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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

      宋阳连忙惊的跳了下,一把抢过自己的衣服领子在那哆哆嗦嗦的整理,整完后犹自不放心的拿铅笔盒当镜子照了照。

    孙婉不忍直视的说:“哎哎哎,赶紧把你兰花指收收,你要一个劲这样以后还得被人揍信不信?不过那脖子上到底谁干的?现在还有人欺负你?”

    宋阳连连摇头:“昨天睡觉时不小心撞床沿上了。”

    孙婉:“这都行,你怎么不把脑袋给磕了?”

    宋阳腼腆的笑了笑,坐回了位置上。

    展凝抚了抚下巴,能撞出那么大一片淤青也真是不容易。

    周日的时候展凝瘫床上睡到日上三竿,快正午时才不甘不愿的爬了起来,这还是被李知心给赶起来的,否则还是接着瘫下去。

    展凝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先去厨房准备倒水喝。

    两孩子一早就起了,展铭扬蹲电视机前在看动画片,程谨言滚哪去了没看到。

    展凝眼睛半闭半睁的继续走,到厨房门口时发现程谨言也在这,踮着脚在够上方的柜子门。

    展凝正要开口让人消停点,程谨言先一步脚底一滑摔下去,这本来没什么,小男孩摔摔打打很正常。

    只是在他摔下去的那一刻,展凝突然注意到了边上冒着烟的电水壶。

    没有任何可供思考的时间,展凝下意识伸手拎住对方领子往后拖,左手往前一挡。

    哪怕最后躲的再迅速,滚烫的热水也多多少少洒在了左手小臂上。

    程谨言狼狈的摔在地上,一抬头看见了因疼痛往地上捶了一拳的展凝。

    他愣愣的叫了声:“姐……”

    第23章

    “不算太严重, 按时上药,别碰水,问题不大。”老医生埋头写单子, 写着写着又看了展凝一眼, “小姑娘运气不太好啊,之前被咬, 现在又被烫的,平时还是要注意安全。”

    李知心在边上点头附和。

    展凝冷着一张脸没吭声, 思绪飞散的已经没法看, 上一世她也替程谨言挡过一次, 那次很严重,还都是泼在右手上,留下了大片可怖的伤疤。

    问题是上一世发生的时间是在她高三的时候, 那会因着伤势严重还影响了她的高考成绩,最后勉勉强强落了个三本。

    这次是左手,伤势明显比之那次好很多,救人更是下意识行为, 但这一切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时间轴居然又变了。

    展凝心里非常的不是滋味,还有些无法抑制的无措, 因为各类事件的发生并没有因着时间轴的提前而消失。

    它们依旧按着它们的步骤一件一件的发生着,如果一次重生所带出的人生足迹依旧跟上一世一模一样,那么所谓的重生还有什么意义?

    展凝心事重重的从医院出来,跟着李知心回了家。

    一路都没说什么话, 精神看过去也不太好,李知心摸了摸她的脑门:“伤口很疼?”

    展凝摇头:“还好。”

    这么来回一趟,时间已经是下午。

    李知心去厨房做饭,展凝在客厅坐着,茶几上放着一堆零食,有拆开的,有完好的。

    展凝看到展铭扬嘴角的奶油,戳了戳他的脸蛋:“赶紧去把嘴擦擦,又吃的这么脏。”

    展铭扬瞅了眼她被包扎好的左手:“姐,是不是很疼啊?”

    展凝装模作样的说:“对呀对呀,疼死啦,你说怎么办?”

    展铭扬担心的瞅着她,“我帮你捏捏好不好?”

    “捏捏就更疼啦。”

    展铭扬愁眉苦脸的:“那、那我给你吹吹。”

    随后不由分说的趴展凝肚子上,伸着脖子往她左手伤处吹气。

    整个人跟被吊在半空中似得张牙舞爪,展凝给他折腾的差点憋过气去,一把将人给掀了下来:“我怕你了,赶紧省点力,先去把你那嘴擦擦。”

    手一挥,甩他屁股上:“走!”

    展铭扬听话的走了,展凝忍着伤处火辣辣的疼,从茶几找了个面包出来,打算用牙咬着撕包装。

    从刚才一直当隐形的程谨言突然就活了过来,先一步从她手里把面包给抢了过去,展凝怒从心起正要发火,程谨言将撕开包装的面包又递了过来。

    展凝的心头火又给堵了个严实,她不太舒爽的抿了抿嘴,将面包拿过来直接塞进了嘴里,鼓着腮帮子在那嚼。

    程谨言在地上坐着,小小的脊梁弯出明显的弧度,像只垂头丧气的鹌鹑。

    过了会,他朝展凝的方向挪了挪身子,展凝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还没反应过来左臂上就被搭了双小手,展凝神经质的抽了下。

    程谨言低眉顺眼的凑过去,对着捆着纱布伤药味浓重的左臂轻轻的吹了几口气。

    他抬起头,生怕惊动了什么似得,轻声问:“姐,这样是不是好点?”

    很多时候展凝尽管不想承认,但程谨言智商上确实比展铭扬有优势,展铭扬时常干出的缺脑子的事情,程谨言是完全不会干的,现在这一出全面拷贝出来的行为,着实让展凝惊了一把,她深深觉得这次热水一泼,不单把自己给伤了,把程谨言也给刺激狠了,刺激的少了根筋。

    展凝看看自己残了的胳膊,又看看满脸期待的小孩,愣是没说出一句话来。

    长时间的沉默中,程谨言收回了自己的手,因成长环境所限,他所面对的人不是虚情谄媚,就是严苛挑剔的,他很难尝到人与人之间最常规最正常的一种感情交流。

    除了在展家,而展家这几个人中,展凝又是个绝无仅有的特例,她的目光总是那么桀骜冷然,俯视他的时候总是像在看一个劣质瓷瓶。

    她似乎把一切的良善和关怀都给了展铭扬,有时候看着展家姐弟互动,他都忍不住嫉妒和难过,下一瞬又鞭挞自己以后要做的更好,让自己更懂事更乖巧,以此来获得对方眼中短暂的赞赏。

    可惜到目前为止一次都没有,不单没有,他还把一件件事情搞得更糟,程谨言心想:“我明明没有这么差劲的。”

    他恨自己的一无是处,又气展凝的旁若无人,他想引得些对方的关注,又怕适得其反,他彷徨于展凝凌厉的态度,又深陷于对方危急关头拉住自己的感动。

    他从来没再一个人身上有过如此矛盾复杂理不清想不透的情绪。

    程谨言深深的吐了口气,异常挫败。

    之前刻的牙印还没消,胳膊又光荣负伤。

    孙婉一见她这倒霉催的模样除了“啧啧啧”的摇头,也说不出别的话来了。

    负伤期间展凝身边跟了两“小保姆”,“程保姆”负主要职责,“展保姆”跟旁边有样学样打下手。

    上公交只要有空位就是她的专属座椅,展凝每次都顶着各路诡异的目光在两孩子强制的“保护”下就坐,神他妈难受。

    有时旁边人小声嘀咕,程谨言还会很好的解释上一句:“我姐手受伤了,要让着她。”

    展凝被他弄的都不敢抬头,实在太丢人了。

    在家也没好过,李知心见了每次都乐的要死不活,发表意见:“我们家地位还是你高啊,两少爷争着抢着伺候你来了,福气是你好。”

    “……”展凝有苦说不出,埋头在那整理被展铭扬搞得一团糟的鞋带,“别羡慕,我不介意把这福气送您,您行行好,给接走吧。”

    “不不不,”李知心说,“不敢跟你抢,没那个脸。”

    “妈!”

    “哈哈哈!”

    晚上睡觉前,程谨言捞着支药膏推门进来的时候,展凝的火气被顶到了天灵盖。

    坐在书桌前,灯却亮在了床头,光影落了满室。

    可能是她的表情看过去太糟糕,弄的程谨言脚步滞了滞,不清楚自己又哪里惹到她了。

    但依旧硬着头皮说:“姐,我给你上药。”

    展凝忍着要咆哮的冲动,力持平稳的说:“别折腾我了行不?上药这事我自己就行,真的。”

    程谨言低头转了转手里的膏体:“可你是因为我才烫伤的,我想多做点事。”

    如果所有的事情都按时间轴发展的来,如果烫伤事件依旧被安排在展凝临近高考的时间,她不一定会重蹈覆辙去替这个孩子挡一劫,她很清楚这一世的自己是个什么样人,可能算不上多坏,但站在程谨言的角度来看自己,绝对算不上是什么好人。

    不过现在说这些没意义,“如果”这两个字的存在本身就是没意义的。

    现在她和程谨言发出的所有碰撞全都是巧合,这种巧合让人非常的不愉快。

    展凝伸出手说:“把药膏给我。”

    程谨言抿了抿嘴,快速看了她一眼,犹豫着没动。

    展凝提高音量,毫不留情的说:“给我听到没有?我不需要你多事,你这个年纪就安安心心上学读书,到点了就上床睡觉,管那么多干嘛?吃饱闲的吗?”

    这话可谓相当的甩人脸了,哪怕是对着一个八岁的孩子。

    程谨言被她突来的刻薄弄的呆了一下,往常展凝再不耐烦还会做点遮挡,今天这模样是直接将那层薄膜给撕了个透,戾气满满的直接喷火了。

    他无措的眨了眨眼,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应付炸毛的展凝。

    展凝手指敲了敲桌面:“嘿,别傻呀,我跟你说话听见没?”

    程谨言用极短的时间把最近几天所有事情都给顺了一下,他小声说:“我没给你添麻烦。”

    “……”展凝伸手,“药膏给我。”

    程谨言固执的说:“姐,我没给你添麻烦。”

    他做的事情全都是自己能力范围内的,比如给她去倒个水,拿支笔,拿双鞋等等。至于其他倒水打翻杯子,梳头头发打结,拿毛巾却拿浴巾那些糟心事全都是展铭扬干的,跟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这一点程谨言清楚,展凝自然也清楚,但她宠展铭扬宠习惯了,完全不可能朝那小子发火去。

    由此程谨言被无辜波及了。

    展凝无奈的叹了口气,疲惫的捏了捏眉心,她到今天才发现程谨言居然有点轴,轴的很有些撞了南墙都不一定回头的味道。

    “对,你是没添麻烦,但是小扬会跟着你学,你干嘛他就想干嘛,由此间接给我造成了很多麻烦,你能理解吗?”展凝双手一摊,“所以你消停点,他也就能消停点,我就可以过的爽一点了,能理解吗?按着你那智商我觉得应该能理解的。”

    程谨言比同龄人早熟,接触过的人事物也多,跟他沟通有时候会忽略掉他的年龄。

    程谨言很长一段时间没说话,相隔一米多远的距离,他杵在那片昏黄的光影里,微微垂着脑袋,闷不吭声像被霜打了的茄子,耷拉着脑袋好似下一秒就能给化成水一样。

    展凝眼珠子转了转,随着安静的时间延长,对着这个人少有的良心触发了一下,心说:“我好像有点说重了,这小毛头要哭了我会不会被李同志给劈死?”

    展凝都不知道是该同情他,还是同情自己了,至于怎么收拾残局,她又有点无从下手。

    最后在胡思乱想中只能这么干瞪眼的等着程谨言回神后的反应。

    好在程谨言比她以为中的坚强很多,他没哭没闹,只是用着一种强忍的表情,似哭非哭的走到桌子边,将药膏放到桌子上。

    然后抖着声音说了句:“对不起。”

    有那么一个瞬间,展凝几乎要心软了,好在有个棒槌始终顶在她的心头,哪怕周围糜烂成腐肉已经不成形,那根棒槌也会完好无损风雨不惧的屹立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