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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3节

      “住口!”史思明低喝道:“这样的休得再提一个字,否则我将亲手砍了你。”

    史朝义吓了一跳,忙闭嘴不语。史思明瞪了他一眼,缓缓道:“朝义啊,这些事心知肚明做好防范便可。此时神策军十几万大军虎视眈眈意图反攻,这时候若大燕国内乱,那便谁也活不成了,只能让王源坐收渔翁之利。虽然我父子受人猜忌,但大局却不能不顾。你去传我命令,各营兵马需得积极协助严庄整顿兵马,不得拖延推诿。”

    史朝义无奈的答应了一声拱手转身欲离开,史思明在他身后道:“给严庄的那十万兵马,你要做些筛选。唔,防御长安需要精兵强将,你可明白?”

    史朝义一愣,顿时醒悟,连声点头道:“孩儿明白,定会命人细细筛选,父帅放心便是。”

    史朝义走后,史思明缓缓的靠在椅背上沉思。安禄山分兵之举暴露了安禄山对自己的猜忌,自己虽然很是愤怒但却不能露出丝毫的不满。因为还没到自己能够反抗的时候。此时安禄山的威望还是很高的,自己手下的将领一大半都是安禄山的嫡系,这些人都不会跟自己走。既然如此,还不如趁着这次分兵的机会,将这些将领统统的赶走,让他们去跟着严庄离开长安,顺便将一切老弱病残以及新募集的兵马都给了严庄,这样既精简净化了手下之兵,又能让手中的兵马更容易掌握在自己手中,可谓一举两得。虽然总归是少了十万兵马,但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自己却也得到了不少。

    第838章 三城(二)

    太行东南五十里外是相州所属。相州治所所在的城池叫做邺城。说起邺城,那可是大大的有名。汉朝末年,天下三分,邺城便是曹魏发迹之地。当年的曹操便是拒守邺城招揽天下才士,在邺城曾经造了天下闻名的三座楼台。一名金凤台,一名铜雀台,一名冰井台。曹氏父子便在这三座高台之畔招揽贤士吟风弄月,书写了建安风骨文章以及争霸天下的伟业。

    如今的邺城却早已不复当年的繁华,大唐王朝,繁华程度超过邺城的城池不知有多少。这座古城如今只是作为相州所属邺郡的治所而存在,只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城池罢了。

    安禄山起兵之际,邺城太守李荣是第一批投降的,这也给这座古城填了重重的一笔,只不过是抹黑的一笔。其实按照邺城的城防,比之东南方的平原郡治所平原城不知坚固多少,若要坚守,比之平原城更有优势。然而城池是否坚固并不在于城防如何坚固,而在于守城的人是否坚定,这一点已经被无数的事实所证明了的。

    天近晌午,虽然已经是八月初,但连日的干旱和暴晒让天气炎热无比。邺城东城门上下,原本清晨还能看到士兵的身影,但当太阳升到头顶时,就连一名士兵的影子也没了。

    城门口的几棵柳树蔫巴巴的垂着枝叶,城门洞的阴凉处,二十几名士兵抱着兵刃坐在通风处半敞着盔甲打瞌睡。这些都是城门上下的守军。城门下方的守军倒也罢了,城楼上的守军却也因为天气太热而无法承受炙烤,一个个纷纷溜了下来,躲进这阴凉串风之处避暑。

    无人去指责他们的懒散,因为这便是他们的常态。天气这么热,天天在城门前站岗,谁能吃的消?这一点连守城的小头目都认同,即便看到了他们的懒散模样,也不会出言指责,况且他本人也正躺在人群之中张嘴打鼾。

    远处的天边似乎有一阵闷雷滚过,城门洞中的一名士兵被惊醒,擦着口水朝亮的刺眼的天空中张望。但见天空中青天白日万里无云,哪有半点像是要打雷下雨的样子,不禁有些疑惑。

    “哎,你们听到了么?像是在打雷,但天上又不像是要下雨的样子,奇怪了。难道是我的耳朵出问题了?轰隆隆的闷响。”那士兵扭头诧异问道。

    几名打着瞌睡的士兵也惊醒了过来,他们也听到了沉闷的雷声,而且那声音越来越大,连地面都似乎有些抖动了起来。

    “他娘的,怎么回事?地震了么?”一名士兵骂道。

    “上城头瞧瞧去,好像是西边传来的声响。太行山的山头崩塌了么?否则怎么有这么大动静。”另一名士兵脑洞不小,咂嘴道。

    这话提醒了几人,两名士兵飞快从后方的台阶登上城头,当他们从城墙上方探出头去,以手遮阳眺望那闷雷般的声音传来的方向时,他们顿时傻了眼。

    但见远处,黄尘滚滚而起,像是一场暴雨席卷而来。然而,那却不是天上的乌云,而是从地面上升腾的尘土。在尘土下方,无数黑的小点在飞速的移动,黑点从中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刺得人不能直视。他们一下子明白了过来,那是一群正迅速朝城门飞驰而来的骑兵。

    “了不得,好像是骑兵?好像应该大概不是我们的人。你觉得呢?”

    “根本就不是我们的兵马,是从太行山方向窜出来的,必是敌军。”

    两人三言两语便弄清楚的状况,然后异口同声扯着嗓子叫了起来:“敌袭,敌袭!”

    ……

    相州治所邺城城头上,随着两名守城士兵的喊叫声响起,城头上下顿时炸了锅一般乱做一团。闻听敌军来袭,守城门的小头目忙带着人爬上城墙上方,一眼看到铺天盖地而来的黑压压的骑兵,他都快吓得尿裤子了。

    “快拉起吊桥,快关城门。”小头目的声音因为惊慌和恐惧都尖利的破了音。

    七八名士兵忙冲到城门上方,手忙脚乱的去搅动吊桥的绳索,下方城门洞中,十几名士兵冲到城门口开始推动沉重的城门缓缓关闭。

    蹄声隆隆,烟尘滚滚,无数骑兵越来越近,距离城门已经不足里许。城门上的守军疯狂的搅动绞盘,将吊桥拉起了离地一丈多高,下方的城门也关上了一扇。城楼上的小头目心中松了一口气,吊桥已经拉起这么高,断绝了通向城门的通道,这些骑兵是没法能直接冲进城中了。只要关上城门拉起吊桥,他们便只能望城兴叹,不久后军营之中援军赶到,便可以从容御敌了。

    小头目大声的催促着士兵快速绞动吊桥绞盘,一边朝蜂拥而来的敌军骑兵的阵型看去。突然他看到了一匹黑马正如闪电一般沿着城门口的官道飞驰而来。这黑马甩出其他的骑兵数百步,其余的骑兵距离城墙还在里许之外,而这匹黑马已经距离城门不足两百步了。但见那匹黑马上坐着两个人,前面一人穿着金盔金甲,在阳光下耀眼夺目,而他的身后坐着一个身材娇小之人。若不是自己眼力好,几乎都忽视了这个人,因为他身前的那个穿黄金盔甲的家伙太过吸引眼球了。

    “跑得快又怎样?你还能飞上来不成?”小头目忙里偷闲的挖苦了一句,扭头催促身边的士兵加速转动吊桥绞盘绳索,吊桥已经离地一丈多,很快就要合拢了。而下方的城门的另一扇门也已经快关上了大半。目前的情形来看,突袭的敌军骑兵已经无计可施了。那黑马就算跑到城下也是白搭。

    然而那黑马居然丝毫没有减速的迹象,就像是一道闪电,眨眼间便来到了五六十步的距离,这个距离马背上的人的脸孔都看的清清楚楚。穿金盔甲的那是一名面貌英俊的青年将军,而他身后坐着的是个相貌清秀的穿着盔甲的女子。但见那青年将军嘴唇动了几下,后方那穿盔甲的女子赫然探出身来,手中多了一柄弓箭,拉开如满月,对着城头。

    那女子撒手放箭,一只黑魆魆的箭支朝着城头激射而至。小头目下意识的缩了下头,虽然他明知道那只箭瞄准的不是自己,因为那箭支的方向不是城楼,而是城楼下方城门洞上方的某处。

    蓬的一声响过,那支箭确实是射到了城楼下方的城墙上,腾起了一片灰尘,差点迷了城头守军的眼睛。小头目刚想要出声奚落两句,忽然间他听到城楼下方传来一声剧烈的撞击之声,紧接着烟尘腾空而起。与此同时,他听到了搅动绞索的士兵们的惊呼声。

    “怎么回事?为何不继续拉起吊桥?”小头目喝问道。

    “没法绞起吊桥了,吊桥的粗绳断了。”一名士兵叫道。

    那小头目愕然探头朝城下看去,但见整个吊桥的半边已经脱落,吊桥呈倾斜的姿势斜斜的垂在城楼下方。刚才的那声巨响和烟雾,便是因为这一半的吊桥绳索脱落重新坠落地面而激起的烟尘。

    嗡然一声,箭支破空之声再入耳中,那小头目眼睁睁的看着第二支箭准确的射中了另一侧的吊桥绳索。粗如儿臂的绳索背一切而断,轰隆一声巨响,另一侧的吊桥也轰然落下,整座吊桥瞬间回到了护城河上。

    与此同时,在漫天的烟尘之中,那匹黑马从吊桥上一冲而过冲向了城门。即便是烟尘弥漫,但在上方的小头目还是看到了尘土之中闪耀的剑光,以及喷溅的血花。毫无疑问,城门尚未来得及关闭,居然被这匹黑马硬生生的闯了进来了。

    黑马上的正是王源和阿萝。数里外发起冲锋之后,黑马凭借脚力优势遥遥领先。王源便是要利用黑马的脚力优势,在兵马冲锋到城下之前便提前到达,因为大队兵马一旦冲锋必然会被城头守军发觉,必须要赶在他们关闭城门前占领城门和吊桥。

    果然,在迫近城门之后,敌军正在关闭城门拉起吊桥,王源岂能容他们这么做,他早就做好了准备,利用阿萝的精确射术,用铁箭射断吊桥绳索便是办法之一。若是此法未能奏效,王源还有另外的办法,那便是让阿萝发射钩索,勾住吊桥,然而两人抓着绳索荡过去。但阿萝显然没有让王源失望,那备用的方案没有派上用场,阿萝两箭射出,吊桥粗绳应声而断,整个吊桥像个巨大的苍蝇拍一般拍打在地上,连通了城门和护城河的另一端。王源催动黑马一头扎进了烟尘之中,冲向了城门。

    城门口,十几名士兵已经将另一扇城门关闭了一半,但烟尘之中一匹黑马猛然冲了出来,马上人长剑挥舞,几乎毫无反应时间,两名士兵便被砍翻在地。

    其余士兵惊呼大叫,当他们发现冲进来只是两人一骑时,顿时纷纷举起兵刃冲上来厮杀。王源策马冲入城门洞中,手中长剑一路横扫而过,在他身后,两名士兵倒在地上,血流满地。王源拨转马头,再次朝剩下的十几名士兵冲来,他要将在城门口的这些士兵都杀个干净,以防他们将城门关闭。

    那十几名士兵显然是洞悉了王源的意图,听着城外马蹄隆隆越来越近,显然大股敌军骑兵正在迫近,于是几人使了个眼色,其中三人大声叫喊着挺着长矛迎上来,另外八九人转身奋力去继续推动虚掩的城门。他们的想法也很简单,豁出性命来关上城门,将敌军大股兵马关在城外。

    王源怒喝一声,策马冲去。三名长枪兵借助兵刃的长度优势,将长枪抖成了一朵花,在王源的马头前虚虚点点。奔着大黑马的眼睛鼻子和脖子乱捅乱刺,口中呼呼作声。

    王源当然担心黑马受伤,但苦于长剑的攻击范围太短,也够不到对手。眼见那八九名士兵正使出吃奶的气力将城门一点点的关上,不觉怒喝大骂。

    “嗡嗡嗡。”身后传来三声弓弦的振动声。王源只觉耳边劲风扫过,眼角的余光看到了三只黑影从耳边飞出。下一刻,面前的三名舞着长枪的士兵像是约好了时间一般翻身便倒。每个人的胸口都插着一支箭,显然是阿萝连珠三箭,毙敌于顷刻之间。

    “干的漂亮!”王源大声喝彩,催动马匹朝城门口数人冲去。

    阿萝得意道:“今日我这射术可露脸了吧。终于能不逊于十二娘她们了。”

    王源哈哈笑道:“原来你是为了攀比。快射杀那几人,城门要被他们关上了。”

    阿萝举弓便射,连珠箭发。在王源催马冲到那几名士兵身边的短短数息时间里,她已经连续射杀了五名士兵。剩下的四五名士兵知道大势已去了。虽然城门只剩下了一条缝,但是他们这几人是无法推动合拢的。而且就算这四五个人能够合拢大门。要给城门上几道原木的大门栓也是需要起码六七人合力方可。城门内侧不上门栓不立支撑的原木,那和开着其实没什么两样。然而现在是没法完成了。

    几名士兵见王源策马冲到了身旁,他们哪有心思去迎战,纷纷从虚掩的城门往外逃出。然而,当他们钻出门缝立足城门口时,眼前的情形让他们吓得腿脚酸软,根本挪不开步子。只见滚滚烟尘之中,无数高头大马已经踏足吊桥之声,距离城门不足二十步,正以极快的速度猛冲而来。

    几名士兵避无可避,周围无处可躲,急转身想再往城门内跑,但就是这一耽搁的短短时间,数十骑蜂拥而至,将几名士兵踩在马蹄下,很快便踏成了肉酱。

    三千神策军亲卫骑兵,便是以这种蛮不讲理的方式冲锋进城,很快,神策军骑兵的横流便奔腾在邺城的大街小巷之中。得到消息邺城四千余守军仓促迎战,但那里是这些凶神恶煞一般的神策军亲卫骑兵的对手。神策军骑兵碾压着他们,将他们追的到处狂奔,无处藏身。

    一个时辰后,邺城中的战斗忽然戛然而止。惊慌的百姓们听的外边已经没有了厮杀之声,这才敢瞧瞧的推开门缝和窗户缝往外窥伺。胆大的见四下里毫无动静,也敢探头探脑的来到大街上。

    但见大街上,叛军守军的尸体横七竖八堆叠在街道上,大街小巷中血流成河,景象惨不忍睹。失去的绝大多数都是守城的大燕国士兵,而冲进来厮杀的骑兵兵马死伤的很少。而且此刻也不知道他们为何突然消失了。

    不久之后,城中消息流传。邺城中的守备兵马数千人全部被杀光,几座衙门中的官员也全部被杀。粮仓物资仓库的门口写有大字,要百姓自行分走粮草物资。而做了这一切的那队攻城骑兵没有作丝毫的停留。杀人之后出东门而走,此刻早已绝尘而去,不见踪迹。

    百姓们又惊又喜,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只兵马是大唐朝廷的兵马无疑。大唐朝廷在这些早已被占领的州府百姓们心中已经是个久远的词汇了,他们已经开始习惯了成为这个新的大燕国的臣民。然而突然出现的大唐兵马像是一针清醒剂,让他们想起了原来大唐并没有灭亡,而且居然已经开始将兵马攻到了内陆。

    但教人疑惑的是,按理说大唐朝廷的兵马要么远在长安以西,要么远在黄河之南,这等内陆州府怎会突然出现了他们的身影?难不成他们是长了翅膀飞过来的不成?

    众百姓相顾狐疑,不解之中,心中也不知升腾起何种滋味。而此时,神策军骑兵已经绝尘往东北而去,冲向了下一个目标:邢州。

    邢州距离相州六十里,治所邢州城,守军三千五百人。六十里的距离对于骑兵而言,不过是一个多时辰的事情。即便天气炎热无比,王源在半路上还准许骑兵在一处树林之中避了会暑气,给战马喂了粮食和清水。但这并没有耽搁抵达邢州城的时间。

    午后未时正,三千神策军亲卫像是一阵狂风暴雨席卷了小小的邢州城。比之邺城更为不堪的是,懒散的邢州守军做梦也没想到会遭遇袭击,故而当三千骑兵冲入城门时,他们都没有来得及做出任何的反应。神策军骑兵又如虎狼一般纵横小城,将数千仓促迎战的守军击溃。

    同样只用了一个时辰,邢州城叛军以及大燕国任命的邢州城中的大小官员被血洗。当神策军如风而去时,城中的百姓都尚在梦中一般看着遍地的叛军尸体发呆。

    亲卫军马不停蹄,从邢州离开之后,一路往东南,目标是八十里外的魏州城。那也是这次袭击的最后一座城池,太行以东大峡谷周边一百五十里范围内的三座州府中的最后一座。

    夕阳西下之时,魏州府叛军的噩梦正式上演。突然而至的敌军如疾风一般冲入城中,将魏州城中的大街小巷尽数扫荡一空。从魏州逃出的叛军幸存士兵一辈子也忘不了那个血色的傍晚。那些身上灰尘遍布,满是血迹的骑兵像是从地狱之中爬出来的恶魔,突然便出现在城中。对着仓促迎战的守军展开了大屠杀。

    那些连珠发射的连弩弓箭,那些在东门军营上空流星般穿梭的火箭的残影。那些堵住了军营之门而被活活烧死在营地之中的死亡的士兵的哀嚎。那些被几名如鬼魅一般的敌人追杀,一出手便必死的恐怖景象。永远的留在了这些幸运的幸存者的记忆里。包括后来他们才知道的这只兵马的名头以及率领着他们的将领的姓名。

    一天时间,王源的三千亲卫骑兵纵横三地,横跨二百里的范围,接连袭击三座城池得手,歼灭叛军兵马近万人,而己方的损失不足四百,这简直是让人不可思议的胜利。谁会想到,一只深入敌后的小股骑兵兵马竟然胆大包天到主动去袭击州府城池,而且是连续的袭击得手。这简直是疯子般的行为,不论做这件事的人还是听到这件事的人都觉得这件事太疯狂了。

    很多很多年以后,后世之人谈及王源的这次军事行动,还是啧啧赞叹不已。王源的这次行动既是为了标榜他的胆略和手下神策军的神勇,也消除了出太行之后的隐忧。正如他所言,突然之所以要发动这次疯狂的闪电战的最终目的,还是为了营救平原城中坚守的颜真卿。他不想让这些州府的兵马集结起来,成为跟随自己去往平原城下的尾巴,最后导致前后受制。但王源没料到的事,这件事的意义远大于他的实际目的。横扫这三座城池之后,在人心士气上的鼓舞超出了他的想象。后来在和叛军一名高级将领的谈话之中,王源才明白这次作战行动对于安禄山叛军集团内部的打击是何其巨大,这次行动直接影响了叛军的兵力调配,从而直接导致了他们的另一次巨大的失利,对双方的局面产生了巨大的影响。这是王源事前没有想到的。

    第839章 民心

    当晚,兵马于魏州城就地休整,士兵们几乎是头一挨着地便立刻睡着了,今天的大战实在是太辛苦了。无论是体力上还是精神上,几乎都达到了他们的极限。打仗的时候他们无暇多想,现在战事结束了之后,士兵们便感到了极度的疲惫和无力感,所以需要赶紧休整恢复。

    王源虽然也疲倦的很,但他并没有急着去睡,而是和公孙兰赵青等人巡视了魏州城的四城城门。那里还有少量的亲卫士兵没有休息,他们需要负责夜晚的城门守卫。不过王源给他们的命令是,紧闭城门之后放心大胆的睡觉,不必整夜的盯着。因为魏州攻克之后,左近的叛军威胁一扫而空,根本不必担心夜间的防卫。距此最近的州府冀州和齐州都在一百五十里之外,这里发生的事情最快也要明天晚上才能抵达那两处州府,也是不用担心的。

    初更过半,王源和公孙兰回到了落脚的州衙后宅之中。这里是王源等人的临时落脚之地。褪下了厚重的铠甲,王源长舒了一口气。坐在桌案之旁,端着一杯茶水慢慢坠饮的时候,王源能觉察到自己的手腕和小腿都在微微的不受控制的颤抖着。今日之战外人看来王源是坚定而胸有成竹的,但王源自己心里却很明白自己有多么的担心。事实上王源自己也没料到今日之战会如此的有惊无险,三座城池一一顺利拿下。这其中但有一座城池之中受阻,现在自己恐怕不是坐在这里喝茶了,而是在带着手下的兵马在荒野夜幕之中想办法藏匿行踪,以应付他们的联合进攻了。

    但无论如何,这三块硬骨头啃了下来,后面便好办多了。周围身遭再无叛军的兵马威胁,下一步只需直扑平原郡便可。平原郡就在魏州西南方一百余里处,不出意外的话,明日一早大军开拔,傍晚时分便能抵达平原郡了。唯一所期望的是,平原城中的颜真卿还在坚持,平原城还没落入敌手之中。故而明日一早需要派人快马先行去侦查一番,免得到时候误打误撞的一头冲过去,反而自己暴露了行踪自投罗网。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话了。

    想着这些事,王源不禁睡意上涌,连打数个张口,一旁陪坐的阿萝等人都捂着嘴笑,催促王源赶紧去睡觉去。王源站起身来进了屋子,往床上一倒下,便是黑甜一梦,直到天明了。

    次日清晨,王源精神饱满的醒来,睁眼时已经是红日东升之时,王源忙一骨碌爬起身来,穿衣洗漱准备离开这里。今日上午便要离开魏州前往平原,绝不能在这里耽搁了,经过昨天一夜,自己连袭三座城池的消息怕是已经如冲击波一般四处发散了,魏州不可久留。

    洗漱完毕,在青云儿和紫云儿的帮助下穿上那套拉风的黄金甲,披上黑丝绒的披风之后,一个英武的青年将军的形象出现在众人面前。众女毫不掩饰自己的喜爱之情,看着王源高大英武的形象眼睛里冒着小星星。

    王源雄赳赳的出了后宅,忽然听到乱哄哄的人声从州衙之前传来,不觉皱了眉头。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了吗?怎地这般闹哄哄的?”

    一旁陪同的谭平忙道:“没出事,是魏州城的百姓们一大早聚集在了衙门广场上慰军。我们不要他们的东西,他们也不肯散去。说是要见大帅,说有话要跟大帅说。这不,赵青在安抚他们呢。大帅你也不用去管这事,一会儿咱们立刻整队离开便是,这里不能拖延。”

    王源微笑点头道:“百姓们的消息倒是挺灵通的,这便知道我们的身份了么?”

    说话间一行人来到了衙门广场上,但见广场上果然人山人海,起码有六七千人聚集在广场上。这些百姓们赶着车提着包裹,拖儿带女的乱哄哄闹成一团,场面混乱不已。衙门的几道道路的出口被堵得严严实实,无法通行。

    赵青站在衙门前的空地上正声嘶力竭的朝着十几名老者说着什么。见到王源一行出现之后,赵青忙飞奔过来行礼。

    “不是说百姓慰劳士兵们,怎地变得这般闹哄哄的情景?”王源皱眉问道。

    赵青忙道:“是慰军,但是百姓们一听说我们马上就要开拔,一个个吵着闹着要跟我们一起走,要我们带着他们走。都回家收拾了行礼拖儿带女的要跟着大军一起离开魏州。百姓们堵了出口不让我们离开,卑职也不敢乱来,这不正劝的口干舌燥呢。”

    “跟咱们一起走?那怎么成?”王源皱眉道:“咱们是要去平原城打仗的,带着这些百姓可如何行动?”

    “就是啊,可是百姓们不听啊,说是在魏州没有活路,要我们带着他们求个活路。”赵青低声道。

    王源皱眉快步走向人群,跳上一块拴马的青石,对全场百姓拱手高声叫道“诸位乡亲父老,在下王源,给诸位父老见礼了。”

    一干百姓闻言纷纷转头朝王源看来,有人低声道:“王源?他便是王源么?各位,他便是王源呢?大唐天下兵马大元帅,昨晚便是他率军攻入了咱们魏州呢。”

    众百姓闻言纷纷惊愕,片刻的混乱后,有几名老者率先下跪行礼,高声叫道:“草民等给王元帅行礼了,感谢王元帅千里迢迢赶来魏州,救我等百姓于水火之中。给王元帅磕头。”

    几名老者一带头,百姓们顿时呼啦啦跪倒了一片,纷纷磕头行礼,叫嚷成一团。

    王源忙摆手叫道:“乡亲父老不用多礼,快快起身来,当不得你们这样的大礼。”

    赵青谭平等人忙上前将那几名老者扶起身来,一干百姓们也纷纷跟着爬起身来。王源跳下青石,走到那几名老者面前,微笑道:“几位老丈,昨日我率军攻袭,可没惊扰城中百姓吧。”

    “没有没有,大块人心呢。这帮反贼就该有这样的下场,王元帅从天而降将这些反贼击杀,还我魏州郎朗乾坤,我魏州百姓无比欣喜若狂。这不,百姓们一早便自发的来慰劳军爷们呢。”一名面色红润,胡子花白的老者高声答道。

    王源呵呵笑道:“那就好,没有惊扰到百姓便好。多谢乡亲们的好意,但慰劳便不必了,我神策军可是有纪律的,一针一线一米一粟都不能取,否则便要受我军法处置了。”

    “怪倒是他们都不肯收呢,原来是有军法。好,王元帅领军有方,这才叫秋毫无犯令行禁止呢。”老者高挑着大指赞道,旁边一群老者也纷纷挑指大赞。

    王源微笑道:“多谢谬赞。不过,这么多乡亲们堵在这广场上可不成。本人想请几位老丈帮着疏通疏通,要知道,兵马即刻便要开拔转战他处,不能在此久留。”

    那红脸老者忙道:“正是要和王元帅说此事呢?我等全城百姓都希望能随朝廷兵马一起离开,否则我全城百姓已无活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