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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节

      朱谨深不为所动,继续对她开着嘲讽:“你父王选你顶这个坑,才是他倒霉,换你任何一个姐妹,我看都不至于这么麻烦。”

    沐元瑜摸摸额头上包扎的布条,把这当赞美收了下来。

    朱谨深无语,他此刻是深深意识到了他面对的不是一个普通姑娘,几乎没有任何事任何话语可以击倒她,所有的软糯都是伪装,内里包裹的,是一副谁也伤害不了的铁石心肠。

    可是她要伤害他却很容易。

    “你走吧。”

    沐元瑜抬头:“啊?殿下,那你不生我气了?”

    “我生不生气,对你有影响吗?”朱谨深冷冷道,“你不过是怕我卖了你而已。你大可以放心,这么做对我没有好处,我也不爱管不相干人的闲事。”

    她被归类到“不相干人等”里去了——果然连李飞章的地位都不如了,他好歹还是个便宜舅舅呢。

    沐元瑜垮了脸:“殿下,不是这样嘛,我保命要紧,殿下一样重要啊。”

    骗子。

    朱谨深扫她一眼,他再相信她就见鬼了。

    他毫不留情地继续撵人:“出去,你还等着我动手不成?”

    沐元瑜心里有点不好受,她感觉到她是真的失去了朱谨深的信任,然而这怪不得他,全是她自己作的。

    这么僵持下去不见得能有个结果,只怕把他越惹越烦,沐元瑜只好低了头:“殿下,那我先回去了。”

    她拖着步子往外走。

    朱谨深望了眼她的背影,心内漠然想,听到他说不会说出去就走了,她所谓的“重要”,不过如此。

    **

    沐元瑜没精打采地回到家,丫头们关心地围拢来:“世子,谈得怎么样?二殿下那边怎么说?”

    “他说不会说出去。”

    “哦——太好了。”

    丫头们齐齐松了口气。

    但见沐元瑜不像开心的样子,鸣琴就问:“世子怎么了?可是觉得他的话不可信?”

    沐元瑜摇头:“不,只是他还生气得很。”

    鸣琴和观棋对望一眼,观棋嘴快道:“生气生去罢,不过这样的话,他真的靠得住吗?哪天反悔又说出来就糟了。我看,还是我们想法子也拿住他个把柄才好。”

    沐元瑜抖了下:“可别,这就难哄了,我再去算计他,他真该恨死我了。”

    朱谨深目前只是不搭理她,她再往老虎嘴边去拔虎须,把他撩得反击过来,真结下仇敌,她可承受不住。

    丫头们向来信任她的判断,就不提了,鸣琴转而打量着她:“那位殿下脾气这样大,世子可挨了惩罚?”

    实际的惩罚倒是没有——

    不过,沐元瑜心中确有疑惑,之前形势紧张她没空细想,此时回到了家,对着丫头们没什么可讳言的,就直接道:“他叫我脱衣裳。”

    丫头们:“……!”

    鸣琴的眼神很快转为震惊心疼,几乎要哽咽:“世子受苦了——”

    世上还有哪个女儿家,过得像她这样艰难。

    “没没没,”沐元瑜忙摆手,“他是气话,没真要我怎么样,我也没脱。”

    鸣琴眼中的震惊没有消去,只是换成了另一种:“气话?”

    “是啊,他叫我不听话就走,我那时才见到他,肯定不能走嘛,我就进去里间了,假装一下。结果他又不愿意了,还叫我走。”

    沐元瑜现在回想起来仍有些糊涂,“我不知他怎么想的,他倒是看出来我是假装的了,又气了一层——所以我说,不能再算计他。”

    “我也不太懂世子怎么想的,”观棋费解地道,“他敢提这样的要求,世子为什么不打破他的头?”

    她们家世子可绝不是个软柿子,外柔而已,内里刚得很,不然,也不会反抗亲爹反到京里来了。

    沐元瑜偏了脸:“用不着这么狠吧?我就是觉得他不会的。他确实也没有,唉,他是个好人,总是我不好。”

    “世子不是不好,”鸣琴出了声,若有深意地道,“是太好了。”

    沐元瑜失笑,真是她的好丫头,这时候了还要夸她。

    “那是你们觉得,二殿下现在看我,可不是这样了。”

    “不,”鸣琴罕见地否决了她,“二殿下眼中的世子,一定比我们还要好。不然,他怎么会在明知不可能的时候,恋慕上世子呢?”

    沐元瑜感觉她耳边好像想起了一记惊雷——好吧,没有那么夸张,她是还糊涂着,但没有糊涂到这个地步。

    她对情/事不解,但她对朱谨深的了解,当然远远超越只是听她转诉的鸣琴。

    鸣琴没有给她多少反应的空间,紧跟着问:“世子对此,感觉如何?”

    沐元瑜抓了抓脸,下意识说了实话:“有点飘飘然尔。”

    ☆、第105章

    观棋恍然大悟:“怪不得世子没揍他。”

    未必真做出什么来才算非礼, 一个男人敢对一个清白姑娘说出这种话来, 本身就值得暴打一顿了。

    沐元瑜想了想, 承认:“我没想过要动手。”

    她就只是震惊, 但由头至尾没有愤怒。

    两个丫头都暧昧地看她。

    沐元瑜本来还坦然,叫看得渐渐脸热起来:“你们什么眼神——干什么。”

    “世子向来聪明远胜婢子们, 哪里还用问呢。”观棋眼神发亮,挨过来嘻嘻笑道, “我跟世子从云南回来,送李神医去十王府时见过那位殿下一回,确实十分地出众。世子若和他都有意,岂不是正好。我看他勉勉强强也配得上世子,世子把他拿下了, 正好也有了他的把柄,他再想把世子的秘密抖落出去, 就得掂量掂量自己会不会跟着遭殃了。”

    她一贯是个使力不使心的, 能这么有理有据地说出这番话来, 是比较难得了。

    鸣琴都想了想,赞同道:“不错。”

    生苗女儿的心里,未婚男女你情我愿就是天经地义, 至于别的,押后考虑并不着急。

    “怎么就不错了——”沐元瑜头疼抚额, “我没有觉得,他也未必真有这个意思。”

    两个丫头对视一下,又齐刷刷移回来看她, 嘴边都含笑,目光更暧昧了。

    观棋还双掌合十感叹了一句:“唉,我们世子长大了,知道慕少年了。”

    “什么慕少年,那是慕少艾。”沐元瑜无奈纠正。

    观棋捧了脸:“哇,世子承认啦。”

    “没有,没有,我承认什么了——”

    主仆正笑闹着,临画进来传话:“世子,一队锦衣卫堵在门前,说要查刺客,叫把我们宅子的人都叫出去。”

    沐元瑜止了笑意,微微愕然:“查刺客,怎么查到我这里来了?”

    观棋不满帮腔:“就是,这些没用的,白有那么大名气,连个围场也看不好,害得世子受伤,现在不赶紧去抓刺客,跑来我们家干什么!”

    临画摇着头:“为首的那个百户很不客气,要不是刀三哥他们拦着,直接就要闯进来了,所以我赶着来告诉世子一声,还没来得及问他们为何这样。”

    沐元瑜奇道:“怎么,他们抓不到刺客,还打算着栽到我头上来不成?”

    她站起来往外走。

    到了前院,隔着影壁,已听到大门外熙攘的吵闹声。

    刀三响亮的嗓门喝着:“锦衣卫怎么了?锦衣卫就能私闯民宅啊——不对,是官宅!小兔崽子们,横的什么,爷爷打遍全山无敌手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吃奶呢!”

    另一个有两三分熟悉的声音阴恻恻地道:“本官当的是皇差,你敢阻拦不听从,诏狱有的是刑罚等着你,来人,给本官把他拿下——”

    “慢着。”

    沐元瑜加快脚步走了出去,一见为首那穿着长身盔甲的人是谁,就了然了。

    “韦百户。”

    韦启峰眉梢动了动,皮笑肉不笑地转目看向了她:“沐世子。本官奉旨查案,你的护卫横加阻拦,本官现要以抗旨罪捕他,得罪了。”

    沐元瑜冷笑了一声,命令与锦衣卫僵持住的护卫们:“都进去。”

    包括刀三在内,护卫们想也不想,俱听命后退进了大门。

    沐元瑜接着喝道:“封门!”

    韦启峰脸色一冷:“沐世子,你也敢抗旨?!”

    “不敢。不过,韦百户,抗不抗旨可不是你说了算。”沐元瑜说着就向外走,“我自去向皇爷请罪,倘若皇爷也认为我是抗旨,我自然认罚。”

    这土霸王好大的脾气,一言不合就要面圣!

    韦启峰身后的锦衣卫们有微微的骚动,查刺客查到苦主家里还这么横,到皇帝面前哪能有好,要领罚的还不知是谁呢。

    锦衣卫再是天家鹰奴,多少还是要看人下菜碟的。滇宁王府这样的门户,明显不是他们可以随意拿捏的。

    就有个总旗上前低声劝道:“百户,这小子性愣,您别和他一般见识——”

    韦启峰脸色阴晴不定,他难得逮着这个机会能过来耍耍威风,这要半途而废,他既不甘心,当着下属,这份面子跌了又还怎么找补回来?

    总旗无奈,跟这么个半途出家不知傍上了谁空降下来的上司也是辛苦。看韦启峰只是不动弹,但也不说话,显也是后悔了,但抹不开面子服软。

    他只有自己上前追上了沐元瑜描补。

    “世子爷,您别见怪,我们百户人严厉了些,心是好的。昨日世子遇刺,皇爷下令严查,我们确是奉了指挥使之令,前来府上查探,并非无故叨扰。”

    沐元瑜也不是硬要拿捏人的性子,就停下了脚步,问道:“刺客没抓着?”

    总旗摇摇头:“那刺客是从山那边来的,我们指挥使查到了他留下的路上痕迹,领着人翻山疾追,本已追到了他,还射中了他一箭,可惜功亏一篑,当时已到了山脚,那刺客在山脚下栓了匹好马,骑着马飞逃而去,结果还是叫他跑掉了。”

    郝连英他们在山里追人,不可能骑马,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只有望马兴叹了。

    沐元瑜明白了:“那又为何到我这里来?可是有什么证据显示那刺客逃了过来吗?”

    总旗仍旧摇头,但解释道:“昨日世子说,在京里不大可能结下这样的死仇,我们指挥使就想着,那有没有可能是世子身边的人,这刺客手臂中了一箭,此刻身上挂了相,要找他容易许多。不但世子这里,我们别的兄弟们此刻也散在城里的各处医馆等处查探着,看有没有可疑的人前去就医或者买药。”

    他解释得很有条理,沐元瑜就点头:“既然这样,我就把人召齐了给你们看看。”

    她往回走,总旗跟在旁边松了口气——人家明明很通情达理嘛,百户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好好的一件差事非往砸了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