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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节

      “哎, 我先不跟你说了, 这边有点事,等会回去了再给你电话。”她着急慌忙的说完, 又紧张的看了程谨言一眼,然后扭身就要出门找医生去。

    “不要走!”程谨言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一睁眼就会看到年轻了不少的展凝, 也搞不拎清现下的状况, 但这丝毫不影响他对展凝的日思夜想。

    不管这个人是28岁的展凝, 还是20来岁的展凝,她都是展凝。

    程谨言急的一把拉住她的手腕,然而高烧加躺了几天的综合症状便是手脚发软, 使不出一点力道。

    展凝不用挣扎,因为这人压根就拉不住她。

    “不要走!”程谨言有气无力的喊了声,眼眶立时就红了,半个身子顿时扑到了病床外, 眼看着就要软骨动物般朝地上滑去。

    展凝“哎呦”了一声,又连忙回身,去捞人。

    “不要走, 求求你不要走!”程谨言眼疾手快的抱住了她的腰,将脸深深的埋在了对方柔软的腹部,带着哭音闷声说着,“不要走, 你不要走……”

    哪怕这只是个梦,也请多留一会……

    可能那些年他对展凝的无关痛痒连老天都看不过去,自展凝不在了以后,不管他有多么的绝望,都不曾在夜间梦到过她,一次都没有。

    神识掏空,精神腐烂,哪怕就此烟消云散,他都见不到展凝。

    没人知道这个当下他有多么的感恩,以至于都不敢有丝毫埋怨为什么她出现的这么晚。

    展凝跟看惊悚片似得低头顶在自己肚子上的脑门,被弄的起了满身鸡皮疙瘩,这算个什么情况?

    程谨言的反应让人非常的不知所措,又无法理解。

    展凝硬着头皮试着将人给拉开一点,结果对方跟戳了屁股似得,又死力的往她肚子里钻,本来没什么力气的人,现下突然又变得勇猛起来。

    展凝呕了一下,感觉自己的胃被顶到了,腰也被他搂的几乎要折过去。

    “我错了,你不要走……”她听到程谨言在那语无伦次的说,“求你抱抱我……我冷……”

    你冷个鬼!

    展凝一把拍他脑门上:“程谨言,松手!”

    “不要,你不要走……”他死死的抱着人,“我求求你……”

    这人是做恶梦了还是什么?

    怎么突然间会神经质这样?

    展凝既拉不开人,又不能任由他继续这么抱着自己。

    茫然了几秒后,她连忙按下了床头的呼叫器。

    护士医生很快走了进来,见到眼前略有些冲击性的画面都愣了愣,随后没有任何迟疑的上前将程谨言给拽了开来。

    展凝眼睁睁看着程谨言疯了,在那疯狂的剧烈挣扎,他脸上的表情很奇怪,似惊恐又夹杂着无法言说的无望,他的眼睛始终钉在展凝身上,双手牢牢的伸在半空,像幼童求抱抱的姿势。

    时间一长,他可能意识到自己碰不到展凝后,眼底的光亮突然就熄了,像火焰焚烧过后又突降雨完剩下的泥泞灰烬。

    原本要死不活的人,转瞬间又生龙活虎了,正办理转院手续的程序自然终止。

    程谨言醒来是大事,认识的,不认识的,获知消息的人全都来了,这些人里展凝的地位最无关紧要。

    她跟展淮楠在医院打了个照面,稍微说了几句后就回了家,医院乱糟糟的,她留着也没什么用。

    病房里站了不少人,程斯博和白思怡都在,傅一也来了,还有另外几个长辈。

    “现在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傅一在边上小声问了句。

    程谨言抱着杯子侧躺着,目光直直的盯着前方某一点出神。

    “小言?”傅一伸手拍了下他的肩膀。

    程谨言倏地回神,冷眼看向她,厉声说:“别碰我!”

    傅一被他凶狠的目光弄愣了,呆呆的收回手。

    程谨言翻了个身,转向另一边,径自继续出神。

    就算最开始以为是做梦,现在也该回过神来了,这种无法用科学解释的现象所带来的冲击是巨大的,明明前一刻他还在公墓抱着展凝的墓碑,下一秒就回到了懵懂的少年时期。

    困惑茫然感持续时间很短,他很快反应过来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该是多幸运才能遇上人生重置,他能有第二次跟展凝相处的机会。

    可是很快他又发现一个问题,除了上辈子的经历,他也同时拥有了这辈子的回忆,两条线在脑子里并排而行,偶有碰撞,但基本是异大于同。

    他翻箱倒柜的搅合着这个身体的记忆,然后惊恐的发现这辈子的自己跟展凝的相处模式,跟他上辈子的完全不一样,不单如此,现在的“展凝”跟他认识的“展凝”也完全不同。

    极深的恐惧自心底漫了上来,除了样貌以外,完全不同的两个人,真的会是同一个人吗?

    不把他当回事的展凝,还是他想要的展凝吗?

    这个疑问一冒头,程谨言顿时又吓得出一身冷汗,命运给了他一条生路,能让他有机会再见到这个人,不管展凝变成什么样,他都要。

    他错了,该知足的,怎么还可以贪心。

    他一定会倾尽所有把展凝圈在自己的保护范围内,不让她遭受丝毫的危险。

    离年关近了,展凝帮着李知心采买了一些东西,然后抽空跑了趟乔松铺。

    钟乔松依旧是那副大爷样,见了展凝过去不见高兴或不高兴,也没问她在瞿刑那边过的如何,直接丢了块布给她。

    “来了正好,给小瞿做件衣服。”他说。

    展凝觉得挺神奇,怎么她走哪不是伺候狗就是伺候猫了。

    “我在那边看见了一只猫,那猫特别难伺候。”展凝说。

    钟乔松“噢”了声:“那猫还没死啊。”

    “……”展凝说,“你怎么就惦记人猫死呢,它活的不要太好。”

    “买的时候咱们就比赛谁先死来着。”钟乔松说,“那个死胖子自己都养不活呢,还养猫,呵!”

    嘲讽的相当到位,展凝也是弄不明白了,两人嘴上谁也不把谁当回事,结果养的猫猫狗狗还是宝贝的跟什么似得。

    想起两老头各自给爱宠起的名,展凝忍不住问了句:“你们这相爱相杀的到底是为什么呀?年轻时候是情敌吗?然后由于欣赏彼此才华又这么藕断丝连着。”

    “你怎么不去写小说?”钟乔松斜了她一眼,“躲这缝布片实在浪费你这脑子。”

    展凝:“……”

    给做完两件狗衣服后,展凝说:“我走啦,下次回来再来看你。”

    钟乔松头也不抬,随意的摆了摆手。

    回去时接到了孙婉的电话,说是晚上一起去酒吧聚一聚。

    展凝不喜欢这样闹腾的地方拒绝了。

    孙婉在那边说:“来呗,是朴泽跟人合伙开的,规模不大,就是个音乐酒吧。”

    上辈子展凝跟朴泽接触不多,但印象里这人似乎是开小厂的,老实本分的一个大男人,跟酒吧这类的娱乐场所似乎一点都不搭边。

    展凝拧眉愣了好一会,才说:“我还以为你跟朴泽没联系了呢。”

    上大学后几乎就没听过朴泽这个名字了。

    “是比较少联系,但不是不联系。”孙婉似乎在吃东西,含糊不清的说,“就看他什么时候找我呗,这人感觉也忙的。”

    孙婉说的没心没肺,她直到现在对朴泽依旧没有产出粉红泡泡,展凝不知道这辈子这两人会走一条什么样的路线,但就现状来看,要走到一起还是很有难度。

    展凝最终没有去那个酒吧,直接回了家。

    距离程谨言醒来已经过去好几天,展凝没再去医院,一是觉得已经去过一次,心意到就行,有钱人家的少爷压根不缺人陪。二是程谨言那次醒来的反应吓到她了,展凝始终有种被冰凉的软体动物缠上的感觉。

    这种莫名涌上来的危机感,让她整个人都不太舒服。

    深夜,出院后的程谨言坐在床上翻看一个大盒子,里面放着不少可称得上是破烂的玩意。

    用小毛巾包着的稍有了些锈迹的九连环,儿童衣服,塑料模型,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有一只作废的手机。

    每捞起一样东西脑子里就会跳出一些片段,这些画面是这个身体参与过,却不是他所熟悉的。

    程谨言脸色不太好看,因为两世性格迥异,所以他完全不认为这一世的“程谨言”就是他自己,画面里跟展凝相处的小孩或者少年,哪怕没有得到展凝任何好脸,都让他忍不住的嫉妒。

    他完全没有闯入别人世界的觉悟,反而有种被侵犯的恨意。

    他恨不得将箱子里的垃圾都给砸了,却在即将触及到时又生生忍住。

    不是他舍不得,是这个身体见鬼的舍不得。

    程谨言沉着脸,将盒子放到边上,想了想,又把那盒子塞进了衣柜,来个眼不见为净。

    床头柜上放着日常在用的手机,手机桌面非常干净,他熟练的打开通讯软件,里面没几个联系人,信息往来最频繁的就是展家姐弟,其中展凝的部分几乎是这手机主人单方面的一头热。

    从通讯软件退出来,他又去翻短信,清一色的广告,其中草稿箱有一条未发送出去的信息。

    ——姐,我想你了。

    程谨言倏地一皱眉,跟别人挖了他祖坟似得,脸色铁青。

    他将手机一扔,独自生了会闷气,时间快接近零点,将脑子里浆糊一样的思绪整理了遍。

    随后突然回过神来,这个身体年后才不过十六岁,十六岁还是个懵懂稚嫩的年纪,这个年纪的孩子还有任性的资格。

    这天后半夜展淮楠的手机响了。

    李知心迷迷糊糊的说:“这么晚谁来的电话啊?”

    “不知道。”展淮楠开了灯,拿过手机看了眼,来电的是严哲智。

    通话时间很短,展淮楠只听着,零星应几声,只是表情凝重起来。

    “我得出去一趟。”电话挂断后,他捞过一边的衣服往身上套,“谨言找不到了,我得帮忙去看看。”

    李知心瞬间清醒了:“孩子找不到了?这怎么会找不到?自己跑出去了?”

    展淮楠:“应该吧,具体的也没说,保姆刚发现的。”

    因为程谨言这次病的突然又凶险,尽管已经安然出院,为保险起见交代了让保姆夜间多看着点。

    “你继续睡吧,有事打电话。”展淮楠边系皮带,边朝外走。

    话是这么说,李知心还是跟着爬了起来:“这都快年底了,怎么突然出这么多事,真是闹心的很。”

    客厅黑漆漆的,展淮楠步伐迈的急,一个没注意还把边上的一个花瓶给带倒了。

    陶瓷碎裂的声响近乎是平地起雷一般。

    李知心给吓了一大跳:“哎呦,你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