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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

      叶素素愣住了,就为了这事,所以他特意跑来求见的?

    上一世,这个何恩新倒是没有过来求见过她。不过,上一世这个时候,她还在湖心凉亭里和赵从嘉说话,自然也就没有什么“身体不适,提早离席”的借口。

    何恩新一边说话,一边偷偷地打量叶素素的脸色。她的脸色红润,气色饱满,看起来并没有生病。他暗暗地松了一口气,或许身体不适只是长仪郡主提前离席的借口。如果真是这样,他也就放心了。她看起来瘦瘦小小的,娇弱得很,只要她没有生病就好。

    叶素素自然不知道何恩新心里所想,只是客气地回道:“多谢何公子挂念,我已经无碍了。”

    何恩新听到叶素素软软糯糯地和他说话,耳根子更红了。那红色好像是会传染一般,不仅他的脸颊也被烧红了,连脖子也红了。

    叶素素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异样,关心地问他:“何公子这是怎么了?可是天气太热中暑了?香竹,去给何公子上一碗乳酪冰,让何公子降降暑。”

    乳酪冰是叶素素夏日里最爱的一道小点,可惜叶夫人并不准她常吃,她也不过偶尔能吃上一碗。今日正巧香竹提到厨房有冰,她想到聂铎借住在西厢房,便命人准备了这道小点,想让聂铎也尝一尝。她没有去过西南,不知道西南是否也有这些东西吃。

    何恩新意外地得了一碗长仪郡主最爱的乳酪冰,感激涕零,激动的手脚都不知要放到何处。叶素素满脑子都在想聂铎的事,何恩新的异样她虽然觉察出来,却没有心思多想。

    这边何恩新激动地吃完了一碗冰,不得不告辞了。临走时,他依依不舍,几乎一步三回头,可惜叶素素没有挽留他,他只能失望地出了莲池苑。

    何恩新刚出门,还没有出莲池苑的门,迎头就撞上了走过来的一群女眷。骊山院虽然没有区分内院外院,但是男客和女客却隔湖而居,如果不是故意安排,便只是能偶尔碰上。这女眷又是出现在长仪郡主居住的莲池苑,想必是长仪郡主的什么人。

    过来女眷看见何恩新在莲池苑中,也是一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停在了原地,不知所措。

    何恩新主动上前打了招呼,解释道:“在下何恩新,乃何少保何故远长子,打扰姑娘了。”

    “何公子安,我是长仪郡主的堂姐。”叶素素的大堂姐叶蓁蓁朝着何恩新福身行礼。

    “叶姑娘,”何恩新打过招呼便说:“在下还有事情,便不打扰叶姑娘和长仪郡主了,在下告辞。”

    双方有行礼别过,叶蓁蓁这才经人通报,才见到了叶素素。

    叶素素听到叶蓁蓁求见,这才想起来,昨日她的大堂姐叶蓁蓁到了骊山院,就暂住在莲池苑里,她竟然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今日赏花会,也不知道她大堂姐受邀与否,更不知道她大堂姐是否去了赏花会。

    在一旁服侍的乐竹和香竹也双双一愣,纷纷跪下请罪,郡主把大堂姑娘忘了不要紧,她们身为服侍的人也忘了,那就是她们的罪过了。

    叶素素也不想现在惩罚她们,先让她们起来,带着她们迎了出去。

    她这位大堂姐叶素素不熟,但是她记忆里大堂姐一直都是温婉贤淑,只是上一世她们基本没有说过几句话,偶尔的来往也不过是年节送礼。

    两姐妹见面之后,叶素素先开口道歉:“大堂姐,今日我身体不适,对你照顾不周,实在是我的罪过……”

    “郡主,不可这样说,你这样是折杀我啊!”叶蓁蓁惶恐不已,叶素素虽然是她的堂妹,可是她是皇上亲封的郡主,那是有品级的,别人见了是要行礼的。叶蓁蓁常年随父亲出任在外,几乎没在京城生活过几年,对于京城皇权一向是畏惧的,即使叶素素是她的亲堂妹,她也不敢怠慢半分。何况,她的叔父叶太傅官居太傅,位列三公,她和几个妹妹的亲事日后都要仰仗她们的叔父,自然更不敢要叶素素道歉了。

    她说:“郡主,我刚刚听说你身体不适,这才过来看看你,也不知道打扰到你没有?”

    姐妹之间这么客气,叶素素有些不舒服,不过上辈子她的几位堂姐妹好像对她都是这个态度,她也懒得去计较。

    叶蓁蓁只短暂地停留了片刻,就告辞离开。叶素素却想起一件事,急忙把乐竹和香竹叫了过来,吩咐她们:“大堂姑娘住在莲池苑的东厢,可别让她们的人知道西厢的事。”

    西厢是聂铎他们住的地方,叶蓁蓁也住在莲池苑,住的是与西厢对应的东厢,虽然两边离得并不近,但是叶素素却担心叶蓁蓁发现聂铎他们。

    她现在是草木皆兵,有一点风吹草动,都怕聂铎被人发现。

    叶蓁蓁从叶素素那里离开,一路低调带着人回了东厢的住处,心里却不停地打鼓。

    刚刚遇到的何公子,可是在家里时,父亲和母亲提起的那一位京城第一才子?

    果然京城的才子与京城外的才子不一样,周身气度完全不一样。

    跟在她身边伺候的是她的乳母,姓王,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她端了一碗莲子羹过来,服侍叶蓁蓁用了之后,便道:“大姑娘,长仪郡主看着是个和气的,你们既然是堂姐妹,一笔写不出两个叶字,你或许不应该跟她那么生疏客气。”

    “嬷嬷,我和她从小就没有在一起,跟陌生人又有什么区别?我……天性木讷,实在是不知道应该与她说什么。”叶蓁蓁也是一脸为难。

    王嬷嬷心疼她,自然不舍得继续说她,换了个话题道:“今日遇到的那位何公子,大姑娘可还记得?”

    “嬷嬷,那是外男,不能随意讨论。”叶蓁蓁羞的脸红心跳,想要避过这个话题。

    “哎呦,我的大姑娘哎,现在都什么时候了?马上就是要给你说亲了,你若是在这件事上不上心,那可怎么得了?我们进京城时,夫人可是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好好相看一个才行。刚刚那位何公子,是老爷和夫人为你筛选的几名儿郎之一,既然有缘能提早相遇,或许这就是你们的缘分啊!”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有我说话的地方,嬷嬷你不要乱说了。我的亲事自然有我的父亲和叔父做主,我是叶家嫡长女,他们定然会为我寻个最合适的。”叶蓁蓁据理力争,把王嬷嬷劝了下去。

    王嬷嬷离开时,不由地惋惜。她今日跟在叶蓁蓁身后,碰巧看清楚了那位传说中的京城第一才子。那模样那气度果然是不一样,若是他们家大姑娘能嫁给这位何公子,定然是美事一桩,可是他们家大姑娘那性子,这自己的婚姻大事也不知道争取争取,真是让人跟着干着急,恨铁不成钢,却无能为力。

    若是那何公子对大姑娘一见倾心,主动喜欢上就好了,这样也不能委屈他们家姑娘了。王嬷嬷暗中思索,想要知道这何公子是偶尔来莲池苑一次,还是会经常来。她摸了摸怀里装在荷包里的银锞子,这是刚刚长仪郡主让人打赏的,分量十足,王嬷嬷的心思活络了起来。

    既然大姑娘不上前,她身为乳母的,自然要替她操操心了。

    叶素素先把何恩新送走了,又把叶蓁蓁送走了,总算清净,这才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一进屋内,就看到屋里的方桌上摆了一只装了海棠花枝的蓝釉青花瓷,那些花枝错落有致,显然是经人细心摆弄过的。

    看到海棠花,叶素素立即就想到了何恩新,一边朝着桌边走一边和乐竹香竹说话:“这是刚刚何公子来时带来的吧?估计也就是这种喜好读书的公子才喜欢这插花赏花的风雅之事,不愧是京城第一才子,这插花的手艺不错,我娘亲若是见了定然会大加赞赏!”

    她想到上一世因为她的缘故,尚了大公主做驸马的何恩新郁郁而终,英年早逝,心头蓦然一痛。

    上一世她终究是愧对何恩新的,今日虽说何恩新过来探望她过于唐突,但却是好心。叶素素立即把乐竹叫了过来,吩咐道:“选两盒徽州扇面,一块集锦墨,再加一刀澄心堂纸,给何公子作为谢礼送过去。”

    乐竹立即照办。

    长仪郡主的东西是宫里赏的,是御赐的好东西,外面难得一见。她肯这么送给何恩新,也算是表达了诚意。

    叶素素坐在小榻上,伸手摸着半开的海棠花瓣,又想到了何恩新。

    她想,既然这辈子她不想成全大公主和何恩新,那么何恩新这一世就是没有姻缘。她不想嫁给上一世有好姻缘的人,那么,何恩新反而成了最好的人选。

    不如她嫁给何恩新试试?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花是谁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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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7误会

    想到如果这一世可以嫁给何恩新, 叶素素迅速开始分析嫁给何恩新的利弊。

    何恩新是她父母为她择选的三个夫婿之一, 自然不会有什么不妥。他又是京城第一次才子, 才名冠盖满京华,皇上曾在殿前亲口称赞他乃“后辈之楷模, 社稷之栋梁”。如果何恩新做了她的仪宾, 自然不用像驸马都尉那般不得入仕,成亲之后也可以在庙堂之上一展抱负。

    何恩新此人看起来性情温和,秉性憨厚, 或许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良人。何家又有“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家风,宠妾灭妻的糟心事不会发生。他又是家中独子, 如果叶素素嫁过去就可以接手中馈之事,不必看妯娌脸色。

    叶家是朝臣新贵, 在庙堂之上毫无根基, 如果她嫁给何恩新,叶家就与何家成了姻亲。何家是百年簪缨世家,世代联姻,如大树根须,错综复杂, 却又无处不在, 皇家想要撼动这样世族, 定然要三思而后行,绝对不会像铲除毫无根基的叶家那么容易。

    何况,叶家不仅毫无根基,还是皇后外戚陈家的姻亲, 虽然受皇上看重,但也受皇上猜忌。皇上若是想要捧叶家便能捧起来,若是想要摔死叶家也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到时候陈家为了自保不被皇上猜忌,定然是要站在皇上一方舍弃叶家。既然陈家这边借不上力,她若是嫁给了何家,就可以借何家保住叶家。

    叶素素想到上一世,她背负着那样的命格,最后自己的外祖家也不过就是袖手旁观。虽然她也知道,外祖家对她袖手旁观是不得已而为之,可是她还是深刻地体会到了叶家在庙堂之上的势弱,功成名就全凭皇上喜好,甚至连儿女婚事都不能自己做主,毫无自由可言。

    仅凭宠爱得到的一切,是这个世上最不牢靠的东西。

    叶素素上辈子看不透,直到最后才懂得这个道理,最后头破血流摔得极惨,这辈子她可能不能再吃这样的亏了。

    这么想想,嫁给何恩新竟然百利而无一害!

    想到这里,叶素素便觉得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立即又把乐竹叫了过来,吩咐她:“你再亲自去趟何公子那里,给他再选幅名家真迹的古画送过去,顺便把我的请帖送过去,就说我为表达谢意,明日在湖心凉亭邀他游湖赏荷,望他赏脸参加。”

    未婚男女,游湖赏荷自然不能只有他们二人,否则是要被说闲话的。她吩咐完乐竹,又立即给陈瑛儿、周碧秋、叶蓁蓁也下了帖子,男客那边自然也不能只请何恩新,可是请谁好呢?

    叶素素有些为难,整个京城放眼望去,她只跟太子赵从嘉一个儿郎熟悉,别的不熟悉的儿郎公子她若是冒然相邀,也并不妥当,或许还会传出碎嘴之言。叶素素没辙,最后只能给太子赵从嘉下了帖子,邀他游湖赏荷,顺便让他多带几个儿郎过来。

    何恩新接到叶素素送过来的那些名贵的徽州扇面、集锦墨、澄心堂纸,顿时就心花怒放、喜不胜收,激动地抱着那些东西不舍得撒手。

    原来长仪郡主并不如他想象中的对他那般冷漠,或许在长仪郡主择婿一事上,他还是有极大希望的?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长仪郡主,是在皇后的凤梧宫中,如珠似玉的长仪郡主乖巧地站在皇后身边,微微垂头,等他与皇后行过礼之后朝她行礼时,她忽然抬头朝他明媚一笑,眉眼弯弯,如坠星辰。

    那一瞬间,何恩新仿若看到了海棠花盛开的一刹那。

    可是,日后他没有过单独的机会与她说话,偶尔碰面她也只是点点头,算是打过照顾,并不怎么热络。可是,他却几次无意中看到她甜甜一笑,明眸动人。那样的笑,不是针对某个人,也不是针对某件事,就是她随心而笑,自然而潇洒,恣意而快活。

    不知不觉,喜欢那般笑着的长仪郡主映在了他的心头,久久挥之不去。

    这一次到骊山院避暑前,他听母亲说,叶家有意要和何家联姻,探了他们家的口风。他瞬间就想到了长仪郡主叶素素,当即就点头同意和叶家联姻的事情。

    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他也想要试一试。

    他想娶她,想把她娶回家,非常非常想!

    没想到,长仪郡主竟然待他这么好!而且他也派人打听过了,这些东西长仪郡主只送了他一个人,没有给别人送,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何恩新雀跃不已,心头跳得就更加地快了。

    他满心欢喜的兴奋还没有过去,长仪郡主就又派贴身婢女过来送东西,送的是前朝大画家李成明的真迹《海棠赏花图》,这是他一直最想要收藏的一幅,却久久遍寻不到,他都已经放弃了,没想到今日竟然意外得到了。

    何恩新激动不已,感激不尽,连连保证明日游湖赏荷他一定赴约。

    既然长仪郡主对他有心,他自然要回以真心!

    乐竹带着人回来复命,在叶素素面前说了何恩新回复的话,叶素素点了点头,并没在意。她此刻已经让香竹备了笔墨,准备给远在皇宫里的皇后娘娘写封书信。

    宁王世子姜成弦据说被聂铎的人打成了重伤,虽然保住了性命,却留下了残疾,日后能不能痊愈,不可能而知。

    宁王称霸一方,手握兵权,这件事肯定不能就这么算了,定然要向大原国皇室讨个说法。她作为宁王世子想要算计的人,必须要先一步把自己摘出去,她找太子赵从嘉一人做后盾是不够的,她需要个更加大的、能左右皇上决定的后盾。免得到时候,皇上为了息事宁人,把她当成大原国讨好宁王的牺牲品,直接就把她嫁了过去,就像上一世一样,她成为大原国讨好镇南王的牺牲品一样。

    这个后盾最好的人选,无疑就是她的皇后姨母。

    想到皇后娘娘,叶素素的心情难免复杂。

    从小到大,皇后姨母待她是真好,几乎是百般宠爱万般溺爱,她虽然不是公主,可是因为皇后娘娘的偏疼,她的吃穿用度一点都不必大公主长乐差,甚至可以说比大公主长乐还要好上几分。

    可是,一想到上一世她是被毒死在皇后娘娘的凤梧宫里,她提着的笔又放了下去。

    这封信,她竟然不知道如何开口,对着空白的信纸发愁。

    打了大公主她不怕,宁王世子也并不可怕,可是她担忧的是宁王世子这件事弄不好就牵扯到了聂铎,她害怕聂铎这一世会受她牵连变了命格。

    上一世她不记得聂铎后来怎么样了,但是南郡王王妃身死之后,聂家就已经淡出了太原国视线,固守西南,她记忆里西南并没有什么大事情发生,也没有听说过聂家出事消息。聂铎上辈子应该是无忧无虑、早早成亲生子、为夫为父、儿女绕膝了吧?

    可是,这一世聂铎偏偏在溪山遇到了她。

    叶素素忍不住羡慕上一世嫁给聂铎的姑娘,聂铎那样的人,一定会对自己的妻子极好的。

    她眨了眨眼,把要涌出来的眼泪憋了回去,继续提笔写信。

    这一世,她没有“天命皇后”的命格,也不会嫁给太子赵从嘉,更不会带着这样的命格嫁给镇南王,皇后娘娘应该不会再想要毒杀她了吧?上一世,她那般信任地接过了皇后娘娘亲手端过来的果酒,以为皇后娘娘是宠她疼她,却不知道那一杯酒下肚却是断肠毒药……

    每每想起,心如刀绞!

    既然会亲手毒杀她,为何那么多年都对她极其宠爱?难道那么多年的相处感情,皇后娘娘都是虚情假意吗?

    为什么?为什么?她好恨啊!

    她握着紫毫的手微微发抖,攥得太过于用力,之间泛白,根本无法下笔。可是,如今她还需要倚仗皇后,还要借皇后之势,否则她不过是个只有品级却无实权的郡主,任人宰割的鱼肉。

    就算皇后娘娘对她是虚情假意,她也需要这一份倚仗。

    她咬了咬牙,继续提笔写信,一封并不长的信花费了一个时辰才写完,她叫来乐竹,让她吩咐人去送信,又把香竹叫过来问话:“西厢那边的午膳可送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