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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节

      归国后卧薪尝胆、潜心复仇, 每日身先士卒、刀尖舔血,几乎冷心冷情, 对女子不假辞色, 当年也有底下的官员、藩王也曾敬献过美女, 却都被他赏给了手下。

    登位后,他更是不知道和谁拗上了,身边除了宫女照顾日常起居, 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先帝十四岁时便有了宫女开蒙,十六岁时便选秀广纳后宫,十七岁大婚,而卫简怀已经过了十八了, 任凭身旁的老臣们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依然悠闲自在地过着他仿如苦行僧一般的生活。

    这要说他忽然莫名其妙真心喜欢上了自己,叶宝葭怎么都不能相信。

    可能卫简怀毕竟是一个正常的男子,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就算不想谈情说爱也该有了正常的欲望。

    封后纳妃牵扯太大,朝中各方势力都蠢蠢欲动,卫简怀必定慎之又慎,而像她这样出身低微的女子,看得顺眼便调戏一下,宠幸了就给个普通的封号,也不会引起太多的争议。

    若是放在上辈子,卫简怀对女子有了心思,只怕谢隽春会高兴得睡不着觉:有了一个便会有第二个,小殿下封后纳妃、开枝散叶的日子指日可待,皇家传承有望,她终于可以有脸去见先帝先后了。

    可如今当这事放在了自己身上,她便再也没了那种欢喜的心情了。

    上辈子殚精竭虑,这辈子她只想抛开从前的所有桎梏,做一个千娇百媚、被人疼宠的女子,出嫁前有父母家人疼爱,出嫁后有夫君娇宠,然后生一双可爱的儿女,忙忙碌碌地过完这一辈子。

    卫简怀的身边,注定是要佳丽三千的,后宫的尔虞我诈,上辈子的她见的多了,如果一旦入了宫,就算她想要独善其身,也不可能有什么悠闲的日子,哪一日便会被莫名牵连有了杀身之祸……

    叶宝葭左思右想,脑中疼痛。

    如今之计,只盼着卫简怀对她只不过是临时起意,听闻她订了亲便再也没了兴致。毕竟,身为帝王也要讲礼义廉耻吧?做不出强夺臣妻之事吧?

    也但愿卫简怀是和从前一样,依然是个公私分明的帝王,不会因此而迁怒武宁侯府、迁怒秦桓,要不然,只怕她这一辈子都难辞其咎。

    不知道在南书房跪了多久,屋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李德走了进来,笑着道:“哎呀,十姑娘怎么还跪在这里,陛下要是知道了,指不定得多心疼呢,快起来吧。”

    叶宝葭心知肚明,若不是卫简怀松了口,李德怎么也不敢过来说这话。

    她稍稍宽怀了些,就着李德的手起了身,还没站稳便打了个趔趄:跪得太久了,腿都麻了。

    “敢问李公公,我这可以回去了吗?”她轻声问。

    李德连忙道:“自然可以,我这便安排人送你。”

    一路将叶宝葭送出了南书房,李德又叫来了卢安叮嘱了一番,正要告别,前头的长廊上匆匆过来了一名男子,正是霍雎。

    “李公公,劳烦通报一声陛下,我有事求见。”

    李德为难地道:“霍将军,陛下已经歇着了,若不是十万火急的事,不如明日再来。”

    霍雎略显失望,不过也没有执意要见,反倒瞥了一眼旁边的叶宝葭,颇感意外地道:“是你。”

    虽然叶宝葭心烦意乱急于离开,该有的礼节却不能少,只好上前见礼打了一声招呼道:“霍将军。”

    霍雎点了点头,叶宝葭颔首致意,便跟着卢安朝外走去。

    没过一会儿,霍雎跟了上来,一边走一边打量着她:“是武宁侯府家的姑娘吧?我记得那日在紫云宫中长公主好像挺喜欢你的。”

    叶宝葭点了点头。对这个上辈子的冤家对头,她现在稍稍改观了些,若是霍雎真的对卫婻痴情一片,以他的身份地位,倒的确算得上是卫婻的好归宿。

    只不过看起来这家伙光长了个子没长脑子,到现在还没得偿所愿。

    一想到卫婻,她更心烦了,试探着问:“听陛下说,长公主这几日身体不适,不知道霍将军知道吗?”

    霍雎的眉头拧了起来:“我知道,今日我便是为了此事来找陛下的。”

    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忽然一下恼火了起来:“都怪那谢隽春,人都死了还不安生,真是阴魂不散。”

    叶宝葭忍不住了,微微一笑道:“霍将军,谢大人宽和仁慈,不仅是我和母亲心中的救命恩人,更曾和长公主患难与共,是长公主的……心爱之人,若是霍将军在公主面前也是这般言辞,只怕长公主永远都不会对你假以辞色。”

    霍雎怔了怔,忽然之间醍醐灌顶。

    他年少时和卫婻心心相印,总以为郎有情妾有意,两人迟早都要结为夫妻,然而康安二十八年,他被派往安西三四个月,协助属军剿匪,得胜归来时便被告知卫婻已经和谢隽春成婚。

    为此他痛苦万分,借酒买醉了无数次,自此对谢隽春恨之入骨。

    这些年来,对谢隽春落井下石简直就成了本能,就连人不在了也不例外,现如今被这小丫头一提醒,他顿时回过味来,仔细回想了几次在卫婻面前的言行,不由得汗颜。

    “你说的好像有点道理,”霍雎想了一下,虚心求教,“那我该不该在公主面前使劲地夸奖谢隽春呢?”

    “夸奖倒不必,尊敬就成了,”叶宝葭忍住笑道,“比如要称她为谢兄、谢大人之类的敬语,哪天祭奠谢大人时,在公主面前恭恭敬敬地替她上一炷香也就差不多了吧。”

    霍雎琢磨了片刻,点头称是,旋即又请教道:“上次长公主让我早些把家里的通房小妾都扶了正,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叶宝葭有点懵,女人家谈情说爱的心思复杂得很,她上辈子没有经历过,自然也是不懂的。不过……通房小妾?这厮有了通房小妾居然还敢肖想卫婻?

    她鄙夷地看了霍雎一眼,委婉地道:“霍将军,长公主身份尊贵,你有了通房小妾,还是别再去打扰长公主了。”

    “胡说八道,这些年我牵挂长公主,一直都孤身一人,”霍雎气恼万分,“也不知道是哪个嘴碎的在长公主面前胡言乱语。”

    叶宝葭愣了一下,心里盘踞已久的狐疑泛了上来,当年卫婻和霍雎是不是有过些什么?为何卫婻在她面前从未提起过霍雎?她不动声色地问:“霍将军,以前你和长公主……”

    霍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神情怅然,却一语不发。

    看来两人从前的确有旧情。

    霍家在军中素有威望,对先帝先后也忠心耿耿,霍雎比谢隽春大了一岁,当年便已经崭露头角,打过几场漂亮的仗,是年轻一辈武将中的佼佼者,如果当时卫婻和霍雎有情,两人联姻,未必比和谢隽春这个文官差。

    然而当时卫婻却抛弃了霍雎,选择了谢隽春,这其中必有蹊跷。

    叶宝葭提醒道:“霍将军,长公主仁善重情,必不可能做出什么绝情之事,你且想想,当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还能有什么误会?定是谢俊春动的手脚,那厮诡计多端、又擅花言巧语,长公主便被他……”

    叶宝葭掉头就走。

    霍雎显然对谢隽春成见极深,她显然是这辈子的日子过得太舒心了,越发天真了起来,以为霍雎能被她区区几句就劝得抛开了从前的龃龉。

    “喂,兀那小姑娘,怎么好端端的就走了!”霍雎在她身后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