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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6节

      这大概是因为,他对沈风斓,曾有某些超出兄妹的感情。

    见轩辕玦如此大方,陈执轼也笑了笑,接过酒壶饮了一口。

    一口醇香的酒下肚,那份距离感,一下子散开。

    “殿下兴致如此之好,是因为今日攻城之战吗?”

    陈执轼说着,也学他席地而坐。

    两人的动作并不完全相同,却是一般地疏朗随性,格外默契。

    “不是。本王想着,此战大约很快就要结束了。这边关皓月,景象壮美。斓儿未曾见过,我得多看看,回去同她讲讲。”

    原来不是为了战役的优势而高兴,是因为想念沈风斓。

    陈执轼早有耳闻,轩辕玦时常寄信回京。

    他还特特命人搜寻了本地的稀奇物件,像是薄如蝉翼的纱丽,还有在西瓜子上雕刻的人像。

    有人以为是晋王殿下贪玩,后来才知道,那些奇巧物件都随家书寄了回去。

    都是给沈风斓赏玩的。

    陈执轼抱着酒壶,抬首又饮了一大口。

    “上一回,我见殿下的腰间,挂着我父亲送给斓姐儿的玉玦。便知道殿下和斓姐儿,是当真恩爱。”

    那是沈风斓贴身的物件,十多年来不曾离身。

    当初她被沈太师软禁,就是靠这块玉玦,才能向定国公府求助。

    轩辕玦接过他手中的酒壶,仰脖喝了一大口。

    而后抬起袖子,擦了擦嘴角的酒液。

    “那是本王抢来的,斓儿是半推半就。作为交换,我也把父皇赏赐我的盘龙佩给了她。”

    陈执轼不禁讶异。

    盘龙佩?

    那可是皇家的信物,有了那块盘龙佩,就能以晋王的名字做任何事。

    “这么贵重的东西,殿下能交给斓姐儿,果然是真心爱护她。如此,我父亲母亲也就放心了……我也,放心了。”

    两个男人心照不宣,彼此对视一眼,了然而笑。

    陈执轼从未掩饰过,自己对沈风斓的好感。

    他为人旷达疏阔,不屑遮掩,便是在轩辕玦面前也不曾掩饰。

    这一点,轩辕玦也明白,反而对他更加放心。

    “从前我听信谣言,总以为殿下是废太子一等人物,玩世不恭。那时想着,斓姐儿嫁给你,还是区区侧妃,实在是委屈了她。”

    轩辕玦不禁哈哈大笑,笑声像北疆的月光一样清冽。

    “也不算谣言,我从前的确有许多放旷不羁之处,惹人忌惮也是寻常。与老詹初识之时,他不也在大殿之上,说我晋王名声不佳吗?”

    关于这种话,轩辕玦从来没放在心上。

    那都是曾经了,遇到沈风斓之后,他已经学会了维护自己的名声。

    见他毫不在意,陈执轼反倒有些不好意思。

    “其实殿下就是太过直率坦荡,反而叫人误解。只要接触多了,便知道殿下是个心中有丘壑之人,心胸旷达,文才政见,丝毫不输于……”

    他没说出来的那个名字,便是宁王。

    轩辕玦揶揄道:“便知道,我配得上斓儿了?”

    两人相视而笑,彼此心中的芥蒂,烟消云散。

    就在陈执轼犹豫着,是否要将邸老将军之事告诉他时,卫玉陵忽然来了。

    “晋王哥哥,你果然在这里!”

    她一见陈执轼在旁边,不免有些错愕。

    陈执轼是沈风斓的表哥,他们俩怎么坐在一处喝起酒来了?

    好在陈执轼极有眼色,见此便站了起来,对轩辕玦拱了拱手。

    “殿下和小郡主慢聊,我就先告退了。”

    说着转身退了出去,把地方让给了他们两。

    卫玉陵反倒糊涂了起来。

    他不是沈风斓的表哥么,竟然不替沈风斓防着自己?

    还这么大方地离开,让她和轩辕玦共处一室。

    真是叫人想不明白。

    “晋王哥哥,你怎么和他在一起喝酒?”

    卫玉陵说着,看着方才陈执轼坐的位置,犹豫了片刻。

    最终她还是掏出了一块帕子,垫在地上,坐在了轩辕玦身旁。

    “我为什么不能同他喝酒?”

    他举起酒壶,微微翘起的唇角,显示出他心情颇佳。

    卫玉陵见他欢喜,自己心中也欢喜。

    哪里还管他跟谁喝酒?

    “晋王哥哥,我陪你喝!”

    说着要夺他的酒壶,却被他轻巧地挡开。

    “小姑娘家家的,喝什么酒?”

    “为什么不能喝?我十三岁那年就能喝四两了,晋王哥哥忘记了吗?”

    卫玉陵奇怪地看着他。

    轩辕玦一愣,不禁好笑。

    他早就习惯了,沈风斓滴酒不能沾的模样,一时忘记了这世上还有能喝酒的女子。

    或许满心满眼里都是她,所以不自觉地,就用她的标准去看待所有女子。

    “你可曾听说过,有个王爷娶了瞎眼歌姬的故事?”

    一听轩辕玦要讲故事,她忙竖起耳朵认真地听。

    夜色中,他的声音似水,温而暖地,一点点漫开。

    “从前有个青楼歌姬,蕙心兰质却是无艳之貌,还瞎了一只眼睛。后来一个英俊而年轻的王爷爱上了她。”

    卫玉陵道:“既然瞎了眼,那肯定眼皮上长着影翳,一定很丑。”

    轩辕玦看她一眼。

    “这世上的感情,不是美就喜欢,丑就讨厌的。若是如此肤浅,还谈什么爱情?”

    他这话说得,倒和沈风斓不谋而合。

    卫玉陵吐了吐舌头,“晋王哥哥,那你继续说,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王爷迎娶了那个瞎眼歌姬。迎娶当天有路人指着花轿问,娶个风尘女子就算了,怎么还缺只眼啊。”

    卫玉陵觉得,这个问话的路人,和自己想得一样。

    “那王爷是如何回答的?”

    轩辕玦微微一笑,一双桃花眼灿若星辰。

    “那个王爷答,自从爱上她,我看天下的姑娘全多长了一只眼。”

    卫玉陵忽然回过味来了。

    沈风斓不会饮酒。

    她赌气道:“我记错了,我小时候爱喝酒,现在长大了,不喝酒了。”

    轩辕玦把酒壶放下,畅快地仰头望向月空。

    “幼稚。难道她也瞎了一只眼,你便要抠瞎自己一只眼吗?”

    “你……”

    卫玉陵一下子泄了气。

    晋王哥哥成熟了,全天下只剩她一个幼稚了。

    这种感觉,怎么想都像自己被抛弃了。

    “晋王哥哥不幼稚了,但是成熟了,真的更快乐吗?”

    轩辕玦被她问住了。

    快乐?

    从太师府寿宴那一夜之事后,他陷入被兄长陷害、被父亲怀疑、冷落的境地。

    而后是沈风斓的存在,让他明白自己从前的幼稚,和未来的道路。

    他好不容易斗倒了太子,还要和宁王争斗,谋夺储位。

    快乐吗?

    并不见得。

    “我只知道,若是不改变,一定会痛苦。”

    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打压,被欺凌,甚至——

    看着沈风斓被抢走。

    那是他决不能容忍的。

    无论他是否改变自己,卷入党争夺储,是他退无可退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