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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节

      石斛也在一旁笑道,“也就是府里这几个月事多,还每一件都是大事,疏忽不得。等林家的小姐进门就好了,不说别的,夏天老太爷的六十大寿,怎么都要让新进门的大少奶奶帮着安排些小事了。”

    “这倒也是。”季念然支着笔停顿了一刻,又摇着头道,“今年也就这几件事了,等明年忙过三姐姐的事,母亲就能稍微歇一歇了。”

    “三姑娘的事可是家里的大事,太太大概也不放心交给未来的大少奶奶,也是有的累了。”

    砚台里的墨已经磨了许多,石斛坐到一旁的圆凳上,拿过自己的针线低头绣了起来,一边绣还一边和季念然说着最近听来的八卦。“听说前几天二姑奶奶又来信了,惹得老姨奶奶又到老太太屋里哭了一通。”

    “哦?”季念然和这位二姑虽说没照过面,但是却一直有些好奇。季家人口不多,同辈里的几个女儿至少表面上都养成了一副婉约的性子,就连季嫣然大多时候也是一副淡雅的样子,更不用说老太太亲自教养又高嫁到京城的大姑姑了。

    而这位二姑却不同,以季念然对她有限的了解来看,这个二姑是一位十足的祥林嫂一样的人物,全身上下都充满了负能量,更可怕的是还非常喜欢把自己身上的负能量感染给别人。自从家里当家的男人死了,每个月都要往府里写一封信给她的生母,然后这位一直行事低调的老姨奶奶就会奔到老太太屋里哭上一通。

    老太太被烦得不行,但是也不好把她拒之门外。

    对此,全家上下都很无奈。

    “二姑姑来信说什么了?”

    “好像还是原来的那些话。”石斛对这位二姑奶奶,也很是无语,“说日子过的辛苦,族里人对她们母女两个不好……”

    季念然听到这里不禁嗤笑了一声,“有祖父在,那家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苛待二姑姑和表姐?”

    “可不是嘛,这胡家可就在余杭,虽说不在江苏,但这江苏和浙江可是挨着的。”在季家当差这么些年,石斛自然也有了些自己的见识。

    “就算是普通人家,欺负孤儿寡母也是要被邻里说道的。”季念然一边写字一边心不在焉地道,“听说胡家在当地也算大户,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

    “不过……”石斛偏过头想了一下,“我听说二姑奶奶来信说想让老太爷出面把她们母女两个接到江宁来呢。”

    季念然听到这里才挑了挑眉,这位二姑的算盘倒是打得响亮……

    “别说老太太了,就是祖父都不会答应的。”

    石斛还要再说些什么,外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石斛就坐在多宝阁旁边,自然看得更清楚些,“流火,这么急急忙忙地做什么?”她连忙问道。

    “姑娘。”流火的声音倒是比人更快地进入了书房,“刚管家进来说,老太爷在衙门里晕倒了,已经请了大夫过去了……”

    “啪”的一声,季念然手中的毛笔掉落到了桌上,在纸上晕染出一个突兀的大墨点来。她却顾不上尚未写完的字,下意识地抬头看向一旁的石斛,两个人的目光瞬间碰撞在一起,都看到了对方眼底隐隐的恐惧。

    季老太爷,可是季府的天。

    这天若是倒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部分其实就到这边了,大概算是念念的少年时期

    明天开始会小快进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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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章 第 40 章

    景宁二年春,四月的某一天,一大早京城季府大宅内的下人们就开始了一天的忙碌。这季府内下人们大多是去年才跟着主子们从南边过来的,府里又最近才除服,很多规矩又和在孝期之内不同,都要重新学着准备。

    京城寸土寸金,季家在京城的宅子不过是个不带花园的五进宅院,却是满满当当装满了人,这是幸好季府二老爷刚出孝期就被通知补了地方上的一个小缺,前两日已经拖家带口的上任去了,只留下一直养在老太太身边的五小姐季茉然,替二房的人在老太太面前尽孝——饶是如此,也不过是预备出了过两年家里二少爷娶亲所需要的院子罢了。

    不过这宅子也是由早年间买下的几组院落改建而成,前两进及第一进院落的侧院都做了外院,大门就开在一条胡同里。二进的侧院被安排给了已经娶亲的大少爷居住,现下人口少,只说主子的话倒是够住了,没看家里的二少爷还是只能住在第二进院落的厢房里嘛。

    第三进的院落最大,就是大太太住的正院了,院落当中竖着一扇照壁以作间隔。和第三进院落挨着的侧院就是之前二老爷一家住的二进院子,这个院子自带一个通向外面胡同的小门,和正院之间的墙上开了一扇小门,可以上锁,方便两边行走。

    这第三进院落也被塞得很满当,除了大太太占了正房之外,东边的厢房住了三小姐季慧然,西边的厢房却是家里的瑞姨娘带着四少爷季昶在住。

    第四进却是不带侧院厢房的一排小矮房,住着大老爷其余的几房妾室通房,整日里争风吃醋,吵吵闹闹,大太太很不耐烦理会她们。

    第五进就是后院了,里面住着季家的老夫人,并四小姐五小姐分去了东西厢房。此外还有一位老姨奶奶也跟着来了京城,就住在后院的侧院内。陪着这位老姨奶奶一同住在侧院的,还有她亲生的外孙女,一位姓胡的表小姐。

    “我已经在这里等了好半天了,怎么还没轮到我拿热水?”一个穿着朴素的小丫头正站在厨房里拉着一位中年妇人抱怨,她噘着嘴,眼里满是不忿,平日里她总是最后一个拿到热水的,今天特意早来了一刻,却还是轮不到她。

    “你们不过是欺负我家姑娘性子好罢了,若是老太太知道了……”

    “好了我的小祖宗!”那中年妇人一把打落了小丫头的手,不耐烦地走到灶前,“这府里上上下下,一大早上都要用热水,哪个不是主子?偏你家姑娘就耽误不得?”

    早上最忙碌的自然是厨房了。这季府的厨房虽说很大,却是分了两间,一间是小厨房,里面只负责老太太和大少奶奶院子里的吃食,其余一律不管。另一间大厨房,却是府里上上下下都要负责到,就连住在后院侧院里的老姨奶奶和表小姐,都归到了大厨房负责。还另有烧热水等杂七杂八的事情,说是从早忙到晚,都不为过。

    这时诸位主子房里的丫鬟在这大厨房里进进出出,自然是来提早上洗漱的热水,以及交代主子们想吃的早饭来了。

    那丫头的嘴噘得更高,但是那中年妇人不让她提热水,她也没有办法,只好转身走向另一处,又抓住了一位正在刷锅的婆子,“钱妈妈,我们家姑娘的孝期可是还没过呢。我们姑娘说了,早上只吃白粥和两样小菜,别的一律不要,你可别记混了。”

    那钱妈妈厌恶这小丫头的语气,也并不遮掩,当着她的面就翻了个大白眼。正要说些什么,却见一位身着淡黄色比甲,月白袄裙的年轻女子走了进来。她约莫十四、五岁的年纪,看上去神采奕奕,发髻上斜插了一支鱼儿银钗,做工精致,衬得她越发活泼爽朗。

    “何嫂子。”那少女性格也开朗,刚走进厨房就笑着开口招呼众人。“我来提热水来了,别的屋子里的可是都已经提走了?”

    那边刚刚还满脸不耐烦的中年妇人仿佛吃了蜜糖一般,脸上瞬间堆满了谄媚的笑,她甩了甩手迎了上去,“今儿怎么是流火姑娘亲自来提水了?找个小丫鬟过来也是一样的。”

    “正好过去小厨房找人说话,就顺便过来了。”流火无所谓地砸了砸嘴,继续道:“柔桑和绣蔓正在外面等着呢,我们院子离得远,一个人可提不过去。”

    她顿了顿,又试探着问:“这水……”

    那被称为何嫂子的中年妇人这才笑道:“老爷、太太还有三姑娘二少爷屋里的姐姐已经把水提走了,大少奶奶屋里要的水也已经送过去了。就等着四姑娘和五姑娘屋里的姐姐们过来了。”

    “嫂子一大早的真是辛苦了。”流火嘴也甜,“还麻烦您等下帮我把这热水分到两个小铜壶里,小丫鬟们也方便提过去嘛。”

    “这有什么麻烦的,不过是顺手的事罢了。”何嫂子答应的也爽快,刚好大壶里的水煮开了,她伸手拿过流火手里提着的两个小铜壶,把水倒到里面,不待流火有动作,一手一个提起小铜壶,就要往厨房外走。

    “唉,你这人,明明是我先来的,怎么先给她提水!”一道清脆的声音传来,还带着仿佛十二万分的委屈。

    何嫂子对这道指责置若罔闻,流火却愣了一下,她这才发现原来屋里还有另一个丫鬟也等着提水。她仔细看了一下,才认出来这小丫鬟是表小姐胡馨月从余杭带到季家的小丫鬟巧雁。流火平日很少到大厨房来,巧雁又不同于胡馨月日常带着身边的大丫鬟灵雨和王奶娘,流火竟然一下子没认出来。

    就算是认出来之后,她也没有多说什么。倒不是欺负客居在季府里的胡馨月主仆,而是这热水是何嫂子提给她的,也不是她硬和巧雁抢来的。这里面就算有些不公平,也是何嫂子和巧雁之间的事,与她何干?

    巧雁见何嫂子不理她,二话不说就冲了上来,想要从何嫂子手里夺下一个铜壶。何嫂子却双手提壶快走了几步绕开了她。只这两步,就已经走到了厨房门边,季念然屋里的两个三等丫鬟柔桑和绣蔓早就等在门外,她们也听到了大厨房里的动静,此时见何嫂子提着壶出来,忙上前两步接过了铜壶,嘴上还不忘说着客气话:“劳烦嫂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