成了女人?!

    想到这里,谢子臣豁然开朗,终于明白蔚岚会这种风格的举止做派,不由得叹了口气,低头亲了亲她,觉得她颇为不幸。

    明明是个男儿身,居然投胎在了女人身上,要是他谢子臣,怕是醒过来的时候就一头撞死了。

    可怜,真是可怜的阿岚。

    谢子臣脑子里迅速浮现各路想法的时候。王凝已经全面控制了宫里的局势。

    苏城登基后杀嵇韶这些事早就惹怒了朝中的人,但大家都是敢怒不敢言,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等王凝攻城的时候,守城的士兵们居然直接自发开了城,这场仗几乎是不战而胜,本来预计一夜攻下来的盛京,居然半个时辰不到就全面投降。

    按理说本来不该如此迅猛,然而一方面是嵇韶事件之后,学子们四处宣扬苏城的残暴,让朝廷大臣内心倒戈了大半,另一方面则是上官家的府军没有任何踪影,而原本该由陈家一手掌管的南府军则一点动静都没有,世家们稍作衡量,便明白今日的局势怕是一场恶战,这件事中他们本也没有参与太多,便干脆将禁军首领和守城长官给捉拿之后,开了城门,迎接王凝入城。

    而在王凝入城之前,王曦便同元清一起到了南城军中,由元清的亲信带着元清和王曦等人到了陈水淼面前,而后直接将陈水淼斩杀在了帐中。元清拿着军印迅速接管了南城军,两方里应外合之下,彻底控制住了盛京。

    林家知道这个消息后,林寻带着全家坐在大堂之上,让人倒了毒酒。

    林澈坐在他身边,全家老小都在大堂之上,瑟瑟发抖,唯独这父子二人,一脸坦然。

    林澈的母亲张氏抱着自己的幼子跪坐在一边,当丫鬟将毒酒倒入她杯中之时,她终于彻底崩溃了,从桌后扑了出来,跪在地面上道:“老爷,老爷绕过我们一命吧!这酒我可以喝,可是阿言是无辜的啊!”

    张氏一哭,屋里的姬妾孩子都哭了起来。林寻猛地一拍桌子,怒道:“哭什么!不就是死吗?我是为你们选了一条最好的路,你们活着就能好好活了?到时候,全家男丁斩首女丁充妓,我林家的女人决不可受此羞辱!”

    “老爷,”张氏嚎哭出声:“您为官多年,您去求一求太子,我听说太子仁德,阿言们都还是孩子啊……妾身固然不畏死,可这些稚子何其无辜?!”

    “张氏你这妇人,”林寻怒骂出声来:“阿言便就是活着,也难逃入贱籍的命运,我身为他父亲,宁愿自己的儿子死在这里,也不愿他苟且活着!”

    “老爷你不想活,可我们想活!”

    张氏实在忍不住,怒骂出声来:“老爷,您说您给我们选了路,可我们让您选了吗?您拖着全家卷入这场夺嫡之争,说是为了林家兴旺,可到底为什么,您自己不清楚吗?!”

    说着,张氏再也忍不住,站起来,怒骂出声:“就为了上官家那个女人,您念了一辈子,年轻时候念着她,她当了皇后念着她,如今她儿子想要登基,您还念着她!知道的是老爷您情深义重,不知道的……”

    “住口!”话没说完,林寻忍不住冲到张氏面前,抬手便是一耳光就要扇去,林澈直接起身,一把拉住了林寻的手,淡道:“父亲,母亲忍了一辈子,让她说吧。”

    “逆子!”

    林寻扬手一巴掌抽在林澈脸上,张氏尖叫一声,便要同林寻撕扯起来。林澈拦在中间,同外面道:“将母亲拉下去!”

    “放开我!放开!”仆人们冲了上来,林澈拉着林寻,淡道:“都下去吧,能跑的,就跑吧。”

    听到这话,一直瑟瑟发抖的姬妾们立刻感恩戴德起身,带着人都下去。林寻挣扎起来,却被林澈死死拉住,他老了,比不上这自幼用着最优质的资源教导长大,文武双全的儿子。林寻涨红了脸,怒道:“逆子,你这是要反了吗!放开我!”

    林澈一言不发,等到整个屋里都空了,林澈才一把放开林寻,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跪坐下来。

    “父亲,”他淡然开口:“别人的命是别人的,您管不着。如今您要死,儿子陪您一起,其他人,便放过他们吧。”

    林寻微微一愣。所有的孩子里,他最疼林澈,也就管得最严,如果这件事他有什么愧疚,大概就是,将林澈牵扯了进来。

    看着林寻的神色,林澈便明了了他的意思,将毒酒推给他,淡道:“父亲无需愧疚,这件事,本也是我自己的选择。如果不是我心志不坚,如果不是我懦弱无能,那我也不会走上这条路。”

    说着,林寻慢慢闭上眼睛,有些痛苦叹息出声:“父亲,我不怪你,我只怪我自己。”

    身为太子伴读,为臣不忠;

    身为友人,为友不义。

    林寻以为是他用作为父亲的威严压迫了他,可林澈自己却十分清楚,除了父亲的那一份压迫,他心中对于权势的渴望,对于父亲认可他那一份渴望,才是整整吞噬他的原因。

    父亲从来没夸过他,只愿意在他答应成为苏城间谍时夸过他。他说,等苏城登基那日,他林澈将成为最年轻的尚书大人。

    他自幼都是最优秀的,一生也将如此。

    他答应了。

    为了不被林寻责打,为了得到林寻的肯定,为了成为他心中那个一直最优秀的自己。

    然而当所有一切真正发生,他成为尚书大人的那一刻,他看着嵇韶被斩,听阮康成问他那一句“后悔否”那一刻。他突然觉得内心一片茫然。

    他长大了。

    他的人生不止只有父亲的目光,父亲的期许,父亲的肯定,父亲的责罚。

    他有了自己的兄弟,自己的道路,可是他却被蒙蔽了眼睛,等他睁开眼的时候,什么都没有了。

    可他能责怪谁呢?

    谁都怪不了。父亲吗?路是他自己选的,自己走的,他又有什么资格,责怪这个将自己抚养长大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