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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

      原主受父亲影响,对道士、和尚也厌烦。

    如果说是原主,肯定是不关注这些的,纪菀却知道:“我爹请了许多道士,在太守府前街做的法事,听说要做足七七四十九天,现在还没完呢!”

    佛教、道家在这个在这个衍生世界的发展与主世界半点不相同。

    中原大地上,千年前是没有江湖的,也没有四大宗门。那时候佛教、道教盛行,收割着民众的信仰,同时掌控天下武学精髓,神秘莫测,是及其强大的势力。前朝数位皇帝深感皇位不稳,使用多种手段压制两教,经历前后三百多年,弄得两教分崩离析,武学功法外泄。慢慢有人融合并发扬两家武学,形成了如今的四大宗门。然而并不是四大宗门之人才会武功,朝廷强势,四大宗门只隐匿起来,亦是苟延残喘,上不得台面。

    时至今日,天下初乱,这些蛰伏几百年的势力才慢慢显露头角。今上少年遇险,为道门中人所救,所以信奉道教,使得道教一度大盛。

    道教与佛门自古以来便是敌人。

    戒嗔叹息:“我佛门势微啊……”

    佛门确实势微,仅存的圣地就只剩下洛阳一处了。看看洛阳以外的其它地方,但凡和尚,□□不破已是不易;但凡道士,不锦袍便不出道馆之门。和尚一日食用两食,化缘度日,许多寺庙甚至不允许耕种,使得僧侣身无长物;道士不忌讳生冷荤素,囊中富裕,炼丹制药大方无比,出入仆从跟随。

    了缘:“我听说浑家信奉道教,京都是没有寺庙的,若在京都看到和尚,统统要被赶出城去。”

    “真的?”纪菀睁大眼:“也太霸道了吧!我不喜欢道士。”

    戒嗔露出了几分喜意。

    “可也不喜欢和尚,”她话音一转,娇娇笑道:“你这样好看的都皈依了佛门,当了和尚。好没意思!”

    她这话一落,老和尚脸都垮了。

    纪菀早看出来了,这戒嗔有求于她,所以在她面前毫无得道高僧的架子。也可能是晓得她不吃‘神棍’那一套,说话也不搞什么神神秘秘,基本上是有话就说。

    如今,纪菀除了洛阳太守嫡女之外还有什么价值吗?她就等着他言明。

    ***

    不过两三天,纪菀就等来了转机关于顾氏的态度。

    那一日顾氏派人唤纪菀前来,脸色实在是吓人,屏退左右,颤声指着一副名册道:“这几个是你父亲的人,你想办法打发出去,不能再用了。”

    这些话让顾氏很难受,让女儿打发父亲的人,那就是在捏她的心。从前纪泉多好啊!与她是两情相悦,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能终成眷属。婚后那些年,更是宠得她如泡在蜜罐中。

    然而,从顾家出事开始,她就明显察觉了纪泉细微的变化。不再听取她的意见,不再时时刻刻关怀她,偶尔会露出一丝丝他自己都没能察觉的蔑视。

    至顾氏父亲离世起,甚至开始常年宿在姬妾房中,对她多有怠慢,仿佛多年无形的压抑,终于得到了解脱。

    明明晓得他绝不会出手搭救她娘家,还要跪地求他,寄希望于他对她的真心,换回一身屈辱。

    顾氏从来都知道,她的郎君并不是大丈夫,而是真小人。她远比纪泉以为的,要更了解他,然而女人总是难以挣脱情爱做的网。当年她执意要嫁给他,睿智的父亲就跟她说要是顾家屹立不倒,你且能和美一生。

    已经跟她说明了纪泉是个怎样的人,都是她自己要如此,没得后悔的。可她不仅仅是纪泉的妻妾,也是她女儿的母亲。

    顾氏稳了稳心神道:“洛阳富饶多粮,文士能人辈出,唯缺练兵之将,虎狼之师。今上昏庸无道,好大喜功,天下已有大乱征兆。你父亲若想更进一步,漠北欧阳家或可补充洛阳这一缺憾。”

    这还是顾氏第一次和女儿谈论政事,她一瞬不瞬的盯着年幼的女儿。害怕她真如小童一般,怎么说也说不懂,那么她就只有另想办法了……可她还有什么办法呢?

    纪菀:“父亲如何拉拢欧阳家呢?”

    顾氏笑了。

    顾家若不□□,她更愿让女儿无忧无虑的过一生,她与郎君总能护着女儿。可是如今女儿悬崖遇险,已经证明她护不住她了,其父又要将她往火里推,若她自强不起来,就会被豺狼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你父亲已将你许给了欧阳家。”

    若是欧阳家是好的,顾氏也不用绝望至如此模样。甚至这样紧迫的想要让从未接受过政治教育的女儿顷刻间立起来。

    “只能尽力周旋,让我儿不必嫁予已到知命之年的逐臭之夫,”顾氏将女儿抱在怀中,想用温热的提问来驱散心底里冒起来的寒气。许久之后,她才恢复过来,抚摸着女儿的头发,对她道:“明天去找你舅舅罢!他会好好教导你的。”

    从顾氏房里出来,已经是夜了。

    今夜的月亮是个忧愁的女郎,穿着她最厚的纱衣,使得自己也朦朦胧胧起来。院子里特别安静,所有的花鸟虫鱼都像是睡着了,合人心意的准备了一个静谧的地方给她,容她去伤心难过。

    爹不能依靠,娘不忍依靠,原主剩余的情绪忽的蔓延开来,小女郎愁得快哭了。

    不知是何时来的小和尚,手足无措的看着她。

    “是谁惹你不开心了?”

    纪菀声音低迷:“今日突然晓得,我爹原来是个混蛋,对我也并无慈爱之心。我却被骗了怎么多年,有点伤心、唉……很伤心。”

    小女郎叹气的样子,实在让人觉得可爱,蹙起的眉头又让人觉得难受。

    了缘‘嗯’了一声,安慰她:“有个爹总是好的。”

    这时候原主残留的情绪已经全部淡去了,以后也不会再现。纪菀的神色也慢慢恢复的平静,她看着月光下的小和尚,眯起眼淡淡的道:“是啊,总是好的。”

    ***

    顾家嫡长子顾之卿,官拜中书舍人,是皇都青年才俊中最耀眼的明珠。聪慧无比,拜大儒为师,年少时就已声名远播,迎娶皇都最美最有才名的李家长女为妻,育有一子一女。

    到这个岁数,本该是人生赢家。可一遭巨变,人生赢家成了丧家之犬,他也剃度做了和尚。

    他真的甘心吗?

    纪菀进门便问他:“先生知道欧阳氏么?”

    “天底下没人不晓得陇西欧阳氏,”顾大舅也不再将阿弥陀佛挂在嘴边了,对这个小大人一般的侄女,他抱以审视的目光:“欧阳氏本身是泥腿子出生,干的打家劫舍的勾当。因前朝兵变,皇帝流落到他们手上,有助皇帝有回都之功,加上极会阿谀奉承,居然混了个陇南都尉的空头职位。”

    这一段纪菀并不知道。

    顾大舅继续道:“我朝高祖讨伐暴君时,路过陇南。当时的陇南都尉欧阳洸开门相迎,是最早跟随高祖的老臣子,老氏族。高祖即位,就封地陇西,做了侯爷。传到欧阳询老爷子这一代,是最盛之时,陇西兵将、无一不服;关内百姓,无一不爱戴。然而,盛极必衰、英雄末路……”

    欧阳询已经仙逝多年,如今做主的是其子欧阳阎。

    “如今的欧阳阎如何呢?”

    “匹夫而已,”顾大舅看了女徒弟一眼,解释到:“这个人于家业上并无建树,但牢牢掌权不肯放松。更有怪癖,先后取了五任妻子,皆疯癫暴毙而亡,其余姬妾入府中从不能活过两月。也许是伤了天和,除第二任妻子为他生了一子之外,再无其它子嗣,当初□□之时兄弟姐妹杀了个精光,如今连过继一个都不成。只能将唯一的儿子藏得严严实实,生怕与祖宗无法交代,哈!甚少有人能见到欧阳家的继承人。”

    纪菀:“先生见过么?”

    顾大舅:“未见过呢!只怕早已生生养废了。”

    纪泉只说要把她嫁予欧阳家联姻,到底嫁哪个可没说,也并不重要。要么嫁给有怪癖的老匹夫、要嘛嫁个废人真是亲爹!

    纪菀听完,这才磕头敬茶,等顾大舅将她扶起来之后,忽的询问:“听说先生曾经与武状元对招而不落下风,您看看,我是不是天赋绝佳的习武奇才呢?”

    顾大舅:“……”

    作者有话要说:  谁给你的错觉?!

    ☆、第22章 和尚x女帝6

    纪菀从围墙上翻出来, 因这几日下了雨,脚下打滑, 被和尚扶了一把才站好。

    原著中出现的人物,动不动就是练武奇才, 就是小和尚也是什么纯阳之体,练武的好材料。纪泉亦是武功不弱,纪菀想着这具身体再差也不会差到哪去,哪晓得按顾大舅的说法, 她是不适合习武的。

    还因为在娘胎里头的弱症,她丹田蓄不住内力,至多能学两三招外家功夫。

    了缘:“好好的翻墙做什么?”

    纪菀吐了吐舌头:“在母亲那耽搁了一会儿,便急着见你呀!”

    若论嘴上功夫, 十个了缘也是比不上一个纪菀的,这女郎嘴里没有一个把门的, 什么都敢往外说,不要当真就好。可他不能让这姑娘就如此混过去, 故而沉默着看着她, 纪菀果然就受不住了,嘀咕着道:“我知道你在外面呢!还有什么可害怕的, 你总不能让我摔了。”

    纪菀已是十五岁的少女了,她轻轻的踢动脚下的小石子,垂头丧气的模样,很叫人怜惜。

    了缘就心软了。

    纪菀在白马寺住了整整五年,从一个小小的女郎开始就和他共患难, 似乎因此就对他产生了特别的依赖,总爱缠着他。了缘就这样习惯了她的陪伴,免不了在佛学大道之外给她在心上留了一个位置。

    ‘噹、噹’

    远处有钟声传来,居住白马寺五年之久,不管是了缘还是纪菀都很能理解寺内钟声的含义了。

    “咦,论佛开始了,”纪菀惊了一跳,反手抓住了了缘的小臂:“快走吧!这可是你头次论佛,怎么都不着急的。”

    了缘并没有挣脱她的手,而是扶住了女郎的另一边肩膀,带她自白马寺的众多屋檐上,一路以轻功到了大殿后头。

    了缘放开了她,指了指大殿内的蒲团,然后进后殿换僧衣去了。

    万物有灵,众生平等。这世间众生在和尚眼里本该都是一样的,可即使是得道高僧也有七情六欲,就像有些人爱吃饼,有些人爱吃馒头一样,食物尚有喜好,对于人自然也有好恶。

    之于了缘,这一日也是人生之中极重大的时刻,他感叹于女郎比他更为欢欣雀跃,能比他更为重视。

    了缘忍不住在进后殿之前回头了殿前开始有信徒出入,已见不得其中某个人的身影了。

    他对着空无一人的后殿轻轻叹息。

    “阿弥陀佛”

    ……

    了缘年满十八岁时,其学识已传遍整个洛阳,但他自觉并不算博学,从不以此自得。时至今日,在戒嗔的要求下,才第一次参与公开论佛。

    在白马寺的大殿上,他将与远道而来的僧人作口舌之争,为信徒讲经,受礼,然后成为最年轻的经藏法师,这是对他实际能力的一种官方承认。

    起码纪菀是很重视,所以特地逃课前来。

    如今给纪菀上课的并不止顾大舅一人,另有三位脾气秉性不一的师长。大舅顾之卿主要教授文经,另有教授杂学、礼仪的先生一位,教授武学的先生一位,以及教授谋略的先生一位。

    教授纪菀谋略的先生叫做张跃,这个时辰本该是他正改给纪菀授课的时候,而他已等待在大殿之内,于蒲团上端坐了。

    纪菀见到他还有些惊奇:“先生寻的位置如此靠前?”

    今日可谓是佛门盛典,毕竟如此年轻的经藏法师,都会让人想要多看一眼。近几年洛阳佛学比之从前昌盛不少,来的信徒也会更多,占个好位子可不容易。

    张跃先生一笑:“不过早起进殿罢了!”

    张跃此人生得并不好看,五短身材,方脸,绿豆大小的眼睛。如今一笑更是暴露了其容貌上的缺陷,使得一眼看上去略有些狰狞。

    因时人爱美,连做官都对容貌要求极高。张跃生做这个样子,一直没有人肯正经用他,但纪菀接触下来,发现他是有真才实学的。

    张跃年少便有大才,想为自己择一明主,可惜现实的残酷令他大受挫折。辗转几次才投靠到了丞相门人之下,只在幕后出谋划策,分析利弊,从不出现在人前。就是这样,倒也叫他谋划了几件大事。

    后来顾玄听闻他才学过人,也见过他一面。然而此人手段阴损,无所不用其极,为丞相顾玄所不喜,之后便搁置在一旁,没有正经启用。

    丞相去世之后,张跃无处可去,为了生计居然舍下一身剐,回乡杀了两年的猪,几个月前又被顾大舅请来教导纪菀。

    张跃一方面受命教导纪菀谋略之道,一方面又怕纪菀嫌恶他计谋阴损,再加上他自知容貌有瑕,上不得台面。所以他在纪菀面前一向不敢以先生自居,反而十分遵从纪菀,对她且敬且畏,相处起来更像下属对上级一般。

    如不是张跃的授课时间,纪菀想出来可没那么容易。

    纪菀是任务执行者,并不赞同本朝容貌胜于一切的理论,自然不会因相貌而忽略了张跃的惊世才学。他觉得自己计谋阴损,不符合现下推崇的君子之道,纪菀却觉得很好,投她脾胃。她有预感,用这位先生,必然能常得奇招,比十个谋士也比得。

    纪菀没有在他面前拿大,是正经尊他为师的 :“先生前阵子放在案上的论策阿菀私自看了,觉得很是不错。请先生细细再拟个章程,就按这个法子在洛阳城中行事!只是阿菀如今人手匮乏,唯有银钱不缺,只能将银钱全都托付给先生,劳累先生统筹办理了。”

    张跃着实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