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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节

      这身?

    这身又不是新制的,头年就穿过!

    听他转得这么生硬觉罗氏能不明白?她伸出食指在胤禟太阳穴上点了点:“你啊!怎么说都不上心!要是宫里的娘娘让你随便绣点什么我看你怎么办?”

    怎么办?

    当然是选择相信宁楚克说的,相信自己是内定的九福晋。

    都内定了,谁敢为难?

    看不懂形势还混什么后宫?

    胤禟都想好了,万一还有傻子信了外头的传言,觉得提督府格格就是样样都能,随口点中了绣花这样,他可以向宁楚克本尊学习!前有宁楚克尿遁逃避写诗,后有胤禟掐指一算今日不宜绣花,本格格今天和绣花针八字不合你不服气是不是?

    当然这都是不是办法的办法,大选之前,他还准备再努力一下看能不能踩着点儿换回去。

    不为别的,只因为他突然想起来,初选仿佛要脱衣验身。

    验是不是处女,验身上有无伤疤异味……作为等着娶福晋的一方,他对选秀只有模糊的概念,不太清楚里头的门道,比如他就不知道有权有势的人家稍微疏通一下,嬷嬷并不会为难,初选都能直接放过。

    因为无知,所以畏惧。

    他是真的怂,又对觉罗氏说近来总是心不定,选秀之前还想去趟清泉寺听弘安法师讲经。

    前头两回过去都出事,觉罗氏心有介怀,想劝他,看闺女主意大,又听他说只这一次回来就全心准备选秀。都这么说了去就去呗,觉罗氏打定主意亲自陪着,想着仔细点多带人手,出不了岔子。

    这次过去觉罗氏全程跟在他身边,真是一点儿空档也没有,胤禟恨不得拿头撞墙。

    希望已然破灭,那就只能走上选秀这条路,他就希望进宫去能多见宁楚克几回,同她好生商量,要是商量不好再给她一鞭子试试。

    当初就是一鞭子造成的惨案,再来一鞭子说不准就换回去了。

    在逆境中总得存着点希望,前头黑灯瞎火的这步子咋能迈得开?

    从清泉寺回来,胤禟又让嬷嬷操练了几轮,他不断复习各种礼仪,绣活也稍微能看一些,绣的花儿是有点惨,锁个边补个线总难不倒他。有两回在园子里走动就遇上了同届选秀的三姐素月,素月远远见着她就往跟前凑,那一瞬间,胤禟想起了映梅映雪想起了萨伊堪,想起了董鄂格格……他活像没看见前方有人,转身就走。

    尚书府那头老太太左等右等没等来人,还是觉罗氏写了封信送去,说宁楚克样样都不成,大选之前还得加紧学,就准备等选秀结束之后再过去请安。又说她也想过,前头闹成那样,这就碰面挺尴尬的。

    钮钴禄氏看过信,还同哈尔哈抱怨来着,说闺女就是想太多。

    哈尔哈回说这会儿不过来也好,正好管管二房那头,全让孟佳氏教坏了。

    老二福晋孟佳氏别的倒也不坏,就是眼皮子太浅,听说贵禄闹了大笑话就赶着想划清界限,也不知道看远些。早先没觉得有多严重,眼下看来映梅映雪也和她一个样,怪蠢的。

    如今没嫁人还好,自家人总会包容她,以后做了别家媳妇这么搞还能有好日子?不挨削?

    孟佳氏让老太太训了几回,她还是不大服气,回去还嘀咕来着:“谁就敢保证她一定是九福晋,要低头也得等皇上真指了婚,咱家对她那么好,她还能不谅解?要是撂了牌子,那更好,那就没什么可说的。”

    映雪听了她额娘孟佳氏的话,抱怨说:“让她得意了我怎么做人?你还真想让我去登门赔罪?你就不能想想办法?”

    孟佳氏眼皮子虽然浅,亏心事也没做过,听闺女如此说就是一惊。

    “我一个内宅妇人能左右皇上的想法?这种话让人听去还了得?映雪你听额娘的,她阿玛是二品大员不假,你祖父还是当朝一品,到你选秀时能比她差?”

    “咱不和她计较,先忍着。”

    孟佳氏不知道觉罗氏打定主意要拘着胤禟,她想着还是等大选结束再见,短期内遇上宁楚克只怕映雪拉不下脸,届时把人得罪得更狠就坏菜了。二老都是偏心眼,前次那样已经够她受的。

    这回天老爷没坑她,一连两个月,胤禟都没去尚书府。

    三十七年大选在无数人的期待中揭开序幕。

    第43章 回家

    初选的日子是皇帝批下的, 定期挺早,哪怕这日颇热也没有要改的意思。

    热好啊!热你就不敢擦太多脂粉, 容易看出本来面貌, 遇上深具恶臭的也能轻松闻出来。只是苦了秀女们,这么烈的日头还得从头到脚收拾得一丝不苟, 丁点不许放松。旗内集合排车时, 那些体态丰腴的就已经是一身汗了,流了汗还不敢随便擦, 只怕把妆擦花了。

    因为在衣服首饰上要求严格,不允许秀女搞新鲜, 那就只能在妆容上动心思, 哪怕操作空间还是不大, 至少根据胤禟的观察,宁楚克所在的镶黄旗,秀女们个个都是仔细收拾过的。

    要说最随便反而是他本人, 谁叫宁楚克格格冰肌雪肤天生丽质。

    晨起时,估摸着今儿个要热, 嬷嬷就只给上了薄薄一层脂粉,旗装样式是中规中矩,用的却是最透气的料子, 手上还给套了个冰冰凉凉的玉镯。胤禟前几日都无精打采的,昨晚他想通了,眼下看来他注定要进宫选秀,也好, 至少能回宫踩踩地盘。

    这就是苦中作乐的心态,因为暂时想通了,她让觉罗氏领着一身轻松到了旗内集合的地方,她过去时,别家已经到了个七七八八,只等全到齐了就排车送去神武门。

    要说排车,那也是有门道的,旗内排车首先是看秀女父兄的能耐,镶黄旗内秀女不少,赶了巧,一品大员家送来的尽是庶出,都统在造册时自然而然就把正二品九门提督崇礼之女排在了最前头。因为她和九贝勒渊源颇深,几位一品大员也没意见,左右自家参选的是庶出,让一位没啥。

    秀女们几乎都是让当家福晋或者族长福晋统一带来,觉罗氏带了两人,正是宁楚克以及比她稍大一些的素月。本家那边萨伊堪本来也能跟着她过来,老太太以及大太太佟佳氏都拉不下脸,就跟着齐佳族内旁的秀女一块儿过来,族长家的婆娘领着她们。

    觉罗氏过去就同那边打了个招呼,又扫去一眼,暗道都还有点脑子没上大浓妆过来,旗服也是蓝绿二色居多,瞧着还挺清爽。

    她看了一眼萨伊堪,视线一个对接,萨伊堪却没见礼,转过头就同边上人说话去了。

    胤禟也注意到萨伊堪其人,他挑了挑眉,又发现这届秀女和他印象中的不太一样,怎么相貌相差那么大,好的好,差的差,高矮胖瘦都有,还有个黑得可以。

    觉罗氏看他嘴角微微抽动,就问说怎么了,胤禟附耳过去小声嘀咕说:“怎么本届秀女质量这么低?”

    听他这么说,觉罗氏环视一圈,纳闷道:“前头我送你大姐二姐参选,情况也是一样的,怕是你想多了。”

    胤禟掐指一算她说的正是上届以及上上届。那两届选秀额娘见了不少秀女,他也跟着瞅过几眼,绝没有这么丑的。胤禟满是不信,觉罗氏大概猜到他的想法,二十几年前她选秀时也有过类似的念头,那届还有个长媒婆痣的,都没给提前筛掉。

    “你也知道,三年一届的选秀第一是要充实后宫,第二是为诸王以及众皇子挑选妻室,八旗秀女都得选看过才能聘嫁,假如有那等口眼歪斜深具恶疾的,旗内理应陈明,再经过几道核实,就可以办个免选。这说起来容易,做起来还是麻烦,旗内也想省点事,左右初选是给太监们筛一遍,不合格的自然过不去,同时也不会伤圣人以及娘娘们的眼,就没必要大费周章。”

    “再有你想想看,但凡办了免选的,想也知道要不貌丑要不深具恶臭恶疾,要嫁人实在不易。官宦人家要是养出个这样的闺女,能遮就遮能藏就藏,初选时给塞点银钱,回头寻个托词说先前受过伤留有疤痕,这样能少许多尴尬,内监们收了好处不会多嘴,影响不到说亲。”

    胤禟是爷们,又是等着娶福晋的,他想得当然没有嫁女儿的多,听觉罗氏这么说才恍然大悟。

    这选秀还有如此多门道,开眼界了!真开眼界了!

    “那些负责验身的太监岂不造孽?犹记初选是太监总管负责,平常对着各宫娘娘,再不济也是御前以及娘娘身边伺候的宫女,论模样大多出挑。赶上选秀就造了孽了,满蒙汉八旗多少秀女,一天看下来不得瞎了他们的眼!再看看这日头,这脂粉味儿怪熏人的,咱们这边还只是满洲镶黄旗一支,等全体秀女碰了头,那才造了孽了。”

    胤禟是在小声念叨,边念叨边摇头,瞧他这样觉罗氏就伸手偷偷掐了一把过去:“不紧张是好事,也别太不紧张了。”

    刚说完,就听说人都到齐了,镶黄旗都统指了个人执册唱名。

    “镶黄旗九门提督崇礼之女,登车。”

    胤禟迈开步子往头一辆骡车去,他一动,所有人都朝这方看来,倒是没敢出声,全在心里嘀咕。

    这就是名震京城的宁楚克格格!

    生得确实好,神态真是镇定,步子贼稳。

    瞧她这样就是要去做正头福晋的,一身正气,丁点没那些妖妖娆娆。

    胤禟上了车,为了省资源,素月也上了同一辆骡车,觉罗氏上自家马车跟着,她得把两个姑娘送进宫去,送进宫还不止,还得等等,看有没有初选就撂牌子的。

    虽然想想是不大可能,万一有稳不住失仪的,也难说。

    镶黄旗的骡车排成一条长队,穿过几条大街朝神武门去,到地方之后,秀女下车,照规矩排成长队,骡车去别地儿候着,有初选不过的回头还得把人拉走。提督府派了车来,觉罗氏就没留下骡车,看胤禟和素月下来赶紧塞了个小银锭做辛苦费把人打发走。眼看前头后宫娘娘亲眷以及往届待复选秀女都排好了,就要轮到满洲上三旗新晋秀女,她赶紧叮嘱了胤禟两句。

    “闺女你从来都稳得住,这点比额娘当初强,额娘在这儿看你进宫去,初选过了你得留在宫里待些时候,要学规矩,待考核。在宫里也别怕,咱家不惹事不怕事。”

    担心人在宫里头吃了亏一味忍,她又补充道:“谁要同你过不去你也别让她过去,左右是留牌子或者撂牌子都无妨,你郭罗玛法是一品大员,你阿玛是正二品九门提督,左右不愁嫁的。”

    胤禟心道,顶着从前那样的好名声是不愁嫁,如今这样难说。

    不过也无须担心,左右九福晋的位置不会长脚跑路。

    至于说别怕什么的都是多余,也不想想他是谁?他就是宫中一霸九阿哥胤禟!

    锦鲤池里尿过尿,花鸟房里拔过毛,上书房里气晕过先生……他生在宫里长在宫里那么多年是白混的?哪个总管他不认识?哪块地盘他没踩过?今儿个来到这里,除去来选秀这点糟心了,其余用八个字总结:

    熟门熟路,如鱼得水。

    这就是回家的感觉,年前跟老八去了趟清泉寺,之后就被困在提督府!现在回来了!

    看他走神,觉罗氏又问:“额娘说的你听到没有?”

    胤禟赶紧应说听见了。

    觉罗氏又嘱咐了素月几句,之后目送她俩排进队伍里。

    神武门前人一多起来,熟人自然就多,胤禟又看见董鄂家的格格,对方排在正黄旗的最前列,胤禟还同她打了个招呼:“哟,这不是董鄂格格,没想到能在这儿见到你,真是惊喜,真是意外。”

    都说先撩者贱,胤禟是够贱了,但凡同他结了仇,他总能想起你,再见面的时候还会给你致命一击。

    比如这会儿,董鄂氏就没想到他敢在神武门前搞事情,当着这么多秀女的面好不收敛的,说的话气死个人了。

    什么叫没想到能在这儿见到你?

    什么叫意外?

    董鄂氏还没接茬,排她后面的就掩唇轻笑:“你二人见过那么多回,还不知道是同届的?”

    胤禟叹了口气:“倒是清楚董鄂格格与我同届,我以为她笃定会办个免选,只要办了还能批不下来?本朝选秀主要是充实后宫以及为诸王诸位皇子择选妻室,最要德行好,你看品貌这个词,也是品在前貌在后。”

    噗——

    但凡听到她这话的,都险些破功,好悬才忍住不笑。

    宁楚克格格胆子真的大,她真的敢!就在神武门前,她就敢撩拨董鄂格格的火气。

    这话,傻子都听懂了。

    就是嘲讽,就是奚落,就是说你德行不好还没自知之明。

    到底是谁没自知之明啊!

    董鄂格格是什么性子排她后面那几个心里都有数,她不好,提督府的也不见得比她好。不反思自个儿还能上赶着去怼人,这心理素质真棒棒,他这脸已经比城墙拐角还厚了。

    董鄂格格这辈子受过最多的气全是胤禟给的,她当即就要发作,正想开口就瞧见有个总管模样的从神武门出来,目光已经落到她们这片了。她猜想那是负责初选的内监,过来查看情况的,就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果然,就听见那人捏着嗓子问:“谁家格格在说话?”

    胤禟慢条斯理回过身来,瞥他一眼。

    哟,是王万全。

    这届初选是梁九功负责,梁九功手下有几个得力人,王万全就是其中一个,这也是御前伺候的,胤禟见过他不少回。旁的秀女心跳都加快了,他稳得很,眯了眯眼说:“九门提督崇礼家的,公公有何指教?”

    在御前当差的谁没点眼力劲儿?看他不疾不徐的动作就猜到是当朝重臣之女,没想到是这位祖宗!

    祖宗诶!!!!!

    他们这些伺候皇上的最知道九阿哥有多难搞,也知道九阿哥有多重视提督府这位,明摆着就认定了要娶她,选秀只不过走个过场。

    既然知道这是未来的九福晋,王万全敢教训人?

    他连脸都不要了,跟着就认了孙子,笑眯眯说:“原是格格,格格稍等,马上就轮到您。他说着又是一阵弯腰点头,把来复选的秀女带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