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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节

      晏逸初自是千恩万谢,让人去找府里的财务管事,给顾老大夫拿来好几颗金元宝。只这顾老儿执意不肯收。只道是,承蒙晏家先祖对顾家由来照应有加,他不过举手之劳,全当还些恩情。

    晏逸初劝不住,只能由得他去。将宁儿安置好后,他下床整好衣冠,亲自将顾老大夫送出门。

    临出府前,对顾老郑重承诺道:“他日顾家但凡有什么难处,只管来找我晏某,晏家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又与顾老大夫耳语了几句。那老儿连连点头道:“晏爷放心,老夫省的。”

    富贵人家都不希望内宅妇人之事,传将出去。作为医者,他当守口如瓶。

    回得房内,晏逸初坐在床前,望着痛得晕晕沉沉的舒念宁,长吁一口气道:“小东西,你可吓死你家爷了!”

    第40章 晏母生隙

    他是吓住了,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他不能自已的想到,前几任妻子的不幸遭际。这让他的心仿似油煎火烤一般,疼得厉害。万幸,只是虚惊一场。

    他的目光胶着在她脸上,仔仔细细凝望她虚弱疲惫的小脸,眸光里深情无限,说不出的缱绻,道不尽的眷恋。

    须臾,他俯身下去,手掌轻轻抚摸着她的额头。附耳低低道:“乖,再忍忍,药马上就好,喝了就不疼了。”他的声音沙哑得不行,听起来格外的沉。

    舒念宁整个人有些云里雾里,疼得太过,身子木木的,感官变得迟钝。她睁开弥漫着水雾的双眼,呆呆的看着眼前满面疼惜的男人。

    他握住她的手,温柔的抚慰她:“宁儿乖,马上就好,马上就不会疼了。”

    舒念宁看着他蕴含着万千柔情的眼眸,脑子里迷迷糊糊的想:他是老天派给她的守护天使。他就是她的福气!

    “怎么样了?”

    外屋传来晏母问询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她轻缓的脚步声。她没让下人通传,吩咐了跟着前来随侍左右的俩丫头留在外屋候着,便独自走进里屋来。刚在外面院子里问过冬英,知道顾老大夫已来看过诊,开了药方。

    老郎中既然没有呆在晏府,而是直接回了家。想来,这媳妇儿的病情应无大碍。她忍不住双手合十,大念了好几声:“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娘,您怎么来了?”晏逸初起身,上前扶住了母亲的手,和她一起来到床前,安置母亲坐在床前的软杌子上。

    唉,晏母叹息道:“闹出这么大动静,我能不过来看看吗?不搞明白病因,不知道结果,怎么能安心呢?!”

    “娘,让您受惊了!”晏逸初很是愧疚:“您放心吧,顾老先生来看过了,不妨事,只要吃药就能好了。”

    说到这里,才猛然记起,顾老大夫说的喝了药,不出两,三个时辰,宁儿就得来葵水了。想她小孩似的,大概根本都弄不懂妇人月事上的讲究。

    这个呆会喝了药后,还得请谢嬷嬷帮着张罗下,需要用的物什。给她讲讲清楚。只是要跟谢嬷嬷说,宁儿16岁才来葵水,怕是不妥。他脑子里心念闪动,飞快计较着。

    “到底怎么回事?顾老大夫都怎么说的?”

    “哦,其实没啥,就是妇人常见的月事不畅,引发的疼痛。”他刻意隐瞒了,宁儿还未来过葵水的事实。

    “只是月事不畅?”晏母有些惊讶。这月事不畅,于妇人确实不罕见。但是,疼得这般厉害的,她还真没见到过。

    刚在院子里,详细的问过冬英,听她讲述了媳妇儿表现出的症状,实在非常的骇人。

    “嗯,娘亲您就放心吧。顾老说了不是什么难症,吃几个疗程的药,便能痊愈。”

    晏母看着儿媳有气无力病病弱弱的样子。心里又生不喜。知道她没有生命危险,晏母放了心,但想到她是月事上的问题,不禁担心她日后的生育方面会不会有阻碍?

    毕竟,女人月事的好坏,与怀不怀得上孩子可是息息相关,直接挂钩的呀。

    如此一想,免不了产生些晦气之感。心里气恼这儿媳妇真正娇得没边了。。哪个妇人家来个葵水,象她这般搅得惊天动地,阖府不安。

    看着儿子惊魂甫定,一脸历劫归来,庆幸万分的表情,心疼之余更是莫名的恼火。瞧瞧,她才进门多长时日,就这么能作的!

    “行了”,她淡淡开口道:“劝我放心,那你自个也要放心。天色不早了,不多会该用晚膳了。你现在就过去梅萍那吧。这里有嬷嬷看着,你尽管安心去。”

    晏逸初眸子闪了闪,抿抿唇轻道:“我等她喝了药再走。”

    他心底其实根本没想过要走,宁儿遭此磨折,这时候他怎可能离开她。

    只是也不能直接出言顶撞了母亲,不想惹得她老人家生气。

    “这有什么好等的?顾老大夫说没事那就没事了。你呀,赶紧过去让梅萍给你熬点润嗓子的汤,或者泡几杯润嗓子的茶都成,你瞧瞧,你这嗓子都哑成什么样了!”

    晏逸初干脆不说话了。既不想违背心意,又不能直言不讳的对母亲言明,今儿他是不会去梅萍那了,定要守着他的小娘子,才得安宁。

    晏母见他杵着不动,知他不愿,缓声道:“你若还是不能放心,娘替你守在这,晚些时,我再走。你现在就去梅萍那,明儿早间再回来看她。”

    “娘”,晏逸初唤道,却不往下说,只眼神坚定,明白表达出他的意愿。知子莫若母,她这个儿子一路来的最有主张,骨子里倔强得紧,但凡是他作下的决定,便不会更改。

    儿大不由娘!

    她心里有气:“这妇人来葵水,寻常事儿。你堂堂一个大老爷们,操心这些传将出去,叫人笑话。”

    晏逸初不反驳,恭敬听着,晓得娘亲生气了。

    “她疼得这般厉害,想来,不是初发。怎地,不事先做个预防?她带过来的那些个丫头婆子们都是做什么吃的?!

    以前在娘家时她莫不是都生生捱着?柳府就得她这么一个千金,怎可能不给她找郎中看诊。当有药备着才是。”

    晏母说到这,心里突地冒出个念头。当下冷道:“只怕是有心为之!你这边才要去梅萍那,她便闹起疼来。”

    愈想愈觉得就是这么回事。再看床上那病恹恹的脸,直觉厌烦!看不出小小年纪,心机如此深重!

    也是个狠的!对自己都能这般下得去狠手!!这苦肉计可不就大见成效了。日后,真得防着点。

    晏逸初知母亲误会了宁儿。然却是不能与母亲说清,她还未曾来过葵水,这乃是第一次。他是被吓昏了头了,没想到这点。

    母亲说得在理,逻辑分明。他一时无言以对。。

    其实,16,7岁才来初潮,也算不得奇。只在古代,确有些不太能让人理解。

    “你为什么无端端将她陪嫁过来的那老婆子,放去下面庄子?”

    晏母之前有听谢嬷嬷说过,知那吴嬷嬷早不在霁枫居,被儿子给安排去了下面的庄子。她那会虽听得纳罕,只儿子做的事,她向来不干涉,再则,不过个老奴罢,也没什么可关注的。

    是以,她并没有问过儿子。现下这作儿媳闹出这么个事头,想到她陪嫁过来的人,定是沆瀣一气,与主子联合一块蒙骗她儿子。

    便气不打一处来,但觉,这柳府里过来的从上到下,各个刁钻奸猾!都不是好东西!!

    “她可是犯了什么事?”晏母继续问。

    “没有,就是觉得她年纪大了,总归伺候不周。念她一片忠心,放她去下面庄子,也享几年清闲。”

    晏母一听就知儿子没有说实话。大婚那天她见过那婆子,瞧着不知多精明强干的一个人,哪里年纪大了?只他不肯说,也是问不出来的。

    “好吧,你就瞒着你娘!别的事我也不说了,只你是一家之主,什么事当为,什么事不该!你心里要有个决断!

    这内宅的规矩,就不能乱!她一来,便免了梅萍的请安,现又恰在梅萍侍寝的当口,闹得鸡飞狗跳!

    这要传出去,外面人该如何说道?晏家向来是礼仪之家,可丢不起这个人!

    你让她调养身体,现在看起来,她这身体还当真得好好调养调养。一时半会,娘是甭指望她能给我晏家添儿加女了。”

    说罢,紧盯着儿子狐疑道:“你是不中意那梅萍么?嫌她年纪大了?”

    想想,那梅萍足足大了儿子三岁。虽然生得貌美风情,但毕竟年纪摆在那,又生过孩子。早几年还好差距不算大,娇美正当时。

    只这女人啊不比男人,青春年少的好光景就得那么几年。这越往后走,可便都是下坡路了。

    再看看儿子如今被这柳依晓迷得,神魂颠倒七荤八素。说白了,不过是男子的劣根性。贪她年轻,喜她貌美。图一时的新鲜罢。

    尤其儿子向来的眼界高,也许真是嫌那梅萍不够年轻了。可怜那傻女对儿子情根深重,痴心相许。

    到底是自家儿子,她再怎么为那梅萍可惜,也不想委屈了儿子。

    “你若真不喜梅萍,那娘再给你寻几个通房丫头,怀上的便抬为妾如何?这子嗣之事耽搁不得了。”

    晏逸初此时哪里有这些心思。他无奈道:“娘,这些事儿,先缓缓,子嗣的事我心里有数。您误会宁,误会依晓了。”

    他即刻改口道:“今儿才从您那出来,她便要我去梅萍那。且,从始至终对这件事,她就没有对我使过性子,拦过我。她性子单纯,绝不是您想的那样!她不是那样的人。”

    晏母不以为然,心道:这正是她的高明之处!只有没脑子的愚妇才会明面上表现出妒意。那只会惹得夫君更为不喜。

    看来,这媳妇心计着实不一般。奈何她这个儿子聪明一世,偏就糊涂一时。罢罢罢,红颜易老,以色事人者能得几时欢?!纵她柳依晓生得天姿国色,亦然要老去。

    儿子现正在兴头上,自是不肯。她且给他物色着,只是要找到胜过儿媳姿容的丫头,倒真是件难事。

    第41章 映霞无措

    “都是儿子不孝,累娘亲忧心。”眼见母亲面色不豫,晏逸初自责道。

    晏母看了看他,心底叹气。终是心疼儿子,说来说去儿子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好端端一个玉树临风,清逸英挺的俊俏儿郎,想当初多少爱慕他的高门闺秀,梦寐以求能得他青眼。奈何,造化弄人,噩运缠身祸事频频,竟自背上个“克妻”的恶名。

    如此一想,什么气都没了。晏母起身拍拍他的手背道:“子嗣的事,你心里有数就好。晏家家大业大,你再怎么撑着,也只得一世。”

    “儿子明白。”晏逸初恭谨答道。

    “嗯,娘信你是个知晓分寸的人,祖上传下来的百年基业,断不能到了你这辈便无以为继。”

    “是,儿子省的。”

    “唉……”晏母长长的叹了口气,又侧头瞅了瞅,昏昏沉沉躺在床上的儿媳,轻声道:“她既无碍,有你守着她。我便先去了。”

    “好,让您受累了。您赶紧回去歇着。待她好了,再去给您问安。”

    晏逸初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的搀着母亲,将之送至外屋,对一直候在那的俩丫头,仔细交代了一番,叮嘱她们要好生伺候着。然后目送着母亲出了院子。才折身去了隔间的药房。

    “还得多久?”他问负责监管熬药的谢嬷嬷。

    “少爷莫急,快了,大概一刻钟后便可端下过滤。”

    “好,有劳嬷嬷。”

    “少爷言重,照顾少夫人乃老奴的本分。一点也不辛苦。老奴只盼少夫人能药到病除,赶快好起来。”

    晏逸初望着谢嬷嬷,想了想,朝她点了点头,出去了。

    到院子里唤了映霞进屋。

    映霞不安的垂着头,听候家主的分派。这位爷俊美无匹,平日里一向温文尔雅。对少夫人更是由来的言笑晏晏,体贴有加。

    但不知怎的,她对这主子打心底发怵。许是初入晏府后,亲眼目睹他毫无情面训斥吴嬷嬷,然后,吴嬷嬷就不见了。。

    恁大个活人,消失得无影无踪。。。

    说是去了下面庄子,她却直觉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实在太巧了啊!晏爷训斥吴嬷嬷的当口,她可是全程看在眼里,听在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