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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节

      白馆长惊讶地看着林曦,正不知所答,却突然从屋内传来一个爽朗开怀的笑声。

    “白子皓,你这迂腐的老头儿,可还有话说?那些固步自封的繁文缛节,早该遭弃了,君子心中坦荡,便无惧于世俗之约,瞻前顾后,往往错失良机。林家小子,快进来吧。”

    林曦惊诧地朝屋内看去,却见里面极为宽敞,梁柱高,陈设少,门口敞开正对着那小片竹林,一道骨仙风的老人家正盘坐与地上,看见他便呵呵一笑。

    “你……您……”林曦对这个老人家感觉很是面熟。

    白馆长被老人家一抢白,便恨恨地甩了袖子,道:“周到顾虑些有何不好,世俗规矩若无打破之力,自该遵守,真如你这般不拘小节,将来吃亏受难必不可少。算了,你徒弟我已经带到,告辞。”

    说着头也不回地走了。

    老人家没理白馆长,朝林曦指了指对面蒲团,“还不赶紧过来拜师。”

    永宁侯府,梅景苑

    梅姨娘皱着眉看着手中的礼单,心里颇为不忿,婚嫁公中虽自有定数,然而谁真的成亲只靠那些蝇头小钱。大少爷成亲之时的花销如流水一般,一水儿的好东西,当初看得梅氏就眼热不已。

    当然,萧玉衡作为嫡长子,娶的又是白氏嫡女,自是不一样。然而萧玉祺虽为庶子,但永宁侯不过就这么两个儿子,差别有但也不应如此之大。

    梅氏忍不住向刘氏露了酸,却只得到一句不咸不淡地话,“衡儿的花销除了公中,其余大头皆是我出的,梅姨娘若有那财力,自然也可以。”

    梅氏只能咬牙退了出去,她自然是有私房的,可她不能光明正大地拿出来,不然非得被刘氏抓住把柄不可。

    于是向永宁侯抱怨一声,“虽不幸托身在妾身的肚子里,可终究要叫夫人一声母亲,将来侍奉也无不用心,总不好差他大哥太多。”

    然而却不想一向千依百顺的侯爷疑惑地看了她一眼,道:“夫人拿自己的嫁妆填补,我能说她什么,难道让她也补贴祺儿不成,你手上不是也有不少好东西?”

    永宁侯再怎么自恋也不会认为正室夫人会拿出自己嫁妆给庶子风光成亲,能不克扣就不错了。

    梅氏被噎地说不出话来,想到儿媳妇虽出身大族,然而不过是个空篓子罢了,根本指望不上能扶持自己的儿子,是以这几天都是气不顺的。

    “姨娘,二小姐来了。”门口传来通报声。

    接着萧锦兰娉婷的身影已经出现在门口。

    “姨娘。”萧锦兰柔柔地喊了一声,接着走到梅氏伸手,轻轻地按压着太阳穴位。

    “又为了哥哥的婚事烦恼呢。”

    梅氏眯起眼睛,缓了脸色道:“还是兰儿最贴心,还不是那讨债的哥哥。你瞧瞧夫人给的单子,都是次品货。”

    萧锦兰接过礼单,粗粗看了一眼,心下了然了。

    她的嫡母虽言语多有苛责,不过这种大事上却并不糊涂,是以礼单上的东西虽不顶好,但也不差,不过是比照着规矩来罢了。

    只是梅氏处处比照着萧玉衡,自然差得太多。要知道萧玉衡即使嫡长子又是翰林院编修,前途光明坦荡,白氏又出自权柄之家,怎有可比性。

    “这些不过是身外之物,姨娘若无法改变就放下吧,倘若大礼上真有不妥当,老夫人头一个便不答应的。”萧锦兰劝道,“与其盯着这些,不如紧着哥哥读书,考了这么多年也不过是个秀才,举人不中,如何谈进士老爷,咱们母女两个今后日子不就指望着哥哥吗?要知道,林曦表哥过了孝也要下场了,若是一举中了秀才,我们脸上更加无光了。”

    其实在萧锦兰心中,林曦出自书香门第,如今又去了白家学馆,一个秀才必定十拿九稳,今后一步步下来,走上萧玉衡的道路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而萧玉祺,这么多年来她也知道并非读书的料,只是再抓一把,中了举靠着永宁侯府总能谋得一个官身的。

    说到林曦,梅氏将萧锦兰拉至跟前,退了旁人,低声问:“那本书你可有找到?”

    萧锦兰微微蹙眉,摇了摇头,“我怕表哥根本未拿回来,并不在揽月轩。”

    林曦的书房并不设防,吉祥这丫头好糊弄的很。

    “也无线索?”

    “并无。”

    梅氏眉头紧皱,“看不出来那小子藏的倒深,他从淮州带来的两个丫头还有小厮也套不出话来?”

    萧锦兰有些挫败地点头,“那两丫头嘴巴紧的很,前些日子团团被责骂降为三等,又提拔了其他丫鬟倒是有机可乘,不过都不清楚,我的丫头没问地太深,怕露了陷。”

    “这不行。”梅氏站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走动,喃喃道,“祺儿暂时指靠不上,你的将来指望夫人那简直是个笑话,太夫人,呵,就看这次给你哥哥求娶的那江家小姐就知道根本不在乎我们,你父亲……唉,你父亲这种事能做什么主,看中的也不过是些一朝高中的穷酸罢了。”

    说道这里,她又面露寒色,冷笑道:“萧锦馨那蠢丫头,如此好的机会都会惹怒世子遭王爷不喜,若我儿是嫡出,这样品貌早成了萧王妃!”

    “姨娘……”萧锦兰面露忧愁。

    梅氏坐到萧锦兰面前,摸了摸女儿娇嫩的脸庞,眼中坚毅,“不怕的,那贵人已说,只要找到林曦的那本东西,自有办法将你赐给睿王爷为侧妃,凭你的样貌才情,稍施加手段还怕得不到王爷的心,瞧姨娘即使侧室那刘氏也不敢拿我怎么样!将来生下儿子还有何人敢小瞧我们母女俩,即使你哥哥今后倚靠上王爷前途无限。”

    梅氏眼睛越说越亮,看萧锦兰的目光已经是在看萧王妃了。

    然而萧锦兰却并无得意,只是提醒道:“那贵人究竟是谁,姨娘可知道?表哥手中的东西如此重要,为何不直接向他拿取,反而通过姨娘?”

    “还能是谁,自是宫中的贵人,姨娘心里有数,不过是些无伤大雅的小手段,我们只需拿到其余跟我们无关。那林曦……现在不过是仗着王爷赏识,世子依赖罢了,其实只是个无名小卒。太夫人还想把你嫁给他,真是做梦!”

    萧锦兰本想说一句表哥也没什么不好,最后在梅氏的目光下住了嘴。

    她低下头掩去眼中的忧色。

    之前她一直想着今后定要嫁个位高权重之人,过上风光无限的生活,犹如她的嫡姐一般,让嫡妹嫉妒刘氏抓狂,可是不知怎的,最近越来越淡这个心思,反而看到梅氏在刘氏手下做小伏低的样子,心里难受。

    即使成功了,她也不过是个妾而已。

    而且睿王爷真的会如她们所愿?

    想到那个冰冷高高在上的男人,她疑惑了。

    第75章 白家学馆关门弟子

    林曦看着面前的老先生,好不容易才从记忆的死角里将此人翻找出来,顿时有些说不出话。

    未免也太巧了吧。

    “林小子可是记起来了?”老先生笑眯眯地说,“有话便问吧,别杵在门口,先进来坐下。”

    林曦慢吞吞地移到小几子旁边,对着老先生盘腿坐下,才问:“敢问老先生高姓大名?”

    “老夫姓白,再是如松二字。”

    白如松!

    林曦震了一下,当是如雷贯耳。

    赵靖宜派曹公公过来推荐的就是这位老先生,也是三元及第中的一人,听说还教导过当今皇上,不过在皇上登基之后便辞了官,任夏景帝如何相邀就是不肯出山,乐呵呵地坐馆于白家学馆。

    才名自是不用说,威望也是极高。多少才子恳请拜倒门下,程门立雪之事常有发生,然而也感动不了这位老先生的铁石心肠,皆未收取一人。

    林曦想到这里便有些不解,自己何德何能让这位老先生如此青睐,一见面就收徒?

    他可不认为就酒楼里那一席犹如愤青之语便能入这老先生之眼。

    似是知道他的疑惑,白老先生抚着短须道:“无需疑惑,老夫即是要收徒,自是知道你是何人,原因总是会有,安心受着便是,老夫虽无大才,但教导你考个进士却是足够了。”

    那自信过头的话语,若是他人来说林曦自是嗤之以鼻,然而对面坐着的却是如此大儒,却是事实。

    横竖林曦是赚到了,于是便也不多话,“是,林曦多谢老师教诲。”

    白老先生似是满意,便唤小童前来,“老夫不耐烦这些礼节,你我师徒,今日喝你一杯敬茶便罢了。”

    那小童诧异地看了林曦一眼,便立刻退下倒了一杯清茶交与林曦。

    此时林曦已跪在蒲团上,双手接过茶杯,举过头顶恭敬地递给白老先生,“老师,请用茶。”

    白老先生并未立刻接过,而是看着他郑重地问:“你一心所向是为步入官场,今日我便问你,为何为官,为官为何?”

    林曦顿了顿,接着恭敬地回答道:“学生为出人头地为官,为延续我父之志为官,为造福于民为官,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为官为改善家中生活,施展己之抱负,为官为国家延续,百姓安居乐业。”

    此话说得如同他高举的双手一般稳当,一点也不愧疚先为己后为人为国的想法。他觉得在这看了大半辈子读书人的老先生面前,无需遮掩自己的小思小我,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光宗耀祖本就常事,他科举的目的也不过是为了改变自己的地位,不似浮萍般依靠着他人罢了。

    “你倒诚实。”白老先生低低地笑了一声,“罢了,望你记住今日拜师之言,只求你问心无愧。”

    说着接过林曦的手中茶,喝了一口,“起吧,今日起你便是老夫的关门弟子。”

    “是,多谢老师。”林曦俯身磕了三个头后,便端坐在白老先生的面前。

    “你还有一位师兄,不过此时不在京城,等他回来再引荐于你吧,说来你也认得,正是他极力举荐,老夫才考虑收你为徒。”

    林曦闻言颇为诧异,“不知师兄是何人?”

    他周围难道还有这等人才?而且还不在京城,可见并非萧玉衡。

    白老先生沉吟道:“等他回来你自会知晓,如今不说也罢。”

    为何要搞得如此神秘?林曦即使好奇心不重也对这素未谋面的师兄颇感兴趣了。

    不过白老先生说不说就是不说,也不管林曦内心如何抓耳挠腮,便吩咐道:“从明日起,早上便与其他学生一起做早课,午休之后便来此处闻道堂听为师讲学,不可迟到早退,若有急事便尽早派人告知。”

    “是。”

    “那便去吧,今日便与那俩小子一起即可,不必再来打搅为师。”

    等林曦从闻道堂出来到了前院,正好散了早课,白家兄弟一看见林曦便凑了上来。

    白书严便问:“怎的如此之久,馆长可是难为你了?不对啊,虽然他严厉还有些迂腐,不过父亲早已经通了气,不会变卦的。”

    这么说着书谨也是不解。

    林曦摇了摇头,此刻他还有些不可思议。只是他拜师之事本就瞒不住人,想来很快就会弄得人尽皆知,于是便将此事一一道来,之后还问到:“你们可曾知道白如松老师的大弟子吗?”

    白家兄弟已经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你可确定是白如松白老先生?”

    林曦点头,“他是如此自称的。”

    书言上下打量了林曦许久,才啧啧嘴巴,带着些许妒忌和不解道:“老先生什么时候收的大弟子了?大家都没听说过哩,不过既然他老人家这么说,定然是有的。只是我真不明白,林曦,你有何独到之处能让老先生主动收为弟子?要知道想要拜在他老人家门下的人数不胜数,大多才名远播,俊杰之辈。然而他老人家只是偶有指点,却并不收徒。我父亲当初也曾将我们兄弟托付给他,不过被果断拒绝了。所以……”

    白书言一把抓住林曦的胳膊,亮着眼睛笑道:“看不出来你真有两下子,我果然没有看错人,哈哈。”

    白书谨说:“有他老人家为师,你今后的科举之路便会顺当很多,可喜可贺。”

    林曦赶紧致谢,“借你们吉言了,也多谢照顾。”

    白书言于是一把搂住林曦的脖子,笑嘻嘻说:“谢什么,要知道你虽然是表叔,但比我们小,入门也晚,怎么着我们也是师兄,照顾林师弟应该的。今后有什么问题,尽可以来找我们。”

    真是蹬鼻子上脸,林曦失笑了一声,倒也不介意这种称呼。

    “我们都是早上做早课,所有的学生都一样,只是按照学问和年纪的不同,分在不同的学堂内读不同的文章,直到倒背如流,其意自现为止才更换篇目。之后便会有各夫子前来讲学,有时候会有在朝为官的大人心血来潮来此授课,是以常常能听到些当朝时政之事,我觉得颇为新鲜有趣,这必定不能错过了,有时候会有外院的学子过来听讲呢。午膳之后,学馆后方有宅院,若是离家较远可供午休。下午便无需一起上课,已拜师的便径自去找老师单独受教,没有便三五聚在一起赛诗论道,或相邀做些风雅之士,总是自由安排……”

    下午白家兄弟便带着林曦认认学馆里的夫子和同窗,顺便讲讲学馆的规矩和安排。

    林曦都认真地听着,也记在心里。

    因有白家嫡系子孙领着,是以众多师兄弟也都客气相待,纷纷叩手互相行礼,说了几句话便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