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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节

      戚时安指间夹着笔转:“你也来乐乐?”

    “我不参与你们技术工种的事儿。”章以明拿上资料准备回办公室,临走挨到旁边说,“我这边开始准备‘高阶平台’的计划了,等我开会的时候一并说了。”

    “嗯,辛苦。”戚时安朝章以明下半身瞄了一眼,“别忙得憋坏了。”

    章以明骂道:“滚你的,嗓子都这德行了还管我,喝你的水吧!”

    轻伤不下火线,随着会议室的门关上,戚时安也开始了今天的传教布道。整整一上午,行政助理不停添茶,各项指数图不停切换,每个人的电脑屏幕上都直播着各国交易市场的实时数据。

    到了后来,戚时安已经对痛感麻木了,不过说着说着总觉得会涌出口血来。

    他这次没有拖堂,一到下班时间就赶大家去吃饭了。“戚先生,不一起吗?”外汇部的主管询问道。

    戚时安摆摆手,会议暂停他一句话都不想再说,等人走完,他揣上手机回了三十层,路上把整整一板薄荷片都吃完了。

    早饭就疼得没法吃,午饭更疼得没饭吃,可把他郁闷坏了。

    公司餐厅里的员工倒都是言笑晏晏,午休时间全都在尽力放松。沈多意和齐组长坐在一起吃凉面,顺便聊最近几支股票。

    齐组长说:“股票炒久了都有感情了,尤其是赚钱的几支,我抛的时候感觉自己特别渣,跟抛弃妻子似的。”

    沈多意咬了口猪排:“那我赔十几万,是不是等于被绿了啊?”

    “那你也要原谅它嘛,谁让你当初看中人家。”两个人越说越乐,不知道在谈股票还是谈感情,齐组长真诚建议道,“不要赔了就抛,好好经营迟早回血。”

    沈多意问:“那你为什么抛了,不是赚了不少吗?”

    “急着花呗。”齐组长倾身小声说,“买房子付首付要用钱,抓紧时间办了,不然都不好意思去未来岳母家蹭饭。”

    沈多意立即举杯:“是不是好事将近了?那我先以茶代酒祝福你!”

    齐组长回谢道:“你也加油,争取年底搞一个!”

    咕咚咕咚喝了杯茶,沈多意忽然有些吃不下猪排了。年底搞一个?他情不自禁地拿出手机,发现昨晚那条信息他还没回。

    信息是有时效性的,过了一段时间没回,就不用回了。

    沈多意吃完饭和齐组长溜达回了部门,他来明安至今,午休时还没去过休息室,好像总有事做。打开电脑,他靠着椅背轻轻转动,边转边琢磨。

    等停下来,索性把那几支股票都抛了。

    赚不赚钱不说,起码以后不会赔钱了,重要的是这一季度会很忙,他想专心工作。

    心无旁骛地忙了一下午应接方案,沈多意觉得肩膀隐隐泛酸,临下班的时候去外汇部寻求技术支持,正好碰见技术员们陆陆续续从会议室出来。

    行政小声问:“提前结束了吗?我正准备进去倒水。”

    主管说:“别倒了,戚先生已经失声了。”

    沈多意没听清是“失声”还是“失身”,但都令他有些担心。会议室的门开着,没多久戚时安就皱着眉走了出来,抬头目光相对,问:“有事儿?”

    嗓子已经哑得像嚼着片砂纸,听着都疼。

    沈多意递过文件:“我拟了份外汇这边的应接方案,想请任主管帮我看看。”

    戚时安接过快速扫了一眼,然后合上文件就往外走。不知道单单沈多意这样,还是高级精算师都这样,做方案计划时如同建数据模型,层阶分明一目了然,随便折腾一份都能当样本参观。

    这个水平的,他得亲自看看。

    沈多意跟在后面离开了外汇部,一同进电梯后他按下了咨询部的楼层,说:“我那儿有消炎药,给你拿一盒。”

    戚时安出声无能,点了点头。

    拿上药正好到下班时间,同事们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他也顺便把包装好,计划送完药直接走。今天可是答应了准点到家,还买菜做饭的。

    沈多意到三十层时,戚时安刚好在沙发上把应接方案看完,他拿着笔做批注,像一名判作业的老师。沈多意在旁边坐下,然后拆了两粒消炎胶囊出来。

    “别写‘你很棒’,看了起鸡皮疙瘩。”

    戚时安的笔尖顿住,反对似的扎了两下纸面,做完批注还给对方,他接过胶囊放进嘴里,再灌下一大口水,吞咽时受尽了苦头。

    “昨天不该喝那么多酒,肯定起炎症了。”沈多意看着对方滚动的喉结,“脖子那儿硬吗?硬的话说明已经红肿发炎了,弄不好还会发烧。”

    戚时安实在疼得不想出声,便看着沈多意,用眼神询问。沈多意盯着那双眼睛,会意道:“因为我每年秋天都爱闹嗓子,严重的话就会发烧。”

    戚时安点点头,然后又挥了挥手。

    沈多意问:“你还不走?”

    戚时安指了指办公桌上的文件,他还没忙完。

    “那我先走了,你也早点回家休息吧。”沈多意拿上包起身,走到门口时叮嘱,“多喝水。”

    戚时安背靠沙发,他一整天没吃饭,净喝水了,喉间的痛苦不必多说,此时连带着耳朵都有嗡鸣的感觉,头脑也有些昏沉。

    就在他端着杯子想去再接杯水的时候,走到门口见沈多意去而复返。

    戚时安还是用眼神询问,只见沈多意神情无措地开口:“我还有句话忘说了,关于昨晚那条信息,你走那天我仍然没问你的名字。”

    戚时安没想抱怨什么,因为他全然理解对方当时的想法,可他不想听沈多意此刻的回复。他今天都这么惨了,可经受不起什么情感挫折。

    沈多意却说:“我当时怕问了,就忘不掉了。”

    第24章

    戚时安握着杯子发怔, 好像当初的百般骚扰都有了意义。

    “没别的事了。”沈多意被这份沉默激起了丝丝缕缕的难为情, 退后两步准备离开, “我回家了,你也别忙太晚。”

    他说完转身,不疾不徐地朝外走去, 背后急切的脚步声响起,不到一米的距离瞬间被拉近。戚时安猛地钳住他的手臂,那力道不像挽留, 倒像是兴师问罪。

    “谢谢。”戚时安说, “谢谢你告诉我,我表达不出有多高兴。”

    沈多意听着那道嘶哑的嗓音浑身难受, 催促道:“快喝点水去吧,不行就再吃两粒胶囊。”

    戚时安却已然忘记了出声的痛苦, 竭力开口道:“后来我去留学了,期间回来曾去那间酒吧和国宾饭店找过你, 但你都不在了,去秋叶街附近晃荡过,也没遇见你。”

    “我当时想, 大概是真的缘分不够吧。”戚时安从侧面盯着沈多意挺翘的睫毛, “没想到,原来缘分只是来得迟。”

    沈多意不想再让对方折磨嗓子,颔首说道:“我回家也要迟了,该被我爷爷唠叨了。”

    戚时安松开手,但目光始终没有移开:“就说被黑心老板留下加班了, 让爷爷唠叨我,你路上开车小心。”

    他目送着沈多意离开,等对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才去茶水间接水。几句话的工夫脸颊一阵热烫,戚时安纳闷儿地回了办公室,不清楚自己什么时候脸皮变得这么薄。

    几份文件还正等着批复,他对着三台电脑屏幕开始工作,渐渐的头也有些发晕,俯首抬头之间甚至还会恍惚片刻。

    邮箱收到一封邮件,是章以明发来的关于“高阶平台”的计划案。戚时安打开阅读,然后摘了几条疑惑之处等日后研究。

    白天在外汇部的会议内容也要整理,眼前的数据图显得格外斑斓。“美元指数倍数螺旋扩张时间周期图,”他念叨着名称,脑中的几条标准线却开始打结,怀疑是犯困了。

    把水喝光,即使嗓子已经成了那个德行,戚时安为了提精神,仍然义无反顾地泡了杯咖啡。

    热水冲灌,咕嘟咕嘟冒着白气,香味飘散在厨房里。

    沈多意到家虽晚,但态度良好,沈老不仅没有唠叨,还直心疼他上班辛苦,心疼完就啰嗦起城市的堵车问题来。

    “爷爷,家里还有紫菜吗?”沈多意站在锅前煮馄饨,眼看快要煮好,该在厚瓷碗里铺汤底了。他没等到回应,侧身往客厅一瞅,只见沈老正聚精会神地看天气预报。

    热十度也是没关系的,但只要冷一度,肯定会嘱咐他添衣服。

    沈多意调成最小火煮着馄饨,打开橱柜翻找紫菜,找到后掰下两小块搁进碗里,再抓一小把虾皮,然后滴一勺香油。关火盛馄饨,淡白的汤泼进碗里,热气袅袅,携着十足的香味。

    最后的最后,再撒一点芝麻就齐活了。

    天气预报正好播完,焦点访谈的音乐马上就要响起,沈老慢悠悠地挪腾到餐桌前,冲着碗结结实实地闻了一口,严肃地说:“咸了。”

    “不可能吧?”沈多意已经坐好,一手拿勺一手拿筷子,舀起一只馄饨吹了吹,咬下去半边细细咂摸味道,“哪儿咸了,我特意做淡了的。”

    “那相声没听过么,逗你玩。”沈老兴致不错,看来白天和毛毛爷爷玩得挺高兴,“岁数大了,什么机能都退化,吃东西都没味儿,你还故意少搁盐。”

    沈多意冤枉道:“吃咸了对身体不好,晚上睡觉还容易口干咳嗽,得注意。”

    沈老继续抬杠:“那每年换季闹嗓子的人可不是我。”

    “是我是我,行了吧。赶紧吃啊,都不热乎了。”沈多意败下阵来,不欲再和老小孩置气,低头吃馄饨,忍不住想起了正闹嗓子的那位。

    天都黑透了,也不知道加完班没有。

    吃过晚饭,爷孙俩在沙发上看电视,沈老看得津津有味,沈多意却无聊得玩手机。“你不想看就回屋,不强求。”沈老戴着老花镜,特别专注。

    “爷爷,换个台吧。”沈多意是真心想陪老爷子看电视的,“这个剧多瞎编啊,爸刚死,妈也死了,亲戚也不管,还捡汽水瓶,太惨了。”

    沈老说:“跟你小时候差不多啊。”

    沈多意噎住:“我可没捡汽水瓶,我还喝汽水呢。”

    “汽水也是费原他妈给你买的,你自己上哪喝去。”沈老拍拍沙发扶手,“多感人啊,他跟朋友合伙被骗了几十万,然后从头再来,有这样意志的年轻人越来越少了。”

    沈多意心想,你眼前就有一个,接着又心疼起自己那十五万来。

    看完两集已经快十点了,他扶沈老回卧室睡下,自己也回房休息。从包里拿出那份计划案,想睡前看看戚时安给他写的批注。

    “定向止损改为移动式止损。”

    沈多意琢磨了几个来回仍旧未果,本着不耻下问的原则,他拿起手机想打给对方问问。转念想到戚时安嗓子不适,便编辑了短信。

    “戚先生,关于止损那条,可以具体说说吗?”

    貌似询问公事时他更习惯这样客气的称呼,信息发送后隔了几分钟,手机始终没动静。沈多意估计对方已经睡了,于是没再追问,拿上内裤进了浴室洗澡。

    “手可以松开了,有事按铃就好。”

    戚时安已经说不出“谢谢”,炎症折磨着他,一点点发起烧来,撑到十点钟把工作做完,他直接开车来了医院。

    越忙碌的人越不敢生病,所以他立即要求输液,争取最快退烧消炎,输完估计也要后半夜了,干脆开了间病房睡觉。

    护士走之前收到通知,说:“高级病房套间收拾出来一套,您要换吗?”

    戚时安懒得动弹,左右也没人陪他,换了也没什么用。等护士走后,他终于有空看那条未读信息,看完单手打字很慢,编辑了很久。

    沈多意洗完澡出来定闹钟,刚好收到回复,打开一看,戚时安还是说得很笼统。估计三言两语解释不清,他也就不追问了,关心了一条:“你的嗓子好些了吗?”

    戚时安半天才回:“已经在输液了,输完应该就好了。”

    严重到输液了?沈多意考虑片刻按了拨号,对方很快接通,熟悉的嘶哑声音从里面传来:“不放心啊?”

    戚时安还有心情调笑,调笑完还要扮可怜:“你一走我就发烧了,你现在问的什么止损止痛,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沈多意无心玩笑:“你自己在医院吗?”

    “嗯,忙完直接过来的。”戚时安看看手表,“喉咙痛,不讲了,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