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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本来这个年月各家就都吃不饱,就是能救济,又能有多少?即使这当娘的再怎么省给孩子吃,也养的这孩子瘦不拉几的不能看,更不用说在这娘出工的时候,被这偏心的婆子权当没这个孩子一样的忽视了,让这孩子从生出来就没有吃饱过。前一阵子这儿媳妇实在是撑不住了,病倒在了床上,眼见着就不成了,那老太婆越发的不成样子,不单不给看病,居然还直接将娘两的口粮都给断了。前几日更是怕孩子死在家里,半夜丢了出去。

    “那现在怎么说?支书和队长去找他们家的人了?”

    “还找什么呀,听说支书一过去就听说那老二媳妇听说唯一的孩子让婆婆给丢山里了,当晚就直接在大门口上吊了,死的那个惨啊,瘦的像是骷髅一样,那个老太婆一早起来看到了直接就被吓病了,支书听到这个,就知道这孩子就是送回去,没有了亲妈,这日子只怕比以前更不如,所以索性和东山村的支书说了一声,直接就不告诉那家人,算是养在咱们村子里了。你知道嘛,那孩子居然已经有一岁了,你看哪个瘦的,连坐起来都不成,当初我还以为就五六个月呢,真是可怜。”

    阿米听了这样的事儿从心底里头就冒出了一股子凉气,她是真没想到这世上居然还有这样狠心的奶奶,那可是人命啊,怎么就能这样残忍。

    “那老太太也太毒了,儿媳妇且不去说,说不得有什么婆媳矛盾,所以她不喜欢,遇上灾年先想着亲生的,也不能说什么,可这孩子总是她二儿子唯一的血脉吧,怎么就能狠得下心这么丢出去,难道那就不是她孙女了?再说了,不管怎么样,那也是人命啊,就是以前的地主也没有这么折磨人的,这灾荒都要过去了,还这样死命的折磨人,弄出人命来,那还是人嘛!”

    “我娘也说,那就不是人干的事儿,好在老天有眼,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那老婆子这一次被吓的听说整个人都烧起来了,躺在床上屎尿都控制不住,可见是报应来了,更解气的是,她这样躺着,那往日偏心的儿子闺女愣是一个都不去伺候,生怕被牵扯上,遭了报应,最后还是那两个总被欺负的儿媳妇伺候的,你说说,这老婆子图啥?”

    是啊,她图啥?啥罪名都是这老婆子的,偏心,狠心,弄出人命,最后那儿子,闺女一个个却吃着现成的,享受着特殊待遇,最后还因果不沾,可见那老婆子从头到脚都是个糊涂人。

    “都出人命了,那村子里也不管?公安局呢?没人抓她?”

    “那不是吊死的嘛,我哥说那叫自杀,所以啊,还真是没法子抓人,不过人家娘家来人了,直接把他们家给砸了,还把当年的嫁妆全拉走了,听说除了家具,被褥,还有一只银手镯呢,那东西你猜在谁的手上?居然就在那家老闺女的手里带着,你说说,这么虐待儿媳妇,嫂子的,那家闺女也有脸戴人家的嫁妆,真是个不要脸的,还有啊,当初人家陪嫁的时候还有二十斤的粮食,五块钱呢,这东西也没有了,人家娘家正和他家闹着,要他们一并赔偿,看着吧,那家有的折腾呢,这些东西如今可不是谁家都能拿出来的。”

    这娘家人去闹,也算是给死者一个安慰了,好歹也算是有人给她出了一口气,可人已经死了,这时候出气还有什么用?甚至阿米隐隐的觉得,当初若是那男人一死,这娘家能把人接走或许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甚至在坐月子的时候,要是娘家能来人帮上些日子,那孩子娘身体能好点,也不至于病成这样,甚至这人都要吊死了,为什么不去娘家求助?这让阿米不得不认为,这娘家其实也没有他们如今表现的那么给力。甚至阿米内心从阴暗点的角度来看,这来要回嫁妆,是不是更有如今粮食紧张的缘由也不一定。

    不能再这么想了,或许如今狠心的人有,残忍的也有,可到底都是血亲,应该不至于这样残忍无情。可事实却狠狠的给她上了一课,当遇到了生存危机的时候,人性真的是经不起考验的。

    “我哥说,那娘家虽然比这家强些,可也不都是好东西,听说那个闹着来要回嫁妆,要回粮食的是这娘家大舅哥的媳妇,那女人最会算计了,十有*是家里粮食不够了,正好卡着这么个事儿为家里划拉粮食呢,要不怎么以前没见着去帮一把,给这小姑子送点吃的?就那养孩子的一点子口粮还是这家老两口自己嘴里省下的,为了这个,这儿媳妇可没少在外头哭诉,说什么日子没法子过了,家里孩子不够吃还要管着出嫁的赔钱货什么的。”

    阿米觉得心都凉了,一个个的,怎么都像是畜生呢,就是畜生都有乌鸦反哺,羔羊跪乳呢,这些人真的是畜生都不如啊,对着血亲下刀子,狠得让人不敢接近了。

    “这孩子太可怜了,好在咱们村子里没有这样的人家。只是这孩子以后怎么办?养在谁家?会不会送回姥姥家去?”

    “不会,我哥说了,村口五叔家正好没了孩子,五婶想孩子想的都病了,索性把这孩子给五叔家送去,好歹也让五婶有个念想,有个孩子忙乎,说不得病也能早点好。”

    听到这里阿米也跟着点头,五叔家她也知道,那家的孩子是生病死的,两口子就这么一个孩子,五婶一时没法子接受孩子没了的事实,直接就病倒了,大夫都说了,那就是心病,再有个孩子就好了。如今这样也算是两厢便意,孩子有了新家,五婶也能靠着养孩子走出心病。

    “这样也好,不过秀芝姐,红军哥怎么什么都知道?这消息来源可够宽的!”

    “那是,谁让我哥赶车呢,跟着跑东跑西的,啥能不知道?”

    “是你哥知道,又不是你知道,你翘尾巴做什么。”

    “我哥知道不就是我知道?哎呀,不说这个了,真是饶舌,阿米,晚上我们再煮野鸡汤吧,我柴都砍好了。”

    “成啊,不过饼子让你娘别带来了,我自己有。”

    “客气啥,你一个人能吃几口,我娘顺手就做了,你粮食也不多,家里也没有劳力赚工分,剩下的那点粮食可要省着吃才是。”

    好在即使外头的人心再残忍,这里依然有一方净土,身边还有好人,阿米觉得她的心很暖很暖。

    第8章 打算

    堂屋里接连火炕的土灶上,瓦罐咕噜噜的冒着香气,那股子味道呦,让在屋子里叠衣服的阿米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不断的吞咽着口水,眼珠子也有些不受控制的往那边瞄,要不是关着门,阿米想或许整个村子里的人都会围拢过来了,这香味实在是太诱人,明明已经吃过几次了,怎么还是这么馋呢?

    好容易艰难的将洗干净的衣裳收拾妥当,放入炕柜里,生怕自己飞奔过去忍不住先喝一口的阿米马上将柜子角落的一个小布包拿了出来。还是清点一下自己的家当好了,数钱总能转移注意力了吧。

    阿米的父母给阿米留下的钱算不得多,可也不算少,足足有一百三十二块,这在保守推崇羡慕的城里工人阶级,一般工人工资一个月在三十块上下的大环境下,绝对是个不错的存款,在农村一年到头一家子分红能有三十多块就很不错了。

    当然这也是阿米的爹妈能干的缘故,谁让阿米爹打猎总能有点收获呢!长年累月的积攒下来,确实不会是小数目。要不是后来饥荒的时候花钱买米,又有两口子丧葬花销,这钱还能再多点,怎么也能存下二百块。

    你说阿米妈饿死,怎么没有买米?到了后期,那是有钱也没处买啊!粮食才是硬通货,你说那个时候有钱又有啥用?反倒是现在,眼见着灾难即将过去,这钱渐渐的又将恢复它缘由的价值,阿米这才有心思好生的清点家私,开始考虑将来的日子怎么过。

    可惜了,除了钱,关键性的票据那是一张都没有,这年头买啥都要票,可偏偏出来的票据一般都是当年使用,有时间限制的,所以即使卖猎物什么的总能换点票证,却绝对不会存着,该花都花了,该送都送了,甚至偶尔还会直接卖了换点零钱。如今到了阿米的手上,半点留存都没有。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阿米如今家中父母留下的被褥,衣裳都很是齐整,虽然一样免不得有补丁,都是旧的,还有泰半都是父母穿用的,阿米拿来用不怎么合身,可被褥铺盖齐全,春夏秋冬衣裳不缺,这在农村绝对已经算的上是好人家了。

    自打阿米穿越过来,一直以来吃饭问题就被放到了首位,经过了这几日的折腾,阿米确定了打猎这个法子还是可行的,虽然收获没有想象中多,更不可能和小说里一样,动不动来个野猪啥的,一下子翻身,可到底能保证几乎每天有点肉吃,只要有肉,有油水,其实粮食的消耗倒是反而减少了很多。这样一来,阿米觉得,家里如今的那点子粮食再加上每日的新鲜野菜,省着点,怎么也能让她混上一两个月了。至于两个月后?她觉得用两个月的时间,应该不至于一点子吃的也弄不到,所以心下还算是安心的。

    吃的问题有了安排,阿米自然而然的开始盘算其他的东西,衣食住行,人在这世上想要活着,那是哪一样都不能少的,也因为这样这几天对着这个家底,那是盘算了再盘算,清点了无数遍,好在结果还不错,钱不缺,衣裳也够穿,被褥不用操心,那么剩下的就是些日常用品和房子翻修的问题了。

    房子是大头,自打阿米爹死了之后,这房子就在没有休整过,屋顶上的茅草已经开始发霉,虽然还算是遮风避雨,却已经露出了颓势,阿米觉得这个春天,怎么也要将屋顶翻修一遍才能安心,不然夏天一场大雨,估计就能把屋顶掀翻了,还有墙壁,也需要重新糊上一层泥,将一些裂缝堵上,还有各处的老鼠洞也也需要堵塞。这个工作怎么也不能省了。

    只是这么多的事儿没有一样是阿米自己能干的,该叫谁帮忙?曲家?好像除了这家人家,阿米还真是不知道叫谁了,好吧,索性脸皮厚一次好了,虽然对她来说活计很重很多,可对于成年男人来说,她家这点子事儿似乎应该不难吧。

    “阿米,阿米!”

    “哎,进来吧,门没关。”

    将手里的布包往箱子里一塞,阿米迅速的从炕上下来,往堂屋里走,刚打开堂屋的门,就看到秀芝娘拎着个篮子带着秀芝走了进来。

    “阿米啊,下次记得把大门关上,万一来的不是我们呢?这屋子里就你一个,有个闪失可怎么好。”

    秀芝娘一边数落一边讲手里的东西往堂屋的桌子上一放,然后就开始查看瓦罐,顺带往里头加蘑菇木耳,将这鸡汤的鲜气撩拨的越发的厚重。秀芝眼睛死死的盯着那罐子,一阵阵的咽口水的声音听得阿米忍不住想笑,完全忘了刚才自己也是一个摸样。

    “阿米,你笑啥?对了,我娘给你带了个饼子,赶紧的,这会儿还热着呢。”

    篮子里头一块野菜黑面饼只有手掌大小,还半菜半面的,很是粗糙,可这样的实在粮食在这会儿却比往日一大碗白米饭还贵重,很多粮食不够的人家,这样一块饼子能顶一个壮年人一天的口粮。

    “婶子怎么又拿来了,不是说了我这儿有吃的嘛,不用这样的,你们家人多,粮食抛费比我厉害,该先紧着爷爷,叔和红军,红星才是。”

    “小丫头你能吃多少,还和婶子客气上了,这要真客气来客气去的,婶子岂不是没脸吃这鸡汤了?这下套子是你带着你秀芝姐去的,下套子也是你先弄的,这鸡汤自然也不该有我家的份了。”

    “那不一样的,虽然我先想到了,先做了,可头一次去就是秀芝和我一起的,不然我一个人也不敢去那么远的地方,后来每一次都是红军哥带着我们去的,就是下套子,挖陷阱,如今也多半都是红军哥出的劳力,本就是你们家出力多,自然是该你们得大头的,婶子可不能这样说,我人小,可心里明白着呢。”

    一个十岁的女孩子进山打猎,这要是说出去,不得吓死一片人啊,她本就没有这样的本事和胆子,也不敢承担这样的名声,生怕自己冒尖露头的惹上什么麻烦,这年头,普普通通的人才活的长久,越是厉害,越是出头,到了几年后的动荡时期,就越是容易被批判,被打压。她还是当她的小孩子好了。

    “你个孩子,和你娘一个样,就是不肯占人半点的便宜,人倒是大气了,爽快了,可也少了几分娃娃样,你如今能和谁亲?还不是我们家?分的这样清楚,岂不是伤了情分?你看婶子在你这里烧东西,啥时候和你客气过。”

    秀芝娘对阿米那是又是欢喜又是无奈,这孩子即使无依无靠,依然这样有原则,这样知道好歹,说起来真真是难得的好孩子,怎么看都顺眼,让人处着舒坦,可也因为这份独立,秀芝娘又觉得这孩子不够亲近,让她满腔的怜惜疼爱都有点无处下手。

    听人劝,吃饱饭,阿米不是小孩子,即使再有原则,也知道什么叫变通,从秀芝娘的语气里听出了不妥,忙解释了一二。

    “婶子,粮食是大事儿,娘以前就说,不能因为馋,就让别人难做,我不想因为我,让叔他们饿肚子,这滋味不好受,要是哪天婶子家粮食多多的,不愁吃了,那别说是饼子,就是白米饭我也能舔着脸过来蹭着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