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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

      正是因为看重黎昕,他才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胡来。

    理智上提醒自己要克制,实际操作起来太难。

    第五天,成帝的身体比他的人诚实,等他反应过来,已经站在了殿阁廊庑上。

    他眺望着训练场上挥汗如雨的校尉们,这次却没找到那道熟悉的人影。

    “人呢?”成帝沉声道。

    白鹏海紧跟着成帝,见他面露怅然,解释道:“皇上,黎昕今天沐休,没待在宫里,他回家去了。”

    “原来是这样。”成帝颌首道,之后便是死寂。

    白鹏海擦了把汗,这次真不是他动的手脚,刚好轮上黎昕沐休,可以休息六天。

    六天之后,以成帝的善忘,也许就不记得此人了。就算记得,也不会像现在这么在意。时间能冲淡一切记忆,让深刻的感情都变得模糊,何况只是接触过三次的人呢?

    没有黎昕的训练场,对成帝毫无吸引力,他思索片刻,转身道:“朕有五天没跟纪学士下棋了,手痒得紧,将他召来和朕对弈几盘。”

    “臣遵旨!”白鹏海面露喜色,赶紧叫人去传话。

    成帝最热衷于和大臣下棋,前几天频频往旗手卫训练场跑,打破了以往的活动规律,现在恢复了习性,对白鹏海来说是一件好事,说明成帝将他的劝告听进去了。

    纪学士才刚三十出头,下得一手好棋。因为相貌俊秀,与人对弈时最耐心不过,是成帝的重点传召对象。

    因为讨得成帝欢心,他从七品编修升到了从五品侍读学士,朝中却无人置喙他,跟成帝下过棋的文武百官都心疼他,牺牲他一个,造福千万人。纪学士的人缘因此特别好。

    自从成帝与纪学士对弈后,便很少传召其他大臣了。纪学士因为官位小,资历浅,不敢跟皇上摆脸色,成帝连续四天没有传召他,纪学士感动得都要去庙里烧高香了,第五天惊闻成帝再次想起他的噩耗,告别家中妻儿,凄凄惨惨的赴约来了。

    “皇上,落棋无悔!”

    “皇上,您连落两子,臣还没出招呢。”纪学士要哭了,几天没见成帝的棋艺更臭了。连基本下法都不遵守,心不在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成帝纠正了自己的落子,淡淡道:“朕现在才知道,什么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古人诚不欺我。”

    纪学士没有自作多情,认为成帝在对他诉说相思之苦。

    他跟皇上四日没见,也不见皇上跟他认真下棋,明显皇上心中在惦记着什么人呢。

    纪学士斗胆道:“臣以为下棋最讲究心境。皇上心神不定,是因为下棋的人不对。”

    “下棋的人不对?”成帝恍然道,“纪学士。今日就对弈到这吧,朕有些倦了。”

    “臣这就告退!”纪学士起身拜别,等出了这扇门,跑得比兔子还快。

    白鹏海心中苦,因为他听见成帝唤他道:“白爱卿,你去准备准备,朕要出宫。”

    第31章 公子风流

    白鹏海违抗不了君命,迅速去准备妥当,半个时辰之后,成帝低调的马车已经行驶在京城大街上。

    “主子想去哪?”白鹏海在宫外换了称呼,骑马跟随在成帝的马车旁。

    成帝掀开车帘,京城繁华的景象,平时总让他身为一国之君感到骄傲,今日却入不了他的眼。周围的景色,都不及他将要看到的。

    “黎昕家在什么方向?”

    “……城南方向。”白鹏海迟疑道。

    “那就往城南方向行驶吧。”成帝吩咐道。

    “主子!”白鹏海一拉马缰,贴在车厢窗口,低低道,“您要去黎昕家?”

    成帝反问道:“你不是说要与黎昕商议,将他的招式编进军体拳中吗?今天风和日丽,我看今日去拜访他最好。”

    “……”怎么又拉上他?白鹏海再次躺枪。觉得自己一个正二品朝廷大员,比宫里的传旨太监去得还要勤快,没事就往属下家里跑,这像话吗?

    皇上以他的名义送着送那,就算他再看好黎昕,太过殷勤也要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居心不良!

    “主子——”白鹏为了保全自己的名声,强烈抗议道,“黎昕在沐休,我去他家谈公事,还是件一时半会无法商定好的公事,这未免太奇怪了!不如说去恭贺他在旗手卫中名声大振来得好。可是以我的身份,也不适合去道贺啊……”

    成帝的话语从马车中传出来,淡淡的语气,让人听不出情绪:“的确不适合,你就不用去了。在外面候着吧。”

    “……”白鹏海也知道成帝根本不想带他去,可是他必须跟在皇上身边,负责对方的安全。京城中没有皇城安全,他不去怎么保护皇上?

    成帝询问道:“你说……我以散骑舍人黄子修的身份去道贺,顺便与他化解干戈为玉帛,这个理由怎么样?”

    理由虽然非常充分,白鹏海却完全不想要应和。

    成帝心中已经有了章程,告诉白鹏海,不是要他赞同或是反对,只是告知他罢了。

    成帝对驾车的晋义卫吩咐道:“马车在前面停一下,既然是去做客,总不能空着手去吧?”

    他已经想得这么周全,白鹏海还有什么话好说?唯有紧跟着对方,期盼着皇上有外人在场的时候,可以收敛孟浪。

    马车承载着成帝和一堆现买的礼品,停在了黎昕家门前。成帝下车整了整衣服,上前敲门。

    里面有人应声,一名穿着朴素的中年男子打开门。他是之前大伯母余氏找回来看家护院的彭哥。他见到成帝一身华丽锦服,还在纳闷,直到眼尖认出站在角落的白鹏海,连忙将两扇门大开,恭敬喊道:“是大人们呀!白大人大驾光临了!”

    余氏正好在院中,听见彭哥的呼喊,慌忙跑出来相迎道:“是白大人!大人也是来找昕儿的吗?他刚才已经随丁校尉他们一同出去了!”

    成帝被冷落在一旁,身子一僵。听见黎昕出门应酬不在家,心中更是凉凉的。

    白鹏海轻吁了口气,黎昕不在才好,在就不妙了。他微笑道:“我就是正巧过来看看。旁边这位是散骑舍人黄子修,黎昕在宫中结识的朋友,今天休沐就一起过来了。我们登门拜访带了一些礼物,将东西放下,这就走了。”

    成帝挑选出的礼物,看包装就很名贵,余氏也不知道该不该收。她用眼神求助于白鹏海,见对方鼓励她去接,就客客气气接过礼物,连番道谢。请他们进来坐一坐,喝一杯茶。

    “不用劳烦了。”成帝冷硬的表情,硬是憋出友善温和道,“黎昕和同僚们去哪聚会了?若地方靠的不远,我也跟去凑个热闹。”

    余氏刚收下对方送的礼物,自然一团和气道:“我只看他们几个往东面去了,昕儿说今晚不一定回来。”

    “不一定回来?”成帝一双眼眸深邃诡谲,垂目掩去神情道,“那我们就告辞了,下次再来拜访。”

    他转身上了马车,等走远见不到余氏,对白鹏海问道:“东面有什么酒楼是你那些属下们,常去应酬的地方?”

    白鹏海语气惴惴道:“海天阁。”

    成帝疑惑道:“海天阁是什么地方?为何难以启齿?”

    “主子……”白鹏海诚实回答道,“那是一家青楼。”

    成帝顿时沉下脸。

    “驾车!”他神情莫测道,“京城里有这么好的地方,朕怎么不知道?也想要去见识一番!”

    海天阁中灯红酒绿、雕梁画栋,充斥着靡靡之音和娇笑声。这里是武官喜欢来的场子,因为这里的姑娘够味,放得开,知道怎么讨他们欢心。

    虽然也有几个场面上,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表演歌舞,大部分还是什么都卖的红倌人,总体来说比京城中那些只做皮肉生意的窑子高档,却因为没有当红名妓,倒也没什么达官贵人,风流才子光顾。反而是这些五大三粗的武官,最爱在此流连。

    也不全是五大三粗,姑娘们的视线从那人进来就没舍得移开过。这么俊的男子,她们还是第一次见。看他跟几个常客一块儿来,莫不是旗手卫里的大爷?

    明明是敞开门做生意的地方,姑娘们却都面容羞涩,眼中含情起来。唱小曲的歌妓,改了十八摸的调子,唱起了《关雎》。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声音柔媚娇羞,既有情趣又雅致。

    黎昕今天休沐,校尉们听说他常年在外,家中也无妻室,纷纷要带他出来见见世面,理由是庆贺他加入旗手卫这个大家庭,成了他们的同僚。

    这类迎新会,黎昕自然要参加,不好扫了大家的兴。

    这些人中,有参与下注赌黎昕获胜的,如今赢了钱,大家把钱凑在一块儿,定了个大包厢,点了一桌子酒菜,又叫了当红姑娘过来陪客。

    以往这些活动,都是由丁校尉主办,这次也不例外。他原本是旗手卫第一人,被黎昕打败后,只能位居第二,当然要找回场子。

    虽然佩服黎昕的武功比他好,灌起酒来一点不手软。知道黎昕不能喝,灌得更厉害。

    这类不痛不痒的报复,其他校尉们乐见其成,还跟着一起起哄,场面闹哄哄的。大伙儿划拳灌酒好不热闹!丁校尉这次下了血本,给黎昕点了海天阁里最漂亮的姑娘,灌几杯酒算什么?

    黎昕跟他们出来见世面,就事先知道这些人打算夜宿青楼,所以才留话给大伯母,自己今天也许不回去了。

    海天阁大厅坐着十多位吹拉弹唱的姑娘。不过等黎昕进了包厢,里面一群莺莺燕燕的姑娘,拿手活便不是这些场面上的东西了。

    这些年轻风骚的漂亮姑娘,都主动贴着人。其中一个最为美貌丰满的,坐在了他旁边,为黎昕倒酒夹菜,时不时还伸手摸他一把。

    黎昕身为一个正常的男人,哪来受得了这种撩拨?将对方往怀中一搂,捏了捏她漂亮的脸蛋,就喂她喝下了一杯水酒。

    “奴叫清清。”这女子喝了酒,双颊泛红,含情脉脉道,“公子请用。”

    黎昕接过她斟满的酒,轻笑道:“你酒量怎么样?”

    女子咯咯笑道:“奴的酒量,公子想让奴什么时候醉,奴就什么时候醉。”

    黎昕将酒杯,凑到女子唇边,喂对方喝下去,又道:“我若不想你醉呢?”

    “那奴就醉不了。”女子盈盈一笑道。

    这岂不是千杯不醉?很好!

    黎昕将女子搂在怀中,嘴唇凑到她耳畔道:“我酒量浅,一会儿他们要灌我,你替我挡几杯。”

    女子被他捏着的手一沉,掌心里多了一块银子。她两眼发亮,笑得花枝乱颤道:“公子真讨厌,奴这杯不喂你了。”

    这女子的领悟能力甚好,黎昕很欣慰。

    黎昕和众人觥筹交错起来,这女子不知道为他挡了多少酒。

    好在大家都喝的尽性,也没注意到这女子要喂给黎昕的酒水,都进了她自己的肚子。即使这样,黎昕还是喝得有点多,面上浮出了红晕,看人的目光也直勾勾的。

    清清在他怀中扭动地越发频繁,眼中都要滴出水来了。

    黎昕长得这般俊俏,就算不收钱她也愿意伺候。听见武人聚在一起讲粗俗的段子,她笑得滚在黎昕怀中,双手将对方紧紧抱住,少不得乱摸一通。

    “小妖精,我们找个地方去谈谈人生。”黎昕感到不能再喝了,便准备带着姑娘一起遁了。

    别的理由,大伙都会拦着不让走,唯独两人要去快活,校尉们起哄一片,就放他们离开了。

    黎昕出了门,腿就发软了。清清扶着他,娇嗔道:“让奴伺候公子吧——”

    海天阁里的酒菜,都加了一些助兴的药。黎昕醉得厉害,又被这女子百般勾引挑起了火气,就点点头同她一起进了房中。

    此时此刻,一辆低调的马车,停在了海天阁旁边的街区。

    成帝一路过来,已经消去了怒火,他恢复理智,知道自己不能冒然闯进去。命令道:“进去打探一下,黎昕在哪间包厢里跟人喝酒,其中有没有见过朕的。”

    一名普通路人打扮的晋义卫,闻声进了海天阁。

    白鹏海趁着这个空档,问道:“主子,您真准备进去找他吗?”

    成帝并不回答,似乎也没想到这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