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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节

      邱志推门进来,听到郎君低低的笑声,头皮发麻。他犹豫了会,退出去在门边守着。

    心想,还是离被文颐郡主气疯了的郎君远一点的好。

    杨钦被送离,宋钊一整日都在屋里,足不出户。

    他在耐心的等时机。在最后一丝暮色被暗夜吞没的时候,宋钊紧闭整日的房门终于打开,一道身形极轻巧地出了院子,离开驿站,直接往驿站挨着的后山去。

    山里比外边的温度要低一些,夜风吹来凉意,扑打在郎君身上。

    他一路走得极慢,走走停停,有时还会又再折回走过的地方,借着幽幽的月光辨认什么。随后再次出发。

    夏虫低鸣,郎君在林间穿梭,毫无规律可寻。他步调从容,素袍衣袂在月下轻扬,抚过低矮的草从,沾着凝在草木上的湿意。

    他走了许久,头上弯月当空,丝丝缕缕的月光从茂密枝叶穿过,映亮他脚下的路。

    当他走到快近山林深处时,他终于停了下来,目光凝在前方。

    前方有着要两人围抱的大槐树,槐树下,一位穿着红裳的少女抱着银枪,靠着树杆闭目熟睡。月光洒落在她侧脸上,秀美的五官那般清晰。

    雪肌如脂,美人如玉。

    郞君凤眸里有光华一点点聚拢,盘旋在心头许久的郁气尽散,失而获得的激动慢慢侵蚀到他血液中,让他不能自已地轻颤。

    他站在原地良久,目光一错不错,含着情意,带着这两日离别的惊意。

    睡梦中的少女在此时突然动了动。

    她眉头轻轻蹙起,对外界有所察觉,对那道无声却炙热的目光有所察觉。

    她长睫颤抖,手不可见的紧握住了枪身上,这一瞬,林间的郎君亦动了。

    身形在月色下极快掠过,在少女银枪若电袭来时精准扣住了她的腕,一扯一带。

    刚站起身的少女就被他按在了树杆上,用身躯将她禁锢,他的唇也贴在她耳边,气息滚烫:“我找到你了……”

    第26章 (捉虫)

    ——我找到你了。

    郎君的声音在赵暮染耳边响起, 热气直往她耳洞里窜, 刺激着她的感观,身体本能的颤栗。同时,肌肤上也开始起细细密密的小点。

    他这样紧贴着她, 带着侵略的气息,无比强势。

    这样的宋钊是她未曾见过的。

    他给到她的印象,一直像在纸上化开的水墨丹青,温柔带着暖意。

    赵暮染心中惊急,在短暂怔愣后便欲挣开他的钳制, 可她一动, 就发现不对。

    她抵不过郎君扣着手腕的力气, 她仿佛就这样被钉在树杆上,丝毫挣扎不得。

    她杏眸染满诧异, 不信邪的又要再动,在用劲转动手腕同时抬腿要去顶他最薄弱的地方。但她的意图仍旧丝毫不起作用,不但没成功逼退贴着的人, 反倒被郎君极快化解,还挤了一只腿在她双脚间。

    两人本就贴紧, 他的动作让气氛变得更加暧昧旖旎。

    赵暮染也觉得这样太亲近, 瞪着杏眼, 却也被他绝对的压制打击到了。

    他居然修了内家功夫!

    “染染这么热情?”宋钊将人制得死死的, 低头与她额贴额。

    赵暮染此时都恨不得一拳砸死他,面无表情咬牙道:“你王八蛋。”

    “嗯。”

    郎君很大方地承认,赵暮染倒反一下被噎住了。宋钊见她脸色慢慢涨红, 知她是气极,叹息一声去亲吻她眉间。

    她却猛地扭头避开了。

    宋钊神色一顿,凤眸微幽,内中有风浪汹涌。他闭了闭眼,勉力用平静地声音道:“你即便再气,也该让我说清楚。”

    赵暮染不理他。她没想过他会识破,还是离圣旨到达的最后一天找了来。

    她故意布下兵分三路的疑阵,让他以为她回了庆州,然后暗折回去毁圣旨。这间她又设下一计,让他误以为她会直接朝着圣旨所在之处出发,从而追着去寻她踪迹,其实她是暗中折回到驿站的后山。因为她并不知道他的人都分部在什么地方,她前去寻圣旨暴露的机会比隐匿在山中高。

    圣旨要到庆州,必然要经过驿站,她其实在这守株待兔就够了。

    哪知道最后还是被他发现,还真的找了进来。

    赵暮染对宋钊的机敏更忌惮了,又发现他实则有练武,越发不愿意听他说什么。

    少女以沉默做抵抗,宋钊想了想,索性也不说了。

    她在气头上,说什么都是徒然。

    他想着,突然松了她一只手,在她想趁机再袭击的时候转扣住她下巴,迫着她抬头结结实实堵了她的唇。

    不陌生,甚至是她喜欢的气息瞬间将赵暮染笼罩。两人间这些日子以来最亲密的举止,让她曾感到甜蜜的亲近,如今就在唇间肆虐。

    可她现在不想让他亲!

    赵暮染就狠狠地咬他一口,她甚至尝到了血腥气味,但对方就跟头恶狼一样,根本不顾,攻城略地的更强势了。那架势,仿佛要将她拆骨入腹。

    她又要去咬他,他却有所察觉似的退了开来,险些就让她自己咬到自己。

    赵暮染简直要被他逼疯了。

    他究竟要做什么!

    “宋钊!”她怒喊。

    宋钊呼吸有些絮乱,两日来的不安让他不太能冷静,听见她喊自己,只是凝眸看着她。

    “皇伯父是许了你什么好处,非要如此逼迫我们安王府。”

    “好处?”宋钊突然笑了一下。银白的月光落在他脸上,竟显出几分凄怆来。“你觉得能有什么好处?”

    赵暮染又不语,长长的眼睫垂落下来。

    世人皆爱荣华富贵,何况护国公府极盛过,这样的人家,自然是有重为权臣的野心。

    宋钊从她表情就看出她所想。他确实是有野心,而且是极大的野心,可这一切的出发点并不是她想的那样。

    他说:“太后娘娘身体越发不好了……”

    他突然提及宫中的祖母,赵暮染一怔,这是什么意思?

    宋钊此时又笑笑,“你跟我回去,我自然将一切告诉你。”笑容是她熟悉的那种,带着暖意,扬起的唇角弧度那么柔和。

    赵暮染也跟着笑,冷笑。

    当她脸上绽放出那种疏离的笑意时,宋钊眸光发暗,也不多言了,抬手点了她身上的一处穴位。少女震惊的睁大眼,什么都来不及做就失去意识,身子软软靠在郎君身上。

    宋钊拥着她,将头埋地她颈脖间,嗅着属于她的气息。他就这么静静地站了许久,才将人打横抱起,用脚尖挑起她跌落在地的红缨枪,快速离去。

    他抱着人回到驿站,天边已开始发白,守值在院子的邱志见他回来,提着的心终于落下。又看清他怀里的人,暗暗咂舌。

    他这究竟是在哪里找到的人?

    宋钊将人抱回屋,轻轻安置在榻上,做完这一切,他呼出口气。

    有血迹就从嘴角渗了出来。

    边上的邱志吓得一惊:“郎君?!你动内劲了?!”他的旧疾可是全靠那点内劲压制着。

    宋钊反手将嘴角的血迹擦去,取出袖中的小玉瓶子,服了颗药。

    邱志忙去给他倒水,见他脸色苍白,眼神却清明,稍稍安心。他说:“您不该一个人去的。”

    “她那么机警,人多肯定会惊动。”宋钊摆摆手,示意无碍,“让他们不用再拦人了,把东西给安王送去。”

    邱志听着,有些迟疑地看了两眼榻上的少女,“安王未必真领情,估计猜忌更多。”

    “没有多少时间了,他就是猜忌,眼下也奈何不了我。他自然会去查的,我们必须要尽早回京,不然薛冲那边迟早也会出问题,到时在皇帝跟前才是被动。”

    郎君脸上没有什么神色,这里头藏着的危机在他淡然的语气中仿佛化作不重要。

    邱志闻言也不再说,转身去将事情吩咐下去。

    屋里随之也安静了下去,第一缕晨光自天边亮起,穿破云层,投照在大地上。微亮的光线透进窗柩,宋钊侧头看了一眼,看见那束光线中有细尘在轻扬,他的心在这瞬间仿佛也有光照了进去。

    他微微一笑,视线转而落在榻间的少女面容上,缓缓俯身,在她还留着惊意的眉间印下一吻。

    她还在,真好。

    奔波了整晚,宋钊历经失去而生戾的心境终于平和,困乏之意也随之袭来。他和衣躺下,小心翼翼将她拥在怀里,心想,等她醒来的时候,她又得要气得不轻吧。

    赵暮染恢复意识的时候是被热醒的。

    她睁开眼看了会帐顶,意识才完全清明,然后又有些艰难地闭了闭眼。

    她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个样子,肯定是手和脚都缠到某个人身上。不过才几日,她就养成了这样缠人的睡姿。

    赵暮染郁郁地动了动手脚,这一动,浅眠的宋钊瞬间也睁开眼。

    两人四目相对。

    赵暮染抿了抿唇,先行移开目光,宋钊继续闭上眼,将她抽离的手又拉过来搭在腰间。

    “太后娘娘身体越发不好,我离开都城时太医已经在用药吊着,如今已经过了一个月。”郎君压着她的手,声音还带着倦意。

    本欲再抽手的赵暮染动作就止住了,想到他在山林间也曾说过这事,她压下怒意与惊意,问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染染,你先撇开对我的成见,若是娘娘有什么不测,你觉得你的皇伯父会做什么。”

    赵暮染杏眸转了转,再也藏不住吃惊:“我们得回都城守制!”

    “对。回都城守制,这是孝道。而且我想,即便陛下不说什么,消息传到你父王耳中,安王殿下与太后娘娘母子感情深厚,他怕也会是回都城的。”

    “如此一来,陛下真动了什么心思,你们安王府只能是防不胜防。”

    “当初若不是娘娘明智,怕真的兄弟起罅隙,她又如何舍得让安王殿下远到庆州。”

    宋钊一字一句,说得很慢,赵暮染只是听,便能猜到这里面暗藏着多少危险。可震惊过后,她很快又冷静了下来,“即便是这样,又与你何干,你现在做的事,哪一样不是投着皇伯父心思,在算计我们安王府。”

    她到现在还能心平气和跟他说话,她自己想想都不可思议的。

    宋钊知道她心结不是一时半会能解,他想,有些事情用说的不如她亲眼所见。他低头去看她,“你不是想毁旨意吗?”

    赵暮染挑眉,皮笑肉不笑看向他,“怎么,难不成你还要帮我?”

    郎君就无比认真道:“帮啊,你想做的事,我都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