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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节

      “是膝丸,兄长!”

    他们堂而皇之的交谈,说着一些陆乔乔根本听不懂的话,然而不知为何,却透露着分外深沉的恶意。

    “这两兄弟到底在说什么……”明石国行捻着发丝,“没头没脑……”

    他还没说完,一声哀嚎,便穿透微暗的夜幕,从神社之中传来。

    明石国行的身躯立刻便僵硬了,他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前往。

    药研藤四郎的身影出现在手水舍边,少年仅用一只手,拖着什么东西往前走着,再走了几步,陆乔乔终于看清楚了被他拖着的东西。

    那是一个人,脚步踉跄着,一边被拖行着,一边发出恐惧的哀嚎之声。

    他大概三十上下,身材瘦弱,但却有着微微的肚腩,发丝凌乱的糊在额头上,脸颊上满是汗水,狼狈而又可怜。

    “不、不……”他一边不由自主的向前走着,一边连声的哀求,“不要杀我,不是说好了,我同意留下来的话,就……”

    “啊啦,那可不行,”淡金发色的付丧神笑眯眯的,“已经找到了比你更为合适的人选哦。”

    与此同时,明石国行不可置信的声音,轻轻的响了起来:“审神者?”

    药研藤四郎停了下来,他松开手,中年男子便狼狈的踉跄着,双膝砰然跪地,他本就歪歪斜斜的眼镜,因为这一变故,哐当摔落在地,镜片摔得粉碎,但并不妨碍他立刻听出了太刀青年的声音。

    中年男子抬起头,那一瞬间,他脸上的表情,丰富得难以用语言形容。

    “明、明石!”

    “是、是你……”他的声音颤抖着,眼中却绽放出了如同溺水之人看到了救命稻草的光,张开双臂,凶猛的扑了过去,“明石,救救我呀!”

    髭切也好,药研也罢,还有膝丸,他们谁都没有动,淡金发色的付丧神,仍旧微笑着,笑眯眯的注视着中年男子扑上前去,一把抱住了明石国行的腰。

    太刀青年的身躯摇晃着,像风中飘摇的飞絮,轰然颓倒,他闷哼一声,显然是牵动了伤口,然而扒着他不放的中年男子,只是摇晃着他:“明石!”

    “明石,你是来救我的对不对!我、我……快带我走!”

    这声音几近于嘶叫了。

    中年男子高亢的声线之中,一声叹息轻轻的落下。

    “啊……原来,不是长谷部那家伙啊。”明石国行用手臂撑住了地面,另一只手抬起,架住了不断重复着“救我”的中年男子,语气懒洋洋的,“真是的,你居然没有逃回本丸吗?回城的术式,明明是你最熟练的啊,主……不,审神者。”

    第50章 堂堂

    神社的门前,中年男子双臂攀附在付丧神身上,不断的摇晃着。

    “你在说什么啊,明石,快……起来战斗啊。”

    “呵呵。”金发的付丧神用手托着下巴,发出了轻笑,仿佛在观看着有趣的剧目。

    明石国行几次试图站起来,但都被中年男子死死的囚着,他的衣领已经滑下来一截,暴露出大片的胸膛,那道几乎贯穿他身躯的伤口也彻底的暴露了出来。

    “明、明石,”中年低头看了他的伤口一眼,然后便再度的嚷嚷了起来,“你可不能不管我啊。我可是……”

    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这位先生,”少女的声音很平静,“您再继续摇晃明石君的话,他就要晕倒了哦?”

    流水一般的灵力卷住了中年男子的双臂,将它们从太刀青年的身上轻轻的“摘”了下来,中年男子一时怔住,等到他被灵力托举着,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他仿佛这才察觉到陆乔乔的存在,喉咙中发出了嘶哑而惊诧的声音:“你、你……”

    灵力松开了他,缓缓的浮动着,环绕在少女的身边,她松开手,退后一步,站到了明石国行的身边。

    中年人的脸色苍白,他指着陆乔乔:“审神者?”

    “是的哟,”淡薄的天光里,淡金发色的付丧神笑眯眯的回答了他,他好像终于观赏够了,手握住了刀柄,“所以,你已经没用啦。”

    中年人的嘴唇迅速的失去了血色。

    他伸出手:“等……”

    才说了一个字,他的身前突然爆开了大片的血花。

    中年人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蓦然坐倒在地,沉闷的声响之中,点点血迹洒落在青石板上,如同盛开的红梅。

    过了片刻,中年人摸着自己的脖子,惊讶的:“咦?”

    除了被粗糙的地面磨蹭出的伤口,他完好无损。

    “没、我没受伤?”

    “啊,真是特别的刀气,明明已经挡住了,却能穿透我的防御,伤到我的本体……”太刀青年的声音响起,明石国行站在他身前,用刀锋抵着髭切的刀刃,鲜血从他的身上滴落,汇聚在他脚下,顺着石阶缓缓向下流淌,“怎么说呢,虽然,嗯……实在是没什么干劲,但是我的契约还在,要是就这样让他死在面前……”

    他用力一挥,将淡金发色的付丧神格开:“来派的名声可就要蒙上污点了啊。”

    “明石君!”陆乔乔上前一步,随即感到肩膀上按住了一只手。

    “不要动,”膝丸站在她的身后,手按在她的肩膀上,刀柄抵着她的脖子,“安静一点。”

    这一触即发的危险僵持之中,一道声音响起:“髭切殿。”

    药研藤四郎走到中年人身边,少年的嘴角带着一缕微笑:“姑且就到此为止吧。”

    “哦?”

    药研藤四郎叹了口气:“没必要搞得这么鲜血淋漓的。”

    “嗯……”髭切放下刀,鲜血顺着刀尖滴落,他却还是那副温柔的模样。目光移向了陆乔乔。

    “哎呀,”他露出一些惊讶的表情,“生气了吗?”

    “这幅表情……还是第一次看见你皱眉的样子呢,”他语气温和,说出的话语却异常苛刻,“不愿意见到同为人类的家伙死在我刀下吗?”

    “这个人,”他用刀锋指着中年人,吓得他连连向后挪动,“可是对刀剑毫不留情哦?”

    “行啦,髭切殿,怎么看都是因为您砍伤了明石殿吧。”

    髭切笑眯眯的:“啊啦,是这样吗?”

    他一边说着,甩开了刀锋上的献血,将那锋利的刀刃,寸寸收入了鞘中,与此同时,抵在陆乔乔喉间的刀柄,也无声无息的收了回去。

    膝丸低头看了少女一眼,便松开手,退后一步,让出了位置。

    “明石君,”陆乔乔连忙跑到明石国行的身边,小心的扶住了他,“您没事吧?”

    “不用担心,”药研藤四郎微笑道,“明石殿的伤势,只要手入就能恢复了。”

    他仅用单手,便将中年人拎了起来。

    中年人结结巴巴的道:“你、你要干什么……”

    “不、放开我。”

    药研藤四郎没理会他,只是对陆乔乔道:“请随我来吧。”

    ……

    ………

    走过手水池,便进入神社了。

    脚下的路面并不平整,青草从缝隙中钻出,肆意的生长着,院中生长着巨大的古木,因为长久无人修建,枝干盘曲虬扎,歪歪扭扭的遮蔽了天空。

    这一切都昭示着,这座神社,已经荒废了很久,是新近才被重新清理修整。

    陆乔乔跟在药研藤四郎起身后,不时绕开挡路的巨石,经过主殿时,陆乔乔抬起头,并未看见善功箱,却看到敞开的障子后,供奉着一尊雕像。

    那是……佛像?

    这座神社,没有设置善功箱,却供奉着佛?

    “您在看什么?”

    前方领路的药研藤四郎已经停了下来,少年的眼中似乎侵染着夜色:“即将入夜,温度会骤降,还请快点随我进入屋内吧。”

    他停了停,又用一种仿佛哄小孩一样的口吻说:“对雕像感兴趣吗?可以白天来看哦。”

    “……(⊙_⊙)哦。”

    一点烛光燃起,晕黄的光芒驱散了黑暗,少年一手端着油灯,一手拖着中年人,毫不费力的将他扔进了一间屋子,随后对陆乔乔抬起手:“请进去吧。”

    “你们这里的设施还真是古老。”明石国行稍微恢复了一点力气,用弱弱的声音嘲笑着。

    “明石君……”

    “别说了,我知道了,我现在像漏了气……”

    “请小心一些,”药研藤四郎将油灯放在了桌上,“屋内有些黑,注意脚下。”

    一旦走进屋子,支撑明石国行的骨头就好像软了一样,他倚着陆乔乔,歪歪斜斜的“滑”了下去,随后躺在地上,摆出一个完美的“之”字形,并继续弱声弱气的说:“啊,总算可以躺下了。”

    “不管是哪位明石殿,都这样懒散啊。”

    “没干劲可是我的卖点,”明石国行道,“怎么,需要我起来吗?”

    “不必了。”药研藤四郎从屏风后抱出一个盒子,随后他走到了中年人的身边。

    自从被拖入屋内,中年男子就蜷缩在墙边,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墙里。

    少年朝他走去,他发出了惊慌而又嘶哑的声音:“干、干什么?”

    “请不要惊慌,”药研藤四郎将盒子递过去,微笑着道,“只是嚷您替明石殿手入而已。”

    “手入……哦、哦!”中年人僵硬的接过了盒子,被少年半强迫性质的推着,踉跄着走到了太刀青年身边。

    他战战兢兢的跪坐下,伸手试图打开盒子。

    拨了一下没掀开,再拨一下,盒子发出一声闷响,哗啦翻倒在地。

    这声音立刻就刺激的中年人,他惊叫一声,连连向后退去,口中胡乱地说着:“对不起、不不、我不是故意的,不要杀我……”

    “喂喂,别这样,你好歹也是个审神者啊,”明石国行摊在地上,懒洋洋的说,“这幅模样也太难看了……”

    “你知道什么!”中年人面对太刀青年却突然又生出了勇气,强硬的打断了他的话。

    他抱住头,蜷缩在地上,崩溃的自言自语:“够了,什么审神者……每一天每一天重复着单调的生活,还要上战场!我只是个失业的而已啊,只是想找点事情做……”

    “每一个、每一个都看不起我,口口声声叫着我主,却又来对我指手划脚!对我的命令提出质疑……什么神明,当我是那群好骗的小鬼吗!”

    “不过是、不过是,”他放下了手,双眼睁得滚圆,剧烈的喘息着,“不过是一群妖怪而已!”

    一片寂静。

    “我也想过要好好干的……”中年人颓废的瘫坐在地,“我做不到啊,刀变成人这种事……每次出阵回来,明明一身的血,却还在笑……同僚也都看不起我,把我当成垃圾,新入职的新人,运气好拿到了稀有刀,就敢教训我,传授经验?哈、哈哈……一点也不知道尊重前辈的蛀虫!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