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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节

      他轻描淡写地带过了杀死韩远的过程,语气听起来,就像是和并不相熟的人打招呼一般。

    “要变成另一个人,其实不是很难,”他说着,又抬起眼睛看了看对面的秦靳北,“难的是,之后的三年,我一直要做韩远,直到,回到专案组。”

    “幸好,还有第三个连环案,留下的那具尸体,躯干是石永年的,剩下的两个人,我解剖了;不过,你知道么,做韩远对我来说最难的地方在于,我有洁癖。”

    周轶说到这里,再次微微皱眉,似乎真的很厌恶。

    “那之后的三年呢,你在做什么?”

    南慕问道。

    她直直看着周轶的眼睛,他的眼睛,很黑、很深。

    像是被黑压压的乌云卷过的夜空,看得久了,仿佛整个人都会被吞噬进去。

    周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换了个姿势,维持了一个姿势太久,他看起来也有些累,调整姿势过后,他继续说道,“我遇到了宋楠。”

    “宋楠是一个很有天分的学生,也很有创造力,美杜莎?这一点,之前连我也没有想到过。”

    周轶的语气,听起来像是由衷的赞赏。

    “对了,还有一个故事,你一定很感兴趣。”周轶说完,又突然停下,刻意卖关子的架势。

    南慕紧绷的肩颈此刻拉扯得更加僵硬。

    她已经想到,周轶要说什么。

    “阮邵凌。”周轶认真地看着她,仔仔细细欣赏她眼里的所有情绪。

    渐渐的,透过南慕眼里的悲痛和无力,周轶的思绪,仿佛也被带回了那个晚上。

    阮邵凌死去的那个晚上。

    韩远和阮邵凌在医学院的时候,是师兄弟,脾气相投,走得很近,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工作了之后,来往反而少了。

    阮邵凌熟知韩远曾经上学时的事情,虽然那些事,周轶也可以通过调查得知,可是,阮邵凌始终是个隐患。

    阮邵凌会认出他,只是时间的问题,然而他,不想浪费时间。

    所以,杀掉阮邵凌,势在必行。

    那天晚上,他以韩远的身份出现,故友重聚,阮邵凌有些意外,可是看得出来,他心情很好。

    两人聊了没有多久,周轶接了个电话,起身准备离开。

    阮邵凌似乎有几分失落,正要给周轶开门时,忽然想起了什么,“韩哥,你等等,我这儿有朋友送的茶……”

    阮邵凌转过身的那个瞬间,也是死亡逼近的一刻。

    霎时间,鲜血喷涌而出。

    从阮邵凌转身到倒下,不过是瞬息之间。

    周轶看着墙上喷溅的血迹,低头又看了看自己手上沾染的鲜血,微微皱眉。

    阮邵凌的弥留之际,没有亲人、朋友相伴,只有杀害他的周轶,顶着韩远的脸孔,陪他走完最后一程。

    周轶在沙发上找了个位置坐下,“重新认识一下,我是周轶。”

    他下意识做了个握手的动作,然而手还没完全伸出去,又收了回来。

    “出于对你的尊重,也出于我不想浪费时间,我不会在你面前继续假装韩远,我会坦白告诉你,我不是他,让你死得清楚明白。”

    “对了,韩远也是我杀的。”周轶看着阮邵凌痛苦、绝望而恐惧的目光,做了个双手下压的动作,“放松一点。”

    “四年前的连环案,你是第一个知道真相的人,当年的一切,出自我弟弟周宇的手笔。”周轶仿佛能切身体会到阮邵凌的痛苦,他的语气很柔和,语速却比刚才要快。

    阮邵凌已经撑不了太久了。

    “当年死去的人,也是我弟弟,还有梁秋和,我弟弟顶替了我的身份,你知道么,我弟弟是一个计划周详的人,他做事很有原则,但是跟他比起来,我更喜欢临场发挥。”

    “我弟弟临死前,已经计划好了之后的事情,他给韩远留了一笔钱,给韩远的养母治病,如果韩远拿了这笔钱,也就是说,韩远没有通过测试,他就成为了一个有罪的人。”

    周轶似乎知道阮邵凌想问什么,“韩远是孤儿,他养父好几年前就去世了,他养母辛苦把他养大,这几年因为尿毒症身体越来越差,所以你看,韩远不可能会拒绝这笔钱。”

    “我弟弟给了韩远一个他不可能通过的测试,之后,韩远顺理成章成了我的第一个目标,你看我弟弟的计划,没有漏洞,但是,总还少了一点什么,所以,我改进了这个计划。”周轶说着,眯起了眼睛,似乎是在回忆什么。

    “杀死韩远之后,顶替他的身份,这就是我临场发挥想到的,是不是比我弟弟的计划,更有意思?”

    长时间的自言自语,让周轶已经忽略了阮邵凌的反应,当他再度低下头去看阮邵凌的时候,眼前的年轻男人,已经断了气。

    chapter 4 亡者归来(12)

    周轶静静说着那个故事,眼神,逐渐变得清明。

    南慕的身体,因为愤怒、悲痛而颤抖,呼吸声,也变得更加沉重。

    然而周轶似乎没有注意到她的反应,他的思绪,仿佛因为刚才的故事,被拉得更远了。

    废弃的厂房里,风透过残破的窗户灌进来,把临时挂在那里遮挡的窗帘吹得呼呼作响。

    窗外的风声,突然惊扰了沉思中的周轶。

    “周宇小时候,很喜欢放风筝,每次他看到风筝断了线,被吹得越来越远的情形,都很高兴。”

    周轶一扭头,看着被大风吹得上下翻飞的窗帘,在那个地方,窗帘已经被吹得微微移了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