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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节

      他舒一口气,放下笔开始检查各项需要注意的细节问题。

    第155章 御览【修错】

    他自己不觉得, 监视官们却都惊讶得又开始频频看他, 这林会元动笔晚, 写完得却不慢。

    此时已经晌午,众人开始用膳——吃宫饼, 每排前面还有温热茶水可以去倒, 这个时候也可以申请去如厕。

    林重阳带了一把小小的茶壶,巴掌大, 去倒了一壶热水, 然后就着吃饼。这宫饼里面有馅儿, 一个是枣泥的, 甜而不腻,一个是果仁的, 焦香满口, 果仁是宫廷出品,不管是口感还是味道都不错。

    林重阳甚至还吃出了一点红绿丝,顿时有点尴尬了, 觉得这宫饼档次都被拉低了,这不会就是红绿丝月饼的前身吧。

    他小口细嚼慢咽地把俩饼吃干净,然后又吃掉半个面包,将红绫子认真地地收起来。

    这时候很多人早就改为盘腿坐, 已经没人继续坚持跪坐,毕竟腿脚麻掉,那也是殿前失仪。

    林重阳小幅度地活动一下腿脚,迅速地恢复腿部血液循环, 免得造成静脉曲张,更怕等下腿部麻木交卷会失礼。

    这样坐一天绝对不是什么好受的事情,所以林重阳决定赶紧誊真。

    誊真的时候要求都是馆阁体,而这也是他擅长的,每一个字在他自己看来都是力求完美的,不仅仅单独的字,还要和上下、左右搭配,总体看起来也要极具美感才行。

    这是林重阳的一个小趣味,练字的副产品,毕竟整天都要练字,单纯抄写字体已经不能满足他,所以就给自己制定一个小怪癖。要求每一个字不但大小一样,甚至会让人有一种感觉,这一页纸上的字,那些撇、捺绝对是少女在舞蹈,因为他作文向来是合着音律下来的,抑扬顿挫,读起来不仅仅声调美,而且押韵、平仄都有讲究,甚至有人说过林重阳的文章可以直接谱曲歌唱。

    抄写的时候向来是手势、笔势、呼吸都要讲究配合度的,这样写出来的字才会符合他的要求,潇洒自如而又端庄清雅,犹如遗世独立的美人,带着几分清冷、高贵,又带着几分娇憨纯净,那一勾一提,都似乎在挠人心肺,那一撇一捺,都似乎在舒展广袖,那一横一竖,都似乎是端雅的仪态。

    各项该注意的都注意到,这一页纸看下来就会让人爱不释手,一见钟情都要爱上这一笔字,不由自主对这字的主人都生出一种爱慕之心。

    单纯的爱慕美好事物的心思,非关乎情爱。

    皇帝批阅奏折累了,感觉时辰差不多就带了人来奉天殿巡查一番,进殿的时候他就已经示意任何人不必行礼,一切如常即可。

    他一路走过去,一开始从后面走,在排名靠后的考生身边看,这时候走得快,因为首先他们的字不能一眼勾住他,其次文章也差强人意,在他眼里不够出色惊艳不吸引人。

    所以他走得快。

    等越往前,接近排名靠前的考生,皇帝步伐也就开始慢下来。

    不过每次走到林家子弟跟前的时候,他都会略停顿一下,毕竟他们不但人才出众,俊秀挺拔,而且个个都有一笔好字!

    皇帝负手缓缓前行,龙袍衣摆窸窸窣窣,却跟惊魂一样震得那些考生们几乎捏不住笔,有一个因为过分激动结果笔抖出一滴墨,晕染了一个字,看得皇帝直摇头,那考生吓得抖起来。

    皇帝也没说什么,继续前行,饶过了他。

    手抖、腿抖、浑身出冷汗,这都是正常的。

    除非是久经锻炼的,否则第一次面圣,那绝对是胆战心惊,生不如死的!

    皇帝经过了蔡康、吕明宪、陆延等人的面前,然后就到了赵文藻身边,站了片刻,感觉赵文藻整个人都似乎绷紧了,好在没有失礼,笔势也只是一顿,然后继续蘸墨书写。

    嗯,不错。

    皇帝最后就来到了林重阳的身边,此时林重阳正进入了一种练字的玄妙境界,写得浑然忘我。

    一边写内心有个小人还在慷慨陈词,大声地念着,那声音足以振聋发聩,所以林重阳一个也不会抄错。

    不仅如此,他誊写的时候,身体已经自然放松,唇角微扬,面带微笑,笔走游龙,简直就跟弹琴一般行云流水,让观者大呼享受。

    再凝目一瞧,哎呀,这笔字真是让人惊艳。

    清绝明艳!

    皇帝居然浮起这样一个词,感觉这个词来评价这笔字,恰如其分。

    皇帝本就喜欢书法,对书法也有独特的品味和见解,现在眼前每一个字都让人看得心痒痒的欢喜不已,每一篇字又都让人爱不释手,很想拿起来仔细把玩。

    这样一笔字,这样一个人,满足了世间人对文人士子所有美好的遐思,温文尔雅、沉静涵养,君子如玉、俊秀端方。

    君子如玉!

    这是皇帝观察了林重阳之后脑子里蹦出来的一个词,绝配的一个词,字如其人,没有一点贬义。

    果然配的上御赐神童这个称号!

    此时已经午后,阳光西斜,大殿深处便晦暗下来,而殿试依然是不继烛的,连蜡烛都不给。

    所以林重阳这里就更暗下来。

    尤其皇帝还那般魁梧便把林重阳上头的光线更罩住大半,他只觉得天怎么黑得这样快?

    下意识地,他就侧了侧身,想要找个亮堂一点的角度,结果余光一下子瞥到一角绛色的衣袍,上面有团龙纹样,吓得他一个激灵——皇帝什么时候站在他身边?

    站了多久?

    自己有没有失礼?

    艾玛,吓死了。

    这时候头上听低沉浑厚的声音响起来,“掌灯。”

    随着一声令下,内侍们立刻轻手轻脚地把奉天殿内的蜡烛、灯笼全都点起来,顿时一片明亮,而宫廷秘制蜡烛的异香混着油脂燃烧的气味也在大殿散发开来。

    皇帝眯了眯眼,居高临下看林重阳的卷子,嗯,这下清楚多了。

    林重阳想到皇帝在旁边看,就有一种自己做私密事被人围观的感觉,脑子都要不通畅,好在他心理素质还是过硬的,立刻调整自己心态,值得庆幸的是誊抄的时候皇帝来,而不是写文章的时候。

    为了方便皇帝看文章,他还特意把头抬起来一点,免得挡住龙眼。。

    为了避免出错,他只能放慢速度,心里一直在咆哮的小人儿也赶紧按下去,免得不小心露出端倪被说轻浮。

    一板一眼地把文章誊抄完毕,他犹豫着是要交卷还是任由皇帝继续看?

    那就等着吧,等皇帝主动走开。

    谁知道皇帝不但没走,竟然还有个穿着蟒袍的太监上前跪在林重阳对面,朝着他轻轻一笑,“林会元,抬手。”

    林重阳从善如流赶紧抬手,就怕慢了会被剁掉一样。

    韦光将卷纸捧起来,恭敬地呈给皇帝。

    皇帝拿过去就开始翻看。

    众官员们已经没了任何想法,只有唐煜还想着赶紧让人给皇帝搬一把椅子,韦光却揣测着皇帝的意思朝着他们摆手不用。

    皇帝浏览文章并不慢,很快看完一遍,然后又看了一遍,最后递给韦光。

    韦光又忙还给林重阳,又冲着他笑了笑。

    不知道为什么,林重阳总觉得这太监笑得太过灿烂,有一种嫣然一笑的感觉,自己一定是太紧张眼花了。

    最后皇帝终于放过了他!

    林重阳长舒了口气,虽然声音压抑着,胸口起伏却略大一点就惹得皇帝身后一人看过来。

    对上沈君澜那双窅黑的眸子,林重阳一口气差点憋在那里没上来——自己殿前失仪了吗?他这是警告自己吗?

    赶紧悄悄地把一口气慢慢憋回去,继续细细地呼吸,不敢有一点错处。

    等皇帝已经离开,林重阳紧忙喝口水,借机大喘一口气,在皇帝跟前,喘气姿势不对都是错的。

    他也不耽误,赶紧举手交卷不想再留下受这个洋罪,交了卷子,便由东角门出,而非原路返回。

    卷子交给受卷官,然后交给弥封官有礼部专员弥封糊名,之后再盖上长条形的弥封关防然后签字,分在其中一包里,然后这一包一包地交给掌卷管,再抽签交给不同的读卷官阅卷。

    十八名读卷官们明日开始阅卷,限期两日阅卷完毕,任务可谓十分沉重,毕竟这次没有主试官,大家要轮流阅卷,而不是看完举荐。

    实际上今日交卷盖上弥封关防以后,就已经传到礼部专门的阅卷房开始阅卷了,时间紧张不得不如此。

    这些读卷官们晚上也要夜宿礼部不得擅离,更不能随意接触其他人。当初挑选读卷官的时候,如果与考生有亲属关系,那也是需要回避的,根本不会出现在列。

    阅卷之时每人在试卷上画一个符号,符号分为一二三四五等,若是四五等多的,那必然是三甲妥妥的。

    而要想名列前茅,那必须要一半以上的读卷官都给一等。

    等首席读卷官排定了一甲、二甲、三甲人数,翌日读卷官们就要到御前磕头交差,将一甲三名交给皇帝来确定名次,一般皇帝会要求御览前十名文章,然后在此挑选前三名,有时候甚至会要求前二十名。

    皇帝点好一甲三名名次,读卷官们谢恩,皇帝赐宴,之后读卷官们要回去拆二甲三甲的卷子,将姓名填写皇榜之上。第二日清晨,读卷官们以内阁官为首,进华盖殿将皇榜呈给皇帝,等皇帝御览之后,再拆开一甲试卷,面奏一甲三名的籍贯履历等等,最后由司礼监官授制敕房官将一甲三人姓名填写榜上。

    此榜由黄纸裱裹两层而成,俗称金榜,是以金榜题名。

    填写金榜完毕,才会写传胪帖子,而尚宝司官请皇帝宝钤于金榜之上,内阁大学士捧榜去奉天殿授给礼部尚书,制敕房官将帖子授鸿胪寺官传胪。

    那之后就是传胪大典的。

    且说林重阳几个交卷后出宫,时候还不晚出得宫来落日西斜,天还未黑,只是大家感觉要虚脱一样,没想到只有一片篇策却比会试还累。

    林安、冯顺等人已经等在外面,见他们出来赶忙迎上去。

    除了自家下人,陶元杰以及林毓隽的那个同年刘宝良也在,说是已经考完试,大家可以放松一下,出去吃个便饭。

    因不是大张旗鼓的行动,不过是朋友随意吃饭,这个倒是没问题,只需要注意别乱说话即可。

    刘宝良想让林毓隽将林重阳也叫上,林重阳婉拒了,他对林毓隽道:“三伯,你们去吧,我得回去歇歇,太累了。”

    说实话,这比会试写七篇文章更累的感觉,简直心力交瘁,尤其皇帝等人一直盯着他,他还得竭力保持镇定、思路通畅。

    这是对他的双重试炼,累死了。

    刘宝良也就没强求,请林毓隽上马车,笑道:“咱们这几个,林兄是第一个出头的,可要好好庆贺一番。”

    他上科的成绩比林毓隽还好,可惜这一次依然落第并没有中式,当初他们最早那科一共有五个关系不错的,都是落第未中式的,在痛苦地煎熬成结出了同病相怜的友谊。

    林毓隽在京城这些年和刘宝良关系最好,在生活上也得了不少帮助,自然也不客气,“这些年承蒙许兄们关照,却无以为报,这顿却是要我请客的。”

    刘宝良也不和他争,笑道:“咱们什么关系,还争这个?走了。”

    刘宝良定的位子不在酒楼更不在青楼,而是在西城的一条胡同里,那里是私房菜一条街,去的时候已经有四个人等在那里,见林毓隽他们过来,立刻亲热地上前招呼。

    私房菜馆,最拿手的就是私房菜,也可以有琴师弹琴歌姬唱歌,但是却没有陪酒一说,要规矩很多。

    毕竟林毓隽刚中式,刘宝良他们也知道需要低调,所以只要琴师弹琴,歌姬都没请。

    席间几人频频道喜,羡慕有之,微微的嫉妒也有之,其中一个叫许昇的借着酒酣耳热之际忍不住道:“可惜咱们不能如林兄那样有个好侄子啊。”

    虽然这话没毛病,林毓隽也以自己有林重阳这个侄子骄傲,甚至还无数次庆幸当初大秀和王柳芽有了那么一个错误,否则林家就没有这样一个优秀的子弟。

    可这会儿这人说的话语气却不对。

    里面总是掺杂一点别样的情绪,似乎在影射林重阳是御赐神童,杨少保判卷不公的意思。

    这种东西就是意会的,比如刘宝良说的话,林毓隽不会觉得,可这人一说,他立刻就觉察出来。

    不仅仅是他,席间其他人也露出尴尬的表情,都赶紧打圆场,“林会元这一次保不齐还能中个状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