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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节

      程谨言:“你再说一遍。”

    傅一被程谨言要吃人的样子吓到了, 焦急的推了他一把:“小言,你在干嘛呢?赶紧把人放了!”

    何润芝智商掉线的又浇了桶油:“你看我不打死她,我就要打死她!”

    程谨言将拽着何润芝领子的手迅速往上提了提,对方顿时痛苦的干呕呛咳起来。

    傅一叫道:“程谨言,你疯了,赶紧把人放了!”

    程谨言盯着要厥过去的何润芝:“你还敢不敢碰我姐了?”

    何润芝原本还算看得过去的五官顿时皱的惨不忍睹,不知道是因为气的,还是伤心的,还是纯粹因着痛苦而流出的泪水很快湿了满脸。

    静观了片刻的展凝皱了皱眉,展铭扬这时也小声说了句:“姐,谨言突然变得好恐怖呀!”

    是啊,怎么突然就抽了呢?!

    展凝正判断着闹出人命来的可能性,又考虑着自己是不是要上前阻止一下的时候,满脸充血的何润芝终于智商上线,不再挑战程谨言的耐心,狼狈又艰难的摇了摇头。

    程谨言又盯着她看了几秒,才松了手,往后退了步。

    何润芝转眼间靠墙滑坐到了地上,咳的撕心裂肺的同时,“呜呜呜”的哭出了声。

    这是她至今为止最失败的一天,挑衅不成反被发小欺凌,连个还手余地都没有,在仇人面前眼睁睁的被虐的渣渣都不剩。

    少女心碎成了齑粉,初成的粉色情愫就此陨落晦暗。

    傅一抽了几张纸巾给何润芝擦了擦脸,将人搀起来,转向程谨言,少有的严肃道:“小言,你最好细细的想一想,今天的所作所为是否值得,这么多年你所受的教育难道就是为了把你打造成现在这幅暴力的模样吗?”

    程家人最忌冲动,程谨言自小就被当未来接班人培养,每个人对他说的最多的一个词就是“克制”,他需要克制自己的喜好,自己的情绪,以及任何脱离程氏接班人轨道的东西。

    程谨言抿着嘴,倔强的跟她对视着,他不想妥协,不想在这件事上承认自己错了,保护展凝,永远没有错。

    然后他在向来疼爱自己的傅一眼中看到了显见的失望,傅一没再说什么,搂着依旧还没止住哭泣的何润芝走了出去。

    “姐,去医院。”展铭扬凑过来拨了几下展凝潮乎乎的头发,查看了一下伤口,“好在不怎么深,疼吗?”

    就是血流的多,糊了一脸,看过去自然就吓人。

    展凝:“还好。”

    疼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的,就是心思一直放在别处,所以感觉也就不太大。

    程谨言又朝大门看了眼,才走过来,说:“先去医院看看,不管伤口大小,检查一遍才放心。”

    说着就要去拽展凝的胳膊,展凝快速避开,头也不抬的说:“我去趟卫生间。”

    展凝锁上门,站在洗手台前,拧开水龙头,盯着水柱发了会呆后俯身洗了把脸。

    这个时候换谁心情都不会好,莫名其妙给砸破了脑袋,就算将罪魁祸首整成一朵喇叭花,心里的闹劲一时也很难压下去。

    展凝试想自己跟何润芝也没有过多大的纠葛,哪怕是上辈子为个男人斗得要死要活,也不至于沦落到玩蓄意谋害的地步。

    她现在才几岁,十二岁,十二岁的年纪居然可以毫无顾忌的朝人脑袋砸鱼缸,这也亏得鱼缸小,楼层低,不然自己的小命是不是就得交代在这了?

    展凝乱七八糟想了一堆,捞过毛巾擦了擦脸上的血渍,原本凝固的破口一下又渗出点新鲜血液。

    原本就没压下去几分的烦躁立时又死灰复燃的蹿上来,展凝“啧”了声,将毛巾一扔,开门走出去。

    两少年跟门神似得杵在门口,脸色一个比一个凝重,也不知道在讨论什么,等展凝一出来目光统统转到她身上。

    两人如临大敌的表情让展凝很是莫名,这时放口袋大部分时间只用来装样子没实际功能的手机突然响了。

    原以为是李知心,又或者是被告状后来教训自己的展淮楠。

    结果拿出来一看,来电的却是丁定远。

    电光火石间展凝脑子已经转了好几个弯,她接了电话。

    丁定远说:“展凝,我是丁定远,物理老……”

    展凝说:“噢,今天去买资料啊,时间来得及吗,这都下午了。”

    丁定远:“啊?”

    展凝思考着说:“那行吧,既然这么急就走一趟,在新华书店碰面,到地了再联系。”

    将一头雾水的丁定远打发完后,展凝对上两少年冷热不定的视线。

    “有事要出门一趟,医院我自己去,你们别管了。”

    身上衣服也是一片狼藉,隐隐的还泛着点腥味,展凝去房间换了一身。

    出来就朝大门走,程谨言连忙跟上去,说:“姐,我送你吧,这样出门也不太方便。”

    “怎么不方便了?”展凝倏地转身看他,“我又不是毁容了,还不能出个门?”

    事实上她也不想这个时候冲程谨言发火,毕竟这孩子前几分钟还给自己好好出过气,但心里乱糟糟的情绪一时难以压制,她就想找个地方一个人好好的愣一会,谁都别来烦她。

    “姐。”展铭扬在一边拉住她,“你这样出门我们不放心。”

    “没什么好不放心的,有事打电话。”展凝把手抽出来,隐忍着说。

    人的情绪跟高浓度酒精类似,容易挥发,也容易被波及,到一定点了还极易爆炸。

    程谨言原本还想再说什么,对着展凝不怎么和善的表情,谨慎的闭了嘴。

    这边的住宅区附近并没有设立公交站点,当然这很可能归功于住这里的住户使用不到这类公共交通工具的问题。

    时间已经过了下午三点,展凝到路口等了很久才打到一辆车。

    为了形象不至于太过吓人,出门时展凝还特意套了顶鸭舌帽,然而这样粗略的遮掩完全就是种自欺欺人的方式。

    今天的司机热心的过人,展凝一上车,他就说:“小姑娘这脑袋撞的有点厉害呀!”

    “还行!”副驾驶车窗升降按钮无效,展凝敲了敲玻璃,“师傅麻烦降点车窗,我容易晕车。”

    司机说:“有伤口的人吹风不好的其实,你年纪小不懂事,不过我还是给你降一点,留条缝好吧。”

    车子走走停停的朝医院奔去,展凝心思飘散的厉害,头上的隐痛在这个时候终于露出了点苗头。

    她有些难受的按了按额角。

    司机说:“这怎么撞的?自己摔了还是什么,家里人怎么没陪着你出来。”

    大叔跟被人按了开关一样,突然走起了十万个为什么模式。

    展凝在他一顿问题炮轰中,也不知道哪根神经松了松,然后把遭遇一股脑的冲陌生人抱怨了一通。

    司机听得一惊一乍,最后跟着展凝一起将何润芝给彻头彻脑的讨伐了一顿,这人要在跟前站着直接能给喷的爹妈不认识。

    这一过程直接持续到展凝下车为止,展凝心情很好的冲对方挥了挥手:“麻烦你了,师傅!”

    “好说。”司机师傅也冲她摆手,顺带说了句,“那种孩子就是纯粹家庭教育有问题,你以后自己当心,直接绕着走。”

    在司机师傅最后这句结束语中展凝走进了医院。

    伤口看着并没有很严重,但医生还是开单子给拍了片子,确认无大问题后才给上药做包扎。

    只是伤口位置有些靠上,需要刮掉点头发。

    展凝的头发已经及腰,是别人说的上厕所要撩的程度。

    “那看过去岂不是得秃了?”展凝幻想了下自己之后的造型说。

    医生在盘子里拨了一下工具,说:“我给你刮少点。”

    少点不也照样得秃?

    鱼缸砸下来的时候,连水带鱼兜头兜脑的全泼在了展凝头上,血水一掺和一搅拌到现在都黏在头发上没干透。

    刮刀贴着头皮动作的时候,展凝能听到发丝断裂的沙沙声,随着声音掉下来一撮半干不干的头发。

    等医生放开她的头,接着拿药水的时候,展凝说:“医生我这样是不是没的洗头了?”

    医生说:“对呀,一周内就别想了,一周外视情况再看。”

    “……”这话无疑又是个天降的噩耗,展凝巴巴的说:“这要一直不洗,我这头还不臭了?”

    医生拿着药棉转过身来给她消毒:“臭了也总比跑医院好吧。”

    “我还是宁愿跑医院。”展凝说。

    可能没想到有人会这么大言不惭,医生的话音也忍不住滞了滞。

    手上的动作不停,医生说:“要实在受不了就去理发店吧,躺那边让别人给你服务,手上动作注意,别碰到伤口就行。”

    从医院出来,顶着个放荡不羁的造型,展凝在马路边上走着,日头西沉,脚边全是碎落的霞光。

    展凝踩了一会,扭头看到一家正大肆搞活动的理发店,洗剪吹20元,烫染特价八折,凭会员卡更可享受五折特级优惠。

    店铺面积不算小,透过大片落地玻璃,可发现在这样的促销活动下光顾的客人也寥寥无几。

    能有这种效果的,不是地理位置不佳,就是理发师手艺堪忧。

    展凝盯着某个正在人头上捣鼓的黄毛好一会,毅然决然的走了进去。

    一通的欢迎光临中,一个瘦高个走了过来,虽然极力压抑,还是看得出他对展凝这幅模样的惊讶,他勉强将目光拉开放到展凝脸上,笑道:“理发吗?”

    头发一直潮乎乎的,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老感觉带着股腥味,都快跟鱼类家族划等号了,这样的摧残下展凝心里最大的渴求就是将这头今天过的比较磕碜的头发给洗一洗。

    然而等人将问题一抛出来,可供选项突然又跳了一个台阶,展凝合计了下近一段时间里自己要面对的糟心情况,觉得将头发剪了是个再明知不过的选择。

    “嗯,剪头发。”展凝抓了抓自己的马尾,又指了指额角的地方,“我这样可以剪吗?”

    “可以,我注意着点,这边不给你弄湿。”他说。

    洗之前为方便需要一刀给剪了,到时洗完再精修。

    理发师拿着剪刀跟她确认了三遍才下手,紧张兮兮的态度不像是剪头发,很有要剖人肚子的感觉。

    理发师说:“过来把头发剪短的不少,但剪到一半就开哭也挺多,每次我都蛮尴尬。”

    发带解开,单马尾披散开来,理发师将剪刀举到她脖子上,看了镜子中的展凝一眼:“我真剪了,这一刀下去可就没的后悔了。”

    展凝看着他都嫌累,说:“剪吧,那些剪一半能哭出来的八成都失恋了,我这是被破头了,性质不一样。”

    理发师笑了下,“唰”一刀剪了下去,手上捞了长长的一大把:“这个你要带回家吗?”

    “……”展凝说:“不用。”

    拎着这么一束头发她瘆的慌。

    头上有伤的问题,展凝这个头剪的时间有些长,毫不容易熬到结束时,手机也响了。

    在吹风机“呼呼呼”的热风声里,接通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