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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盛连忽然意识到什么,朝季九幽眨眨眼:“所以,其实这别墅是合租?两个套间一人一间是吧?”

    季九幽点头,含笑道:“正是。”

    盛连想了想,这么大的房子,卧室都是套间,除了共用楼下餐厅客厅和厨房,完全可以做到互不影响,这么一来既可以分摊房租水电还有自己独立的居住空间,屋外还有个大院子,真是他看过的房子里最满意的。

    盛连当即问:“多少钱一个月?”

    季九幽这次却没有立刻答,缓了缓,才稳妥地报出了的明显低于市价的租金:“八千。”

    盛连当场倒抽了一口气:“哇,这么贵!”

    季九幽一挑眉,似乎忘了自己的身份是个房产中介了,一副完全不了解房价的表情,反问道:“那多少才算不贵?你觉得合适。”

    盛连想了想,觉得四千最好,但他在某些特定的时间点总是脸皮格外薄,不好意思拦腰砍价,只含糊地道了一句八千的确是贵了。

    季九幽这时却忽然道:“你是公务员吧,那你们单位应该有租房补贴。”

    盛连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制服,料想对方可能是他的衣服看出来的,可心里却纳闷,补贴?他进9处这么久怎么没听说有这项福利?

    季九幽这次却一改之前谈到房价时揣摩的态度,十分肯定地一点头:“一定有。”

    盛连一脸疑惑:“有吗?”

    季九幽又笑了起来:“有。”

    可就算真的有租房补贴,盛连觉得也未必能贴多少,但想到公积金似乎也能取出来交房租,又觉得这样如果真的加起来能报销去掉个三四千的话,那这个房子租下来还是很划算的。

    贵就贵点吧,谁让房子好又有这么好看合眼缘的中介陪看房呢。

    盛连和季九幽商量了一下,决定先看看单位有没有租房补贴再决定租不租房子。

    季九幽很爽快地同意了,却还是笑着坚称:“一定有。”

    盛连第二天到办公室,找同事问租房补贴的事。

    被问的同事一脸茫然:“嗯?补贴,租房的补贴?咱们处里有这个补贴经费吗?”说着还掉头看后面打瞌睡的女生:“白睡莲,有吗?”

    白睡莲打了个哈欠:“显然当然必须肯定是没有,咱们9处又不比别的部门,经费向来难申请的,唉,也没有赞助商,苦啊。”

    又问了外勤的几个同事,也都说没有。

    盛连奇怪,怎么大家都说没有,那个叫季九幽的中介却说有?

    结果早上上班的时候,系统里忽然来了一份文件,说是特派办增加了一项福利,可以报销房租,报销比例按照职位和入职年限算,有些同事的报销额度高达百分百。

    要知道这年头的租房费用高的让妖怪都发指,这补贴一出来,整个9处一片雀跃欣喜。

    盛连没想到这租房补贴说来就来,一时真是悲喜交加,喜的是,自己真的能蹭上这个福利,悲的是,刚刚入职,还在实习期,好像也不能报销多少。

    结果崔转轮将他叫了过去,目光中透着股一言难尽的幽深,然后问:“最近在租房?”

    盛连点头:“是的。”

    崔转轮把一个申请单拿给他:“你的补贴是全报,记得把单子填好了交给财务那边,低调一点,别让其他人知道你是全报。”

    盛连惊讶不已:“全报?为什么?”

    崔转轮含糊道:“哦,咱们9处拉到一笔商业赞助。”

    盛连:“???”国家公职部门还能拉商业赞助??

    盛连想想不对:“大家都按照入职时间和职务报销,为什么我全报?”

    崔转轮看着他:“全报不好吗?”

    盛连:“好啊。”

    崔转轮:“那还问那么多?”

    盛连:“哦。”

    拿了报销单回工位,盛连又把那福利文件翻看了一遍,这次看到文件末尾一行小的可以直接忽略不计的“备注”,拉近了还看不太清,得用电脑里的放大镜,这下才看见,那行字竟然写着——“备注:本文件中计算报销比例的公式不适用于以下科种:菊科莲花。”

    盛连:“……”

    领导怕不是等着他以后帮忙吊命,竟然给他放了这么大一个水?

    第7章

    既然有补贴,盛连当天就签下了那套房子,付三押一四个月的租金转给季九幽的账户,晚上下班回家吃完晚饭就开始收拾行李。

    盛家夫妻都有点舍不得儿子。

    盛家爸爸道:“给你买的车还没提呢,要不你等车提了再过去,也方便你搬东西。”

    盛连哭笑不得:“爸,我就是东西多,先整理整理,不是今天晚上就要急着过去。”

    盛家夫妻立刻松了口气。

    盛妈妈知道儿子要搬走一个人住了,到底有点舍不得,驱寒温暖似的围在旁边,问房子问租金,聊着聊着,忽然道:“你那别墅既然是两个套间,那应该还有同租的人吧?”

    盛连边整东西边点头:“应该是有的,不过现在还没租出去,空着的。”

    盛妈妈忽然来了句:“那中介有没有说租给男的还是女的?”

    盛连手一顿,这才忽然反应过来,他老妈不是要打什么小九九?

    果然,盛妈妈窥着时机朝盛连啰嗦了起来:“你都大学毕业了,也该找个对象了吧?不能只顾着上班不考虑个人问题啊。”

    盛连有点尴尬,拒绝道:“我实习期要一年的,现在谈恋爱太分心了吧?”

    盛妈妈:“谈恋爱分什么心?早年不都是先成家再立业吗,也没看那些成家早的分什么心啊。”

    盛连埋头继续整理东西,没搭话。

    盛妈妈追过去,围着道:“你也老大不小了,恋爱谈个两年,相互了解清楚,然后早点定下来,也让你爸妈奶奶安心。”

    盛连无语抬头:“妈,真的不急啊。”

    盛妈妈见盛连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跺脚当场飙起了嗓子:“妈的!老娘接受你出柜,你现在倒是告诉老娘你不要谈恋爱了!你不会是为了躲相亲故意和我们说你喜欢男人的吧?”

    盛妈妈这嗓子飙起来有如音响贴着耳膜,直嚷得盛连当场梗着脖子闭上了眼睛——

    没错,盛连半年前出柜了。

    他也是十分聪明,出柜先找老家的奶奶,盛家奶奶连孙子是包菜这事儿都平静的接受了,别说喜欢男人,喜欢另外一只包菜她都能拍巴掌鼓掌。

    盛家奶奶亲自通知了儿子儿媳,也就是盛连的爸妈,威严的摆着老太太的谱告诉他们:“我孙子不喜欢女孩子,你们不要瞎哔哔,要哔哔的到我面前来哔哔,把我哔哔进了棺材你们再去找你们儿子哔哔。”

    盛爸盛妈震惊了,以为老太太得了失心疯,还打算一个担架送去医院看看神经科和脑科,直到盛连坦白从宽的表示一切都是真的。

    出柜期间盛家闹得一锅粥暂且不表,总而言之,在盛连的坚持和盛奶奶的保驾护航之下,盛连成功出柜,盛家父母到底还是疼爱儿子,既没有打骂说出难听的话,更没有把儿子赶出家门,慢慢接受了这个事实。

    但盛连现在发现不太对。

    他原本觉得自己既然都出柜了,那传说中“毕业相亲”“相亲结婚”应该差不多和他没什么关系了。

    结果现在他老妈这又是什么意思?

    盛家妈妈吼了一嗓子,见儿子一脸懵逼的表情,又立刻换上慈母的微笑,拉着儿子道:“你看啊,都是这么大的小伙子了,别管你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恋爱总要谈吧?男孩儿呢是结不了婚,不过你看人资本主义国家不都通过同性恋法了吗,大不了你们以后移民过去好了,妈妈到时候就把那两栋楼卖了,给你们在国外买绿卡买房子买车。”

    盛连默默地抽回了自己的手,没吭声,心里却想,晚了,9处是禁止移民的,要移也只能幽冥界,他总不能以后带着恋人定居幽冥,然后让他妈在这边烧纸钱给他们用吧。

    盛连表情略有尴尬,看在盛妈妈眼中却是一万个拒绝,这下又触了为人母的逆鳞,当场又变脸怒道:“你个臭小子出柜其实就是为了躲相亲吧!我告诉你,你别以为当个gay就不用相亲!在我们盛家,在你老娘这边,别管你喜欢女人喜欢男人还是喜欢一头猪,只要你还是我儿子,你就得去相亲,喜欢男人相男人!喜欢猪就给我去相猪!”

    盛连:“……”妈,你儿子真的没有办法喜欢猪,因为不想被拱成烂包菜。

    眼看着盛妈妈越来越气,盛爸爸及时出现把老婆给拉走了。

    又叹气道:“儿子才毕业多久,工作都没半个月,你心急也好歹等等啊。”

    盛妈妈愁眉不展:“你懂什么!就上次我陪着去买墓的那个陈姐,人家家里侄子也是gay,家里人就是当年没逼着去相亲,想在都35了还打着光棍呢。”

    盛妈妈陷入了每个当妈的都有的子女相亲焦虑症中,唉声叹气了半个晚上,临睡之前,忽然福至心灵地发了一条分组的朋友圈——

    “家有22岁单身gay儿子一只,长得帅工作棒脾气好,朋友圈有没有谁家有适龄的男孩子啊,我这个当妈的没有要求的,别比我儿子矮就行了。ps,照片就是我儿子。”

    文字下配盛连的照片,穿着白衬衫站在喷泉前,很帅很阳光。

    ——

    盛连本来不急着搬家,这下被老妈一催,忙不叠收拾细软逃路,次日晚上以加班为由没有回家吃晚饭,过了十点又说时间太晚暂住别墅。

    他挑了楼梯右手的套间住,房子很空很大,床也很软,盛连大半夜洗漱完出来,自己房间转了一圈,忽然发现入门的客厅沙发背后那幅画非常有意思。

    那幅画的背景仿若一个世外桃源,有良田美池桑竹,又有平地屋舍和阡陌交通,一条河纵向而出,河上两条船,西东方向一条,迎面而来的东西方向又是一条,两条船上的人隔水而望,神态可谓各异,有哭有笑有释怀有不甘,仿若在展现人间百态。

    而河的尽头有一棵接满了果子的树,枝头挂着小鸟儿,树下的秋千上坐着一位红衣的妙龄女子,女子边吃果子边望着河的方向,款款微笑。

    盛连看着那幅画,毫无艺术品鉴能力的人竟然看得津津有味,但他总觉得这幅画缺点什么,临睡前才忽然想起来——

    这幅画有河有树有人有田有云,却没有太阳。

    太阳一定在画家心中,盛连唯心主义地想着,闭眼睡觉。

    而这天晚上,他做了个很奇妙的梦,这个梦竟然和墙上挂的那幅画有关。

    画中的景象生动的在梦中重现,一切都显得那么真实,但盛连却不是在那幅画的场景里,而场景之外的一个高墙之上。

    那墙架的非常高,俨然是戒备森严,河水从高墙之下而过,木帘遮着窗外的风景,他便高高地坐在其上的宫殿之内,面前是一个窄几,几上摆着一叠……呃,公文。

    盛连瞧着面前的纸质公文,很是佩服自己的党性,都做梦了,也不忘记自己是个货真价实的公务员。

    伸手打开一个公文,赫然是一首诗“小楼待春风,巫山可云雨”。

    盛连在梦里默了,虽然他艺术鉴赏能力不高,但文字功底还是不错的,这两句他要是没品鉴错,怎么像首小黄诗?

    云雨那是名词吗?怎么看怎么像是动词。

    盛连这下又默了,这是单身太久,做了个别致的春梦吗。

    哎,都是被他妈逼相亲闹的。

    次日,盛连醒来,梦境已经不大记得了,但那首诗却是记得一清二楚。

    他起得早,去一楼书房捧了笔墨纸砚出来,把那两行小诗给誊了出来,当然不是原句,添了几个字,写完了,毛笔扔进笔洗里,擦手去上班。

    纸镇下面压的是“小楼待春风你个头,别做梦巫山可云雨”。

    ——

    盛连理论培训结束,这天正式开始实训,因为他之前凌晨已经配合3组的人跑过一次外勤,黄瑟微便用银山路43号的案子给盛连做实训项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