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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节

      表舅母这是头一次见杨峼,不顾天冷,将窗户推开半扇朝外望,见他身体笔直如松,面目周正疏朗,穿身崭新的大红喜服,真正算得上仪表堂堂气宇轩昂。

    心里先就有了几分喜欢,对陪伴齐楚的几位姑娘道:“待会儿别十分为难人家,略略考问几句就开门。”

    表舅母不嘱咐还好,一嘱咐那些姑娘反倒存了捉弄之心,这个问:“外头公子,你说真心求娶阿楚,不知有几分真。我且问你,若是你荷包里只剩下五文钱,是留着买米还是给阿楚买花儿戴?”

    另一个又问:“我这里也有题目,你说阿楚眉头有痣还是腮旁有痣?阿楚穿几寸的鞋子,五寸还是七寸?”

    杨峼本来是准备了诗文的,那曾想姑娘们专门这种刁钻题目,他虽见过齐楚几面,可真没仔细瞧过她的相貌,更没见过她的脚。

    支支吾吾哼哼唧唧地一个问题都没答对。

    最后迫不得已,冲着东次间窗口,工工整整地揖了两揖,又唤三声,“好姐姐”,才如愿迎了阿楚回府。

    夜里安歇时,杨峼便盯了齐楚瞧,从眉头到下巴一寸寸地看,只把齐楚看得面红耳赤心如擂鼓,才低声道:“你那些姐妹真是欺负人,你脸上根本没有痣。”

    齐楚不由笑出声,杨峼趁机吻住她,将她口中津液尝了个够,又去捏她的脚,伸出手指仔细量过,“不是五寸也不是七寸,约莫着该是六寸半……不行,今儿是我亏大了,你得补偿我,我不求你喊我几声好哥哥,你唤我两声阿峼。”

    齐楚面似红霞,鸦翎般浓黑的睫毛轻轻地颤了好半天,才声如蚊讷般道:“阿峼!”

    她声音本就柔,此时带了羞意,更觉娇软,尾音还有几分颤,像是细软的羽毛扫过杨峼心头。

    杨峼心痒难耐,低应一声,覆在她身上。

    一夜缠绵一夜温存。

    第二天敬过媳妇茶就是认亲。

    认亲在凝碧楼,就是之前文定伯贺寿时,德庆班唱戏的地方。

    凝碧楼地方大而且敞亮,墙角摆了四只大火盆,整个屋子温暖如春。

    杨府众人都到了,而毛氏作为杨峼的亲外祖母也带着秦夫人和杨娥来了,大大咧咧地坐在了上首。

    杨娥自从成亲就没回过杨府,趁着杨峼小两口还没到,钱氏就关切地问起杨娥婚后的日子。

    杨妡还记着前世的事情,便着意打量了她一番——她也瘦了,脸色比以前更黄,又穿了件非常鲜亮的玫红色衣服,使得脸色越发黯淡。

    中衣是立领的,规规整整地系着盘扣,随着她头部的晃动,隐约可以看到一道暗红的印迹。

    想必这一世,魏璟仍然有那种虐待女人的毛病。

    只是,依着杨娥的性子,她怎么可能忍下来?

    而且,毛氏待杨娥比对自己的亲孙女都好,几乎是养在了心尖上,杨娥为什么不告诉毛氏?

    杨妡百思不得其解,正疑惑着,就见杨峼与齐楚一前一后地走来。

    杨峼另换了件宝蓝色的锦袍,袍边与领口处用大红丝线绣着连绵不绝的并蒂莲花,而齐楚则穿着大红色通袖袄,袄子袖口翻出来一寸宽的宝蓝色襕边,上面也是并蒂莲花。

    也不知是有意为之还是无意穿着,两人这副打扮倒是相得益彰非常合衬,宛如一对金童玉女自画中翩然走出。

    杨妡暗叹不已,笑着侧头,瞧见杨娥目中已蓄满了泪水,正可怜兮兮地盯着杨峼,仿佛有万千委屈要诉说。

    杨妡心里“咯噔”一声,她记得清楚,前世杨峼与魏璟打了一架,魏璟被打成残疾,杨峼则失了功名,最后不知道是何下场。

    前世杨峼与她毫无关系,而这世,杨峼是她的三哥,更是齐楚的夫君,是她要依靠一辈子的人。

    杨妡本能地不想让杨峼管这些闲事,更不想让杨峼因此而失去功名。

    可杨峼是杨娥嫡亲的兄长,只要知道了就不可能不管。

    除非……

    第106章 邀请

    除非她能拦着杨娥在这半个月的时间内不见杨峼的面儿, 或者不让她提起魏璟的事。

    很明显, 这是完全不可能的。

    杨妡思量片刻,拿定主意, 她既不能拦着杨娥, 那么只能从杨峼身上下手。

    齐楚在杨府待过小半年,除去外院几个爷们外,其余大抵都认识,不过是改口换个称呼, 而毛氏跟秦夫人则是头一次见。她早听杨妡说过,毛氏是个左性的, 怕她挑理, 做的鞋子就格外用心。

    墨绿色的素缎鞋面用金线绣着鹅黄色的忍冬花, 因嫌图样过于沉闷, 又在忍冬花瓣上添了只翩飞的蝴蝶。看上去庄重而不失活泼, 非常得精致。

    毛氏本就嫌弃齐楚门楣太低, 又是张氏的侄女儿, 满心满腹地不乐意, 但是木已成舟,两人已经结成夫妻, 总不能立马逼着杨峼休妻。

    如今看两人联袂而来,杨峼脸色虽是平静, 可眉梢眼底的欢喜怎么也掩藏不住,而齐楚低眉顺目地跟在他身侧,神情温和柔媚, 不由就联想到杨远桥跟张氏身上。

    当初张氏也是一副乖巧老实的模样,谁知没多久就把杨远桥勾引得忘了结发之妻魏明容。

    想到往事,毛氏心里就梗着刺,盯着齐楚看了半天,冷声道:“阿峼一路车马劳顿,你得多体贴他,别跟那什么人似的天天巴着男人不放。”又漫不经心地接过她手里的鞋,轻蔑地说:“我自年轻时就没穿过这么轻佻的鞋,到老了更穿不出去。”

    不过是只停在花瓣上的蝴蝶,并非偷香,也非采蜜,怎么就轻佻了?

    齐楚跪在她面前,因为羞窘,脸红得几乎能滴出血来,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强忍着不往下掉。

    张氏气得不行,正要开口,便听魏氏道:“既然嫂子不喜欢那就算了,我留着穿,我还就喜欢这两只蝴蝶。”劈手将绣鞋从毛氏手中夺过来,又指着秦夫人跟杨娥道,“那是你舅母和魏府二表嫂,平常也不怎么往来,打个照面就行。阿峼赶路赶得急,回去歇着,阿峼媳妇好生伺候着。”

    齐楚低应一声,抬眸瞧向杨峼,先前挂在睫毛上摇摇欲坠的泪滴就顺着脸颊滚落下来,别有一种动人之美。

    杨峼心跳猛地停了半拍。

    毛氏拉着脸瞪向魏氏,“贞娘,你这是什么话,我是阿峼嫡亲的外祖母,这天寒地冻的专程过来认亲,指点阿峼媳妇两句有什么不好?”

    魏氏只淡淡回了一句,“原来嫂子还记得是来认亲的,阿峼媳妇你也见过了,不管相貌还是德行都是千里挑一,我是一百个满意。嫂子整日忙得不可开交,我就不耽搁嫂子的工夫了。”说罢端了茶。

    明摆着是要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