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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节

      因为他想借助安妮的手撬开他小驱魔的嘴巴,让他承认他对自己的爱。在青年对他露出微笑的那个夜晚,沙利叶一度以为他被自己俘虏了,愿意跟随他一起堕入黑暗,可是青年最后的话却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了他的脸上——他不会背弃他的信仰,亦不会跟随他踏入地狱。

    沙利叶愕然不已,他为了青年甚至差点就遗忘了自己的本性,转身投向光明的怀抱,沦为其他恶魔的笑柄,然而青年却一如既往地坚持自己的信仰,不肯为他动摇分毫。

    所以沙利叶跑了,那一刹他想到了更多阴暗的方法去撕裂捣毁青年心中的光明,可是当他看到青年倚着铁笼睡着时的乖顺模样又心软了。

    他甚至屈服了,他想,只要他心爱的驱魔师承认他也爱他,那他愿意就此收手,披上伪善的伪装,做一只吃素的野兽,哪怕这会使他成为整个地狱和天堂最大的笑话——他被人类封印在人间数百年,出来后想要复仇的正经事一件没干,还最终沦为了想要捕获的猎物的座下奴隶。

    然而此时再次将青年拥入怀中,沙利叶却获得了巨大的满足,他小心翼翼地嗅着青年发丝里传来的,如同光明般温暖的气息,语气里有些委屈:“好吧,安洛斯,我输了……你真是一个狡诈的驱魔师,你明明知道只要你说你也爱我,我就愿意为你做任何事的……”

    安妮的嘴唇颤抖着,她握着银刀的手同样颤抖不已,她的内心在告诉她——上去杀了这个青年,杀了他,恶魔就会看到你了。可是她自己也知道,假如她这样做了,恶魔是不会放过她的。

    她之前见过沙利叶很多次,她每杀掉一个驱魔师,都会跑到神殿里邀功似的和沙利叶诉说她的举措,但是每一次,沙利叶都总是待在石台上,表情冷淡,居高临下地对着她,甚至不屑于朝她投来匆匆的一瞥。她以为或许恶魔就是这样的,可沙利叶此刻的举动无疑在告诉她,他做出一件和安洛斯同样可笑的事——信仰光明的驱魔师爱上了一个恶魔,而来自黑暗的恶魔也爱上了他所痛恨的仇敌。

    安妮不愿接受这个答案,她摇着头,愤恨地看着苏锦之:“这是有罪的……安洛斯,你背弃了你的信仰……”

    “不,安洛斯。”沙利叶烦死了安妮,他急于向他的驱魔师解释,“你不想跟我回地狱,那我们就不回去了,只要你别去天堂,你要去哪我都会跟着我,我绝对不会干坏事的。”

    说完这句话,他自己就轻轻地笑了一声,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又有着讲条件的意味在里面:“只要你看着我,我保证不会干坏事。”

    但不管他怎么保证,被他抱住的青年都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一言不发。渐渐的,沙利叶有些心焦,他开始讨厌自己的恶魔的身份了,难道要他重回天堂,他心爱的驱魔师才肯相信他的话吗?

    “他是在哄骗你!”安妮不甘心地朝苏锦之吼道,“恶魔说的话不能相信,你是知道的,不是吗?他说的怎么可能会是真的……”

    沙利叶马上皱眉否认:“我不会对他说谎。”

    就在沙利叶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他听到青年说话了,青年张开嘴巴,轻轻地说出四个字:“我没有罪。”

    一瞬间,安妮和沙利叶的视线都聚集到他了身上。

    “爱是没有罪的。”苏锦之抬眸,目光坚定地看向安妮,“我只是爱上了沙利叶,不是爱上了恶魔。”

    “你这是诡辩……”安妮喃喃着。

    这句话苏锦之曾经也对沙利叶说过,现在却从另一个人的嘴里说了出来,还是对他说的。苏锦之看着安妮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心里不知道有多畅快,他心想,老子都要走了,还管你怎么想?

    苏锦之轻轻勾起唇角,温和地询问沙利叶:“沙利叶,七罪之中,犯了妒忌之罪的人会受到怎样的惩罚呢?”

    沙利叶听到苏锦之叫他的名字时愣了一下,他还在担心青年相信了安妮的谎言,心脏被高高的吊起,像是一根崩紧的弦,可当他听到青年温柔地呼唤他的名字时,这弦就被轻轻拨出了一声好听的高音。

    沙利叶不禁想起他第一次被青年拥抱的寒夜,那个夜晚,青年身上的温暖如同一个深渊,比恶魔的谎言还要充满诱惑,叫他一头就栽了进去。

    倘若他还没有从天堂堕落,那么青年只要轻轻喊一声他的名字,他就愿意从天堂坠下,跌入地狱。

    “他将被投入冰水之中,饱受寒冷的折磨。”沙利叶轻轻捏起他挚爱的驱魔师的下巴,让他转头面对着自己,“但我觉得,我们可以用另一种惩罚的方式来对她。”

    青年会意地闭上眼睛,唇边的笑容依然没有消失:“审判的权柄在你手中。”

    沙利叶也笑了起来,他俯身,在青年的唇上印下一个吻。

    丹尼尔城堡里的恶魔终于消失了,原来被恶魔附身的人是伯爵最小的女儿,她杀死了自己的姐姐,驱魔师安洛斯为了赶走恶魔,牺牲了自己,换来了光明。

    丹尼尔家族终于迎来了不受诅咒的新生儿,朱厄尔夫人生下了一个象征着光明的儿子,他拥有着阳光一般璀璨的金色头发和大海似的深邃蓝眸,人人都说他将会成为丹尼尔家族有史以来第一位驱魔师。

    然而失去了恶魔庇佑的丹尼尔家族却在短短的一年里就衰落了,消失在帝国逐渐变长的历史长卷之中。

    但新的圣经却出现了。

    里面关于月之恶魔沙利叶的记载变了,书里说:月之恶魔为了他心爱的驱魔,成为了地狱和天堂之间最特殊的存在。

    圣经里记载了这么一段对话,那是驱魔师对恶魔的疑问——

    他问恶魔:“你为什么想要我堕落呢?”

    恶魔回答道:“我是掌管有罪灵魂的恶魔,我爱你,可你的灵魂没有罪,所以我永远无法拥有你。”

    “不,沙利叶,你拥有了我,我爱你,我愿意被你拥有,不要自责。即使你暴怒、诡戾,我也依然爱你。”驱魔师轻轻地笑了笑。

    “我的灵魂生来为你所有。”

    那位改变了月之恶魔的驱魔师名叫安洛斯,他是月亮的孩子,人人都说他们爱情是天作之合,因为他连名字都在诉说着对沙利叶的爱——

    安洛斯,意为挚爱月亮的人。

    第八卷 小玫瑰

    第129章 如何杀死一个巨婴1

    苏锦之一直觉得自己是个人类,直到他在这个世界醒过来。

    他不知道如何形容这种感觉, 他只知道在他醒来的刹那间, 脑海里就出现许多庞大的记忆画面,犹如宇宙里的万千星球, 尽数被塞进了他渺小的脑壳里。

    用一个比较贴近的形容, 那大概就是一个小小的古董智能手机,里面却装满了数万tb的图片。

    有那么一瞬间, 苏锦之觉得自己可能只是一个拥有人类意识的储存硬盘,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这些庞大的记忆导致苏锦之躺在床上都睁开眼睛快半个小时了,都没有任何动作, 因为他在梳理着自己的记忆。

    每个人都有这种感受, 那就是期望着自己的记忆力能够好一些, 最好过目不忘, 这样的感觉在考试来临的前夕尤为强烈。

    苏锦之之前也期盼过, 期盼着自己的记忆力好一些, 这样他就不会忘记曾经发生过的事了,但是现在他忽然觉得,记忆力太好也不是一件好事。

    这具身体的名字叫尹歌, 是个刚满十七岁的少年。

    但他与其他的普通少年完全不一样,他是个病人,还是个不一般的病人——他患有超忆症和学者症候群。这是两种极为特殊,又在某种程度上有些相似的病症。

    这两种病导致尹歌成为了一个不幸的天才。

    一开始,他只患有超忆症,这使他没有任何遗忘的能力, 他能记得自己亲身经历过的所有事,从他出生开始记事起到现在所经历的过的一切,他就像一本细致到极点的史书记得一清二楚。他甚至能够记得十年前六月的第二个星期日,他吃的午饭有几道菜,菜色是什么,他每道菜又吃了几口,米饭分别嚼了几下才咽下去。

    苏锦之要被尹歌这些清楚精细的记忆给逼疯了,如果只是记得这些事倒也没什么,可他同样也记得小时候那些不幸和痛苦的事,并且没有遗忘的权利。

    那些令人作呕的血腥画面在苏锦之脑海里闪烁交替,如同放映的幻灯片一张张从他眼前略过,苏锦之闭上眼睛深呼吸几下,负隅顽抗地想要把这些画面驱逐出自己的脑袋,再次睁开眼睛时,就看到他面前有个身穿蓝色衣服的女人朝他走了过来,没等苏锦之看清她的动作,他嘴巴里就被塞进了一个软软弹弹的东西,那东西顶端有个小口,湿湿润润的,还有点甜。

    苏锦之愣了一秒,下意识地吮了那个东西一下,顿时间醇浓的奶汁就溢满了他整个嘴巴,鼻尖也满是香郁的奶香。不仅如此,那个蓝衣女人还力道轻柔地把他的手从被子里拉了出来,让他自己扶着奶瓶,像哄婴儿一样温柔地哄他:“小歌乖,喝奶奶,不哭不哭。”

    苏锦之抱着奶瓶吸,眼睛瞪得极大。

    那个蓝衣女人是个亚裔女人,有着一头深棕色的卷发和温柔的蜂蜜色眼睛,长得非常壮实,身高起码有一米八五,等苏锦之扶稳奶瓶后,她就像拎小鸡崽一样把苏锦之从被窝里抱了出来,解开他身上扣子把睡衣睡裤都脱了下来——连内裤都没留。

    “小歌真乖,今天也没有哭。”

    等那个蓝衣女人把他扒了个精光之后,床边又围了过来两个同样穿着蓝色花边的温馨衣服的男人,他们脸上都带着温柔的笑容,像是鼓励孩子起床时没有吵闹哭泣那样,一边哄着他,一边轻轻地在苏锦之头顶亲了一下,然后给帮助蓝衣女人一起给他穿上衣服——一件米色的毛衣,还有一条深棕色的背带短裤。

    之后那个蓝衣女人又让苏锦之坐在床上,给他穿上了和毛衣同色的长筒袜子,最后给他套上一双褐色的扣带小皮鞋。

    而苏锦之的奶瓶在这个时候恰好也喝光了,蓝衣女人见状,伸手把奶瓶从他怀里拿了出来,苏锦之还在怔愣,就没注意吐出奶嘴,因此奶瓶被从他嘴里拔走时还发出了“啵”的一声。

    怀里一空,苏锦之还呆呆地维持着抱奶瓶的动作,嘴巴也微微张着,蓝衣女人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似乎在打量他会不会哭,等确认苏锦之不打算哭闹之后,她就把已经掏出口袋的奶嘴又放了回去。

    “去吃早饭啦~”蓝衣女人微笑着牵着苏锦之的手,拉着他朝外面走去,“今天有小歌爱吃的奶黄包唷。”

    直到苏锦之被蓝衣女人抱上加大号婴儿吃饭专用的小饭桌,手里被塞进了一个做成兔子模样的奶黄包时,他才大概回忆完一小半关于这个世界的情况。

    尹歌的父亲是一位欧洲金融巨鳄,他是他父亲十七个孩子中的一个,排行十一。这个排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是尹歌却是他父亲最重视和疼爱的一个孩子。

    因为他的病。

    他的父亲就是靠着他的能力成为金融巨鳄的。

    尹歌因为超忆症的缘故,说是人形电脑也不为过,但他还患有学者症候群,他强大的计算能力甚至在某种程度上逼近于2500年的那批智能机器人。

    而这个世界目前的科技水平,连计算机都还没有被发明出来,大概就是蒸汽时代的样子。

    尹歌是一名中欧混血儿,他的名字是母亲取的,他的母亲是位亚裔女人,父亲名叫巴特。

    巴特在发现自己的儿子拥有超强的数学计算能力之前,曾经只是某个不大不小的黑手党的头目,等他发现尹歌的这项能力之后,他就靠着尹歌开始洗白自己的产业,在短短几年的时间里成为了欧洲首屈一指的富豪。

    但很少有人知道他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

    所以巴特十分重视尹歌这个儿子,他专门给尹歌建造了一个城堡,聘请了数十名保镖日夜巡逻,保证尹歌的安全;而且因为尹歌患有学者症候群,生活不能自理,他还专门弄了一个保姆团,二十四小时地照顾尹歌。

    但是巴特对尹歌的这些行为,与其说是好,不如说是软禁。

    尹歌的血症症候群并不是天生的,他一开始只是拥有超忆症,因为记忆力特别好的缘故,他是拥有生活自理能力的,自己穿衣服吃饭什么的都没问题,况且他还拥有一位好母亲教导他。

    可偏偏在他五岁的时候,他和他母亲都被绑架了,那个时候,尹歌的母亲恰好是巴特众多情妇里最受宠的一个,颇有真爱之风,要转正成为他妻子的趋势,所以巴特的死对头便绑架了尹歌和她,想要借此来威胁巴特,逼他妥协一些黑色生意上的事。

    巴特当然不会同意,尹歌母亲再怎么受宠,对他来说也不过是个可以随时换掉的情妇,他的死对头先是剁了尹歌母亲的手指,又接着剜了她的耳朵送去给巴特,巴特都毫不在意。

    那人没辙,对尹歌和他母亲又打又骂,这场毫无人性的虐待整整三天。尹歌的母亲眼看巴特不会来救他们了,便趁那些人不注意的时候假装逃跑,引开了他们,让尹歌借机逃跑出去。

    她知道她的儿子一定能够回家,因为他记得回家的路——只要看过一次,他就不会忘记。而她给她的儿子看过这座城市的地图。

    尹歌自己回到了家,巴特看到他时还很惊讶,询问了一直照顾他们母子的家庭医生后,才知道他这个儿子拥有过目不忘的记忆能力。

    在那场混乱之中,尹歌的母亲去世了,他的额头破了个口子,身上也有很多被虐待的伤痕,回家大病一场后,他就患上了学者症候群。他变得像个弱智,不会自己穿衣,甚至连自己动手吃饭都做不到,而那仿佛人间炼狱的三天,他却永远也忘不了,甚至历历在目清晰如昨。

    因此尹歌从绑架事件过后,就变得有些抑郁孤僻,胆小怯弱,但巴特却很满意。他不需要尹歌像个正常人生活,他有钱,请一堆人永远照顾他儿子都不是问题,只要他儿子过目不忘的本领还在就行,更别提他后来还发现他儿子的另一项能力。

    于是巴特他为他最“宠爱”的儿子建造了一座监狱,故意将尹歌当做一个巨婴来养,将他养成了离开别人照顾就活不下去的废人。为了稳定尹歌的情绪,防止他自杀,巴特还专门咨询请了心理医生过来,为他定期做心理疏导,心理医生说,尹歌这种情况,是需要来自“母亲”和“父亲”的关怀照顾的。

    可尹歌的母亲死了,巴特自己也没那个闲工夫来亲自照顾他,所以巴特请来了庞大的保姆团,有男有女,给予尹歌父母般温暖精细到极致的照顾。

    但是,他却不允许保姆团像父母一样教导尹歌成长,这导致尹歌根本就没有分辨是非的能力,巴特也没打算让他拥有这个能力,他只需要尹歌永远像个小婴儿一样听他的话,乖乖地待在摇篮里睡觉喝奶就行。

    而巴特把他当婴儿养的这个方法的确是挺见效的,十二年过去了,尹歌现在的认知水平还不如他五岁的时候,简直可以说是倒退回了婴幼儿时期。

    所以,我在这个世界得扮演一个巨婴吗?

    苏锦之这样想着,然后一口咬掉了兔子奶黄包的耳朵。

    第130章 如何杀死一个巨婴2

    早餐进行的十分顺利,那个兔子奶黄包的苏锦之咬了四口把它吃完, 一共嚼了四十二下把它咽下去。

    这些精确的数字不是苏锦之故意去数的, 而是直接存在他脑海里的记忆,他甚至记得奶黄包的兔子耳朵从嚼的第几口开始绵软, 被唾液里的淀粉酶分解后变得香甜起来。

    “我觉得我还不用扮演, 我的保姆团就为我塑造了一个完美无缺的巨婴形象。”苏锦之望着面前白瓷盘里被切成九块的荷包蛋,不着痕迹地轻轻叹了口气, 张嘴吃下蓝衣女人喂过来的食物,“连早餐都不用动手自己吃,我和婴儿有什么区别?”

    “宿主大人, 您可以幻想自己是一台不能动的电脑呀。”零号阔别已久的甜甜少年音又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或者幻想您是一个硅基星人也是可以的, 我们没有身体的话, 基本上也是没有办法移动的。”

    一号一向很守信用, 准确来说它就没有食言过。

    它在上个世界说试试和零号换班, 让零号来引导苏锦之做这个世界的任务,结果到了新世界,零号就真的回来了。

    “硅基星人?”苏锦之听到零号提起它和一号的真实身份就有些好奇, “说起来你和一号应该都不是银河系的人对吧?我记得你说过,你们来自仙女星系,怎么会想到来银河系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