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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节

      与此同时,怀中抱着一个巨大木匣的男子,正急匆匆地从宫门赶进来。

    烈日当空,他甚至腾不出手来抹汗,脚步不停地朝着含元殿去。

    忽然,眼前有一只纤细的手,递上一片洁白的香帕。

    怀抱巨大木匣的詹世城抬头一看,不禁心中懊悔,他为什么挑了这么个寿礼给圣上。

    这样搬得气喘吁吁、大汗淋漓的,真是自毁形象。

    若在别人面前,他才管不得什么形象不形象的。

    可眼前朝他递出手帕的女子,正是他心心念念之人——南青青。

    “詹大人,快歇歇擦把汗吧。”

    此处已到了含元殿外的长廊上,远远望去,殿中的人到了个七七八八,不过最上头的位置都还空着。

    他舒了一口气,总算没有来迟。

    便将那巨大的木匣放在一旁的长椅上,接过了南青青手上的帕子,朝额头上一抹。

    那帕子上带着女子的体香,淡淡地萦绕在他鼻尖。

    詹世城拘谨道:“多谢南大小姐。”

    南青青一愣。

    她和妹妹南子衿是双生,家中的仆妇都很难分清,有时连她们的亲生父亲都分辨不出来。

    沈风斓是头一个,能够轻易分辨出她们的外人。

    现在又多了一个詹世城。

    她不禁好奇道:“詹大人是如何认出我来的?”

    詹世城有些不好意思,将那帕子放在手中一看,早已被他的汗水沁湿了大半。

    索性就放到了怀中。

    南青青看得面色一红。

    那是女儿家贴身的物品,他怎么问也不问,就自收了起来?

    只听詹世城道:“在下上一回在京郊见过小姐,便过目不忘。纵然令妹与小姐生得相似,在下也是不会认错的。”

    南青青笑着掩住了口。

    自上回从京郊回来,南子衿和一众丫鬟们,就老是取笑她。

    说詹世城必定是看上她了,看着她的时候,脸红成那个样子。

    说得她又羞又臊,想到詹世城此人一身正气,心中难免又生出好感。

    她今日随母亲进宫赴宴,正好在此遇见他满头大汗。

    也不知怎么的,她鬼使神差,就把自己贴身的帕子递了出去。

    幸而今日南子衿不曾入宫,否则,只怕她要笑话死自己了。

    听詹世城这样一说,她越发觉着丫鬟们所言非虚,詹世城的确是对她有意。

    若非如此,何以一眼就分辨出她和南子衿的不同?

    一时心中欢喜无限,嗓音又柔软了三分。

    “上次在城郊,还未好好回报沈姐姐和詹大人相助之情,青青甚是惶恐。”

    詹世城一时愣在了那里,看着她温言软语、乖巧娇羞的模样,越发觉得可爱。

    脑子一时不够使了,竟想起了近来看过的那些话本子里的场景。

    “姑娘既说惶恐,在下忽然想起……故事里头的女子常常说,小女子无以为报,只得以身相许……”

    南青青正想着,詹世城怎会如此大胆,说出这样的话来。

    抬头一看,只见他满面通红地低下了头,汗水又从额头沁了出来。

    她不禁噗嗤一笑。

    听闻这位詹大人,是敢在御前,弹劾晋王殿下的人物。

    那日在京郊,她也看见他一身正气,不畏强权的模样。

    没想到这样忠正耿直之人,在她面前说不了两句话,就脸红成这样。

    真是有趣得紧。

    她轻嗔一声,“呸,詹大人好歹也是个朝廷命官,这样轻佻的话,怎能随意说出口?”

    嘴上这样说着,脚步却没有走开的意思,仍是站在他面前。

    詹世城却是个不懂女儿心的,一听这话就急了,以为自己真的惹怒了南青青。

    他忙忙地道歉,“该死该死,在下该死!唐突小姐了,小姐千万别生气!”

    一面道歉,一面心中暗恨自己,看那些什么传奇故事的话本子做什么?

    这下好了,惹得他心仪之人讨厌他了。

    南青青见他不开窍,也有些着急。

    “多早晚说怪你了?什么许不许的话,大人同我一个小女子说有什么用。”

    她咬了咬唇,贝齿在朱唇之上,留下一排淡淡的痕迹。

    一狠心,便道:“大人也该想想,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一个女儿家……”

    说罢自己羞得满面通红,用手半掩着脸,便跑远了。

    留下詹世城愣愣地站在原地,不解其意。

    良久,他像是终于想明白了什么似的,大笑一声扛起了那个木盒。

    有人从他身边经过,不禁纳罕地看着他。

    这是哪来的神经病?

    詹世城却笑得止不住,大步踏入了殿中,就朝沈风楼那边去。

    正和自己的同僚谈天说地的沈风楼,忽然觉得眼前一暗,一个满头大汗的高大汉子挡在自己席前。

    他笑得合不拢嘴,咧开一口白牙。

    “高轩,你可能要有嫂子了!”

    “啊?”

    一向口齿伶俐的沈风楼,都不自觉惊住了。

    ——

    殿外忽然响起一声高唱,众人都止住了声音,各自归位坐好。

    “圣上驾到!”

    众人纷纷起身离座,只见一身明黄龙袍的圣上从殿外步入。

    卫皇后站在他的左手边,神色肃然,几乎可以称得上是面无表情。

    他的右手边挽着萧贵妃,面上含笑,似乎进殿的前一刻,还在同圣上谈笑风生。

    这三人站在一处,沈风斓忽然可以理解,卫皇后为何如此嫉恨萧贵妃。

    无论从容貌、体态还是神情,卫皇后都输萧贵妃一大截。

    再看圣上的目光自始至终落在萧贵妃身上,看也没看卫皇后一眼,就更能够理解了。

    一个不受宠的正宫皇后,像个摆设一般。

    她甚至不是个花瓶,花瓶至少还有美丽的外表。

    而她只是个,垂垂老去的青铜器,在无人问津的岁月里布满铜锈。

    这让沈风斓忽然想到一句话。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待圣上与嫔妃们落座,李照人高唱一声,“起——”

    众人复又归位坐好。

    沈风斓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朝上首觑了一眼。

    只见圣上的御座宽大,萧贵妃直接在圣上身旁坐下,卫皇后却坐在了左边靠下一些的凤座上。

    凤座是唯一能够跟圣上御座,几乎并排而立的座位。

    但是这样看上去,倒觉得与圣上同坐一席的萧贵妃,才是正宫皇后一般。

    她身着艳丽的绯红色,看起来原就比卫皇后更加显眼。

    坐在圣上身旁亲自倒酒,娇羞一笑的模样,丝毫看不出那日在御花园水榭的惆怅。

    不愧是在宫中二十余年,屹立不倒的萧贵妃。

    只见居于下首第一位的太子当先站起,端起酒杯朝着圣上笑道:“今日是父皇五十五岁的寿诞,儿臣祝父皇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大喜的日子里,圣上笑呵呵地端起了酒杯。

    “太子有心了。”

    太子一饮而尽,又站了出来,亲手呈上一份寿礼。

    “儿臣得知父皇喜爱佛图,特特命人从西域找来,这副玄奘大师的真迹,西行图。”

    圣上原是惬意地靠在椅背上,一听到这话,直了直脊背。

    “西行图?真的是玄奘大师的西行图?”

    见圣上十分稀罕的模样,太子得意地朝着众人一瞥。

    尤其是朝着轩辕玦。

    “回父皇,正是。”

    圣上大手一挥,李照人忙走下阶去,接过了太子手中的卷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