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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节

      “什么?”怀玉一脸茫然。

    “这些人的做法,都是顺着紫阳君的心思来的。”他眯了凤眼道,“紫阳君如今行事也是不遮不掩了,与他往日作风大不相同。”

    紫阳君偏爱什么?君夫人啊!君上不好讨好,那就讨好君夫人,保管有用!——这是众位郡守县令在抵达一线城三天之后得出的结论。

    怀玉怔愣,接着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那我还真是沾了光了。”

    “是啊,看这架势,以后丹阳和紫阳之间的来往必定会很顺畅。”陆景行哼笑,“托殿下的福,我如今从紫阳边城运货,都有衙门一路护送。”

    “那你可得感谢我。”怀玉咧嘴,“也不要多的,把你刚得的那座玉观音拿来吧。”

    “想得美!”陆景行白她一眼,“上好的天山寒玉,造那么一座观音,放宫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宝贝,能被你诓去?”

    “小气鬼。”怀玉撇嘴,叉腰道,“我替你赚回来的银子,够买两个观音了!”

    陆景行哼笑,手里的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斜眼睨她:“心里舒坦了?”

    当初怀着身子被关在死牢里,她是憋了不少委屈的,如今紫阳君算是在赎罪了,明着暗着的好处,统统往她怀里塞。

    “舒坦了。”长出一口气,怀玉笑道,“我从来没想过会有今天。”

    她前生的算计,做好了孤独一生的准备。再活一次,也以为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没想到峰回路转,得了如今这平顺的日子。

    算是老天爷给她的补偿吧。

    眼瞧着还有人抬着贺礼往这边送,陆景行撩了撩眼皮:“你可真值钱。”

    “怎么说话呢?”怀玉横他一眼,接着骄傲地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尖,“我分明是价值连城!”

    说这种话的时候,丹阳长公主从来都是不要脸的,陆景行摇头,看着那贺礼上的红结。道:“你好生陪着江玄瑾吧,他应该是头一回不在江家过年。”

    提起江家,怀玉顿了顿。

    对哦,江玄瑾竟然宁愿在这一线城陪她,也不回紫阳主城团圆,江老太爷肯定又要气得直拿拐杖杵地,骂她蛊惑人心了。

    想了想,她道:“我先去主院看看他。”

    陆景行转身,潇洒地朝她扬了扬扇子:“你去吧,我也去找地方过年了。”

    “嗯?”怀玉挑眉,喊他,“你今晚不在府里用膳啊?”

    “一堆男人有什么意思?”陆景行头也不回,吊儿郎当地道,“小爷自有好去处。”

    他的去处是哪儿。怀玉不问也知道,冲他背影撇了撇嘴,她抱着肚子就往主院跑。

    陆景行跨出月门,脸上的笑意消失了个干净。

    年夜是最热闹的,家家户户点着炮仗吃着团年饭,他去了自己开的逢春楼,叫了一坛子酒,慢慢地坐着喝。

    “公子。”招财站在他身后,红着眼道,“您就在公主府里过个年又如何?至少人多啊。”

    陆景行勾唇,绣锦的靴子往长凳上一抬,手肘抵着膝盖撑着脸,看着他道:“人多有什么用?”

    人再多,她今年也不可能同他不醉不归,江玄瑾那个霸道的性子,连他多看她一眼,都要被他抬袖挡着,实在是又好笑又好气。

    眼不见心不烦。

    酒一坛子接一坛子地喝,招财碎碎叨叨地劝:“您身边也该有个人伺候了,长公主前些日子给您看的几幅美人图上的人都不错,您随意挑一个?不管成不成。也试试啊。”

    “奴才还听人说,东晋的百花君入了北魏国境了,也许是要去京都赠礼,他带了不少东晋的美人儿,您也可以看看。”

    “长公主眼瞧着就有后了,您还未成亲呢……”劝到后头,招财自己都难过。“真惦念,您好歹抢一抢,可人是您放走的,连她都肯放,怎的就不肯放过自己?”

    听得烦了,陆景行捏着酒坛子放在桌上,哼笑:“我如何就没放了自己?我放了。”

    只是自己怎么也走不出去而已。

    凤眼里光芒黯淡,陆景行往长凳上一躺,看着逢春楼高高的房梁上垂着的红绸,低声喃喃:“绿杨芳草长亭路。年少抛人容易去。楼头残梦五更钟,花底离情三月雨。”

    招财没读过书,可跟着公子久了,这些诗词是最熟的,后头的公子没念,他却记得——

    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只有相思无尽处啊……

    逢春楼里有不少姑娘,往日里陆掌柜来,她们是都会拥上去的。可今日,她们躲在楼上看,没一个人敢靠近。

    冷冷清清的风,从雕花窗里吹进来。吹得酒香四溢。

    公主府里众人都在,一派欢腾热闹,徐初酿被清弦等人起哄喝了两盏酒,脸颊红透,眼神迷蒙,瞧着是醉了。赤金在旁边瞧着,眼神微冷。

    “清弦,划拳吗?”他问。

    清弦兴致正高,压根没注意赤金的脸色,笑着就应:“来啊!”

    于是怀玉就同江玄瑾一起坐在主位上,看着赤金冷静地连赢十回,往清弦面前放了十盏酒。

    “喝吧。”他微笑。

    清弦脸都绿了,扭头就哭:“殿下,他欺负人!”

    怀玉唏嘘,抱着江玄瑾的胳膊小声嘀咕:“不长脑子,灌谁不好,非得去灌初酿。”

    然后一抹脸,她笑着大声道:“愿赌服输嘛,这算什么欺负人?喝喝喝!”

    清弦垮了脸:“殿下,您以前很宠我的!”

    安静看着好戏的紫阳君闻言一顿,抬眸认真地看了他一眼。

    出去了半个多月、终于挣扎着回来了的就梧瞧见了紫阳君这眼神。后背一凉,下意识地坐得离清弦远些。

    清弦犹未察觉,借着酒意掰着指头数:“我受伤回来,殿下给我包扎了三回,还给我熬过药,那时候白皑跟我吵嘴,殿下都是帮着我的。整个飞云宫。我最得宠了啊!殿下说了要罩着我的!”

    白皑看了看江玄瑾,搬起凳子,坐去了赤金身旁。

    瓷白的杯子抵在唇边,江玄瑾似笑非笑:“让人喝十盏酒下去,委实有些难为了。”

    难得见他开口替自己说话,清弦很感动:“君上救我!”

    “好说。”江玄瑾颔首,温和地道。“掷骰子吧,三局两胜,若是赢了,这十盏酒,本君替你喝了。”

    这个好!清弦跳起来就捋了捋袖子:“我可是在赌坊里混过的!来来来,上骰子!”

    怀玉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很想劝一劝,可刚一张口,江玄瑾就看了过来。

    帮他?

    不不不,帮你帮你!

    那闭嘴。

    ……好。

    几眼之间,李怀玉就老实了,捏着嘴唇看着他们掷骰子。

    结果出来得很快,一连两局,清弦连败。

    “怎么会这样?”清弦迷迷糊糊地拍了拍脑袋,指着江玄瑾的骰子道,“你怎么总扔三个六啊?”

    江玄瑾亲自伸手,给他面前加放了十盏酒:“老天眷顾。”

    “等会!”清弦瞪眼,“方才说我赢了你替我喝十盏酒,没说我输了要加十盏啊!”

    满脸疑惑,江玄瑾问旁边众人:“打赌,不都是要价码相同?”

    “是是是!”就梧白皑等人齐齐点头,应得毫不犹豫。就梧还拍了拍清弦的肩膀,“赢了君上喝十盏,输了你喝十盏,很公平!”

    “……”听着是很公平,但怎么总觉得哪儿不对呢?

    看了看面前陡然多出来的十盏酒,清弦颤颤巍巍地扭头:“殿下……”

    怀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朝他抱了抱拳。

    勇士啊!她庇护不住,自生自灭吧!

    酒席过半,众人都放开了,就梧帮忙按住了清弦,赤金拿着酒就往他嘴里倒,江玄瑾端坐在一旁,看赤金灌得一滴不漏,忍不住给他鼓了鼓掌。

    李怀玉肚子都笑疼了,直拍桌子,正低头跟江玄瑾说话呢,青丝就抱了个巨大的礼盒进来。

    “主子,陆掌柜的新年贺礼。”

    每年陆景行都送她东西,李怀玉也不奇怪,示意她放在旁边,伸手就拆开。

    天山寒玉雕出来的玉观音,成色极好,价值连城。

    第94章 东晋百花君

    惊叹了一声,怀玉又有点哭笑不得:“不是说不送吗?”

    这东西是他最近得来的宝贝,她是知道他喜欢,所以才拿来开个玩笑,不曾想他还真给了。

    江玄瑾侧头看了一眼,黑眸微微有些沉:“你要的?”

    “这个……嗯,算是我要的吧。”怀玉挠挠头,“该回什么礼呢?”

    放下手里的茶杯,江玄瑾垂眸道:“我来回,你不必操心。”

    年宴热热闹闹地以清弦被灌得人事不省结束,一线城的炮仗声持续到了子时,城外驻扎的士兵里也是高高兴兴地围着火堆吃肉喝酒,仿佛身在家乡,不在战场。

    然而。大年过后第一天,李怀麟便下了暗旨,顺司徒敬等人之意,任宁镇东为将,调兵安置于紫阳之北、平陵之西、长林之南,以备不时之需。

    宁镇东之前是阴平郡守,被紫阳君识破计谋之后,连夜逃回的京都。这差事本不该由他去的,毕竟有些危险,事成功劳也不大,但不知怎的,陛下将他推了出来。

    有知道事的人小声告诉他:“宁贵妃失宠半月有余,大人上回办事又未能成,想来陛下也是生了气。”

    婉薇怎么会失宠呢?宁镇东想不明白,她那乖顺体贴的性子,不是一向很得圣心吗?

    的确,宁婉薇十六岁入宫,虽说比皇帝年长两岁,但一直盛宠不衰,后宫不少想与她争位之人,皆未能成事。宫里的人都觉得,只要宁家人再立点功,后位妥妥的会落在宁婉薇的头上。

    然而现在,李怀麟半个月没去和喜宫了。

    也不是他不想去,但自从上回他一任性甩了脸子之后,宁贵妃就没主动来请过安,他生了几天的气,问内侍和喜宫里怎么样了。内侍却说,贵妃过得甚好。

    甚好是什么意思?李怀麟心里很不舒服,他是九五之尊,是该被人仰视着惦记着的,没有他的宠爱,她凭什么过得甚好?

    本是在阴平给紫阳君布了局,想直接拿下他。谁知道宁镇东办事不力,不仅让江玄瑾回了紫阳主城,还狼狈地回京来请罪。李怀麟是很生气的,思来想去,他让宁镇东去将功抵过,还特意让内侍去和喜宫传了一声话。

    这传话的意思很简单:你惹朕不高兴,那朕就对你家里人不客气了!

    宁贵妃听见消息,脸色有些发白,犹豫了片刻,整理好宫装发钗,还是去龙延宫请安了。她这半月没恩宠,每次去请安都受百般阻挠,今日不知是内侍发了善心了还是怎么的,竟放了她进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