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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节

      “你不知道?”沈跃淡淡道,“早朝都散了那么久,我还以为你早就知道事情的结果了。”

    闻言,秦妤心中咯噔一跳,又旋即笑道:“父皇疼爱三妹,妾身自然知道联姻一事必不能成,只是听闻父皇今日发落了一名御史,不知……”

    “哦,岑勤啊。他以下犯上,对父皇语出不敬,只罢了他的官算是轻的。”沈跃轻飘飘应了一声,又看向秦妤,道,“说来,岑家和秦家似乎有些渊源,是什么关系来着?”

    秦妤道:“是有些表亲关系,不过已经远了,妾身先去的祖母与岑老夫人乃是表姊妹,祖母还在时,与岑家还是多有往来的,自从祖母去后,便渐渐淡了。”

    沈跃嗯了一声:“既然淡了,那就继续淡下去吧。”

    秦妤轻轻应了声是。

    书房里一时安静下来,沈跃右手轻轻敲着桌案,半晌唤了一声秦妤的闺名,惹来秦妤惊讶中带着几分喜色的注视:“殿下?”

    他应了一声,道:“三妹是不可能嫁去孟邑的,但两国邦交也不能就这么断了,父皇的意思是让孟邑送一个公主过来,这样一来,大夏与孟邑依旧可以结联姻之喜。”

    秦妤愣了一会儿,又很快低眉浅笑起来:“原来如此,那妾身就在这里恭喜殿下了。”

    “此事尚未有所定论,太子妃恭喜得早了点。本王告诉你这个消息,只是希望你能够安心地在这宫里住着,无论这宫里有多少侧妃侍妾,只要你安安分分地待着,你就一直都是本王的太子妃,你可明白?”

    “是,妾身谨记殿下教导。”

    “本王希望你能说到做到。”沈跃盯着她看,“有些话,就不用本王多说了吧?”

    秦妤再次顺从地应了声是。

    “好。”沈跃这才满意地笑起来,起身理了理衣襟,“这几天天热,也不知锐儿受不受得住,你这个当娘的该多去看看他,别让他一直养在奶娘身边,当心日子久了不认人。”

    秦妤也跟着站起身来:“殿下可要去看看锐儿?”

    “不了,本王还要攻书。”

    “那妾身就告退了。”

    “嗯,去吧。”

    第51章 帝怒

    这一场发生在东宫的对话并没有引起什么波澜,犹如湖水中泛起的一汪涟漪, 很快就散去了踪迹。比起气氛微妙的太子夫妇, 湖心亭里的谢初和沈令月就好多了, 在谢初手中的团扇很快就被沈令月拿了回去,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给自己扇着风,一边和谢初闲话聊天, 从长安夏日聊到青州夏日,又从谢初以前在青州的生活聊到大半年前夏军和北越军打的那几场传奇战役,说说笑笑好不融洽。

    谢初讲故事的水准平平, 但胜在战场多是千钧一发的情势, 用不着他动脑筋就能讲得引人入胜,倒也让沈令月听得又紧张又兴奋, 一迭声地追问下情。

    “后来呢?那李中候既然迷了路, 表哥你又是怎么和他人里应外合,攻打北越敌军的?”

    “大半支军队都被李晖带偏了路,我哪里还能和别人里应外合。”谢初签了一块甜瓜嚼了, 又拿着竹签在石桌上悬空着画了道弧线, 展示给沈令月看他当时的行军路线, “只能趁夜疾行,从漠庭绕道而行, 在北越军后头来一场轻骑突袭了。”

    沈令月紧张道:“成功了吗?”

    谢初一笑:“我现在既然能好好地坐在你面前,自然是成功了的。”

    “那……表哥,你没受什么伤吧?”

    “被一支羽箭擦伤了胳膊,不过不碍事, 修养了几天就好了。”

    沈令月下意识瞥了一眼谢初的胳膊,笑道:“也真是巧了,我是摔下马擦伤了胳膊,你是被箭擦伤,表哥,你说,我们是不是很有缘分啊?”

    谢初呵呵一笑:“我那是护卫河山,就算受伤了也是为大夏受的伤,光荣伟大,你是吃饱了没事撑的,摔伤了活该。”

    沈令月柳眉一竖:“怎么说话的呢?”

    “我有说错吗?”

    “……哼,本公主大度,不跟你计较。那这次突袭成功,表哥你的军队可有什么损失?”

    “伤亡了有两成左右的人数吧,因为是突袭,所以也不需要和北越军正面打上一场,达到目的就撤,很多都只是轻伤。”说到这里,谢初顿了一下,有些疑惑地看向沈令月,奇道,“不对啊,这几场战役都是对北越的关键之战,早就传遍了整个长安,你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早在去年十月,夏军收复北关三地的消息就传到了长安,一时人心大振,等谢初大败了北越军的消息传来,更是沸腾不已,宫外锣鼓喧天,宫内也是宴会大开,皇帝甚至等不及班师大军回京就开了一场盛大的庆功宴,说沈令月没有印象是不可能的。她当时也高兴了好几天,再怎么说,收复失地、一雪前耻,这是每一个大夏人都会为之振奋的事情,但也仅此而已。她对这种行军打仗的事一向不怎么感兴趣,因此只听了几句旁人夸赞谢初的话就算了,这还是看在谢家是她母后娘家、谢初是她表亲的份上才给了面子的,要是换了其他人,她连听都不会听。

    因此被谢初这么一问,沈令月有些心虚,讪讪笑道:“我……我那时不是还不认识你么,所以只听了个大概,也没仔细去打听。”

    谢初也算是弄清了一点门道,见她这番讪笑神情,心里已经猜到了个大概,当下挑眉道:“怎么,现在才想着亡羊补牢,来听你表哥我英勇神武的光辉事迹啊?”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嘛。”沈令月讨好一笑,“表哥,你就继续给我讲嘛,我还没听够呢。”

    “讲是可以讲,但是我怎么感觉就那么奇怪呢?”谢初纳闷道,“我放着军营不管跑进宫来,难道就是为了给你当说书先生的?”

    “哪有,要不是父皇急诏,你今天会进宫来见我?”沈令月可不上他这个当,莞尔一笑道,“再说,这有什么不好的,你当我一个人的说书先生,我也当你一个人的听众,不是正好相配?”

    谢初心中一动,抬头看向沈令月,见她笑得颊边梨涡可人,胸口就涌起了一股热流,使他不自觉展露了一个微笑:“好吧,看在你这么捧场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地继续讲给你听好了。”

    沈令月灿烂一笑。

    五月初一,皇帝于宣政殿上大会群臣,无论是否京官,但凡九品以上且正在长安者都须就列,场面极为隆重。这是自大夏开国以来就有的惯例,因此虽然群臣齐聚,也不商谈什么国事,只略略讲了些话便罢了,饶是如此,也还是折腾了将近两个时辰才罢休,散了朝会。

    下了朝,就差不多到了用午膳的时辰,内侍总管薛成轻声询问要在哪里用膳,皇帝想了想,道:“许久不见令儿了,便去皇后宫中吧。”又吩咐薛成去把沈令月喊来,一家三口在芷阳殿中其乐融融地用了一顿饭,皇帝便起身回了紫宸殿,准备批复奏折,却不想在殿门口被一群跪着的言官御史给堵住了路,登时就沉了脸色。

    一见到他,那群大臣就一个个地开始痛诉陈情,道是前御史中台岑勤性情耿直、一心为国,实乃国之栋梁,只是言语冲动了点,并无任何不敬之心,话里话外地为岑勤喊冤,指责皇帝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发落岑勤实在有失冷静,有违明君之道。

    听着那一声比一声激动的陛下,皇帝先是笑了一下,而后就上前几步,一脚踹倒了跪得离他最近的一个官员:“放肆!”吓得跟在身后的内侍宫人全都跪了下来,一个个以头抵地,恨不能把自己埋进土里,唯独薛成一人见势不好,连忙偷偷转身离开,往皇后的芷阳殿快步跑去了。

    “陛下!”那被皇帝踹倒的官员正是左都御史孙斐,他是岑勤的昔日同僚,也是昨天极力赞成沈令月与苏力金联姻的人之一,被这么狠脚一踹,非但没有就此息声,反而上前跪伏在了皇帝脚边,愈发激动道,“岑大人忠君为国,实乃良臣!陛下今日若为了一己私欲而发落岑大人,那么他日,陛下又如何向天下人证明自己大公无私,心朗昭昭?”

    他这一番陈词句句情真字字意切,又哭嚎得痛心疾首,登时,跪在他身后的那一堆御史言官也都附和了起来,听得皇帝怒极反笑:“好啊,这就骑到朕的头上来了?”

    “陛下明鉴,臣等绝无此心。”御史中丞纪鸣容磕头道,“只是联姻一事既已解决,陛下又为何坚持要发落岑大人?陛下这么做,是在寒微臣等人的心呐!陛下!”

    “住口!”皇帝大怒不已,“你们满嘴的礼义廉耻仁孝忠悌,真是好清的一个官,好大公无私的一颗心!朕赐你们功名利禄,是让你们为国家大事效劳,不是让你们来以此威胁朕,结党营私,逼迫朕决议的!岑勤只因朕没有同意他的提议,就眼中无朕,大放厥词,以下犯上,难不成这就是你们口中的一心为国?!那是不是以后朕都得同意他的决断,采纳他的建议,要不然就是昏君,庸君?!你们要是不知道御史一职是用来干什么的,大可让他人顶上,全都回家做你们的田舍翁去!都给朕滚!”

    “陛下,这是天大的误会!”纪鸣容大声道,“岑大人并非想要陛下同意他的决断,如今联姻一事也都解决,臣等不平的只是陛下对岑大人的惩处发落,纵使岑大人对陛下有天大的不敬,那也当依法惩处,而不是由陛下来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