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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节

      傅琅挺得意的抿了抿唇角,一般他笑得时候都会下意识的压下唇角,因为笑太多会显得不高冷。

    “你不觉得很酷吗。”傅琅说。

    不巧,他还真没觉得酷。

    “特写镜头是一双手在织毛衣,景别拉远了,结果是一帅哥,还特么是个大长腿的帅哥。这反差!”顾而立强行给他加戏,“帅飞了。欧耶~”

    傅琅低头一通乐。

    顾而立正想跟他再贫两句,扭头看见手机一直搁那儿震动。刚刚开了机还没几分钟,就有人给他打电话。

    最近他日理万机都日累了。

    秦阿姨给他打得电话,现在他一看见这仨字儿就头疼。

    顾而立站起身按了个接通键,拧着眉毛听了几分钟,点点头说:“好,行。这就过去。”

    傅琅放下手里的毛线团,看了他一眼问:“怎么了?”

    “卫东他们家的店,被人给砸了。”顾而立皱着眉毛说,“因为欠钱不还。”

    “你上次不是替他垫了六万?”傅琅问。

    “他还借了另外一家的。”顾而立挠挠头,“具体欠了多少,死活不说。现在正闹着呢,寻死觅活的。”

    傅琅冷笑一声:“那就让他去死。”

    “我欠着他家一条命呢,卫东要是没出事儿,他家也不至于这样。”顾而立叹了一口气。

    “人卫东又不是你害的,他自己想不开要自杀能赖谁。”傅琅眉毛皱得老高,“靠,死了都不放过我男朋友。这人也是绝了。搁我身上,跟我要钱?滚。爱上哪儿上哪儿去。”

    “我觉得那时候我本来能拉他一把。”顾而立脑海中浮现出卫东扭曲的面容,还有他临死前凄惶的眼神儿。然后就设想着,如果他当时没有那么声色俱厉的拒绝卫东,而是心平气和的跟他谈一谈。

    结果会不会也截然不同。

    “别傻了。”傅琅把胳膊搭在他肩膀上,“他如果铁了心想自杀,旁人谁都拦不住。”

    顾而立没吭声,叹了一口气。

    傅琅握住他的手,认真的说:“要不我跟你一起去他家一趟?”

    他知道栗子这人重感情,他在用补偿卫东家人的方式来填补对于卫东的愧疚。

    可在傅琅看来,他压根儿就没必要愧疚。

    愧疚个毛线啊,一脚踹飞这些个王八蛋。操。

    “行。走吧。”顾而立点点头,把钱包塞进了兜里。

    上次他给卫家的钱,是从公司的年底分红里抽的。

    还剩下点儿,原本是他打算留着给傅琅过生日用的。

    他上大学以后,基本就没再跟顾琛伸过手。

    卫东家的事儿他也从来没跟老头儿说过,这回他也不想破例跟家里要钱。

    他的这点钱不知道能不能填上卫叔叔的窟窿,如果不能,他只有再想办法跟静姐,或者是公司借点儿。

    这公司又不是他一人儿的,考虑到现在公司情况也有点儿特殊,所以根本就拿不出钱来。

    顾而立觉得有点儿发愁。

    傅琅坐在车上握着他的手,轻轻掐了掐他的手心说:“回神儿了。”

    顾而立仰头看了一眼窗外:“到哪儿了。”

    “还有两站。”傅琅回答,“卫东他们家祖传法宝就是闹自杀是吧,怎么老子跟儿子一个德行。”

    “别逗。”顾而立刚刚还挺沉重的心情一下轻松了起来。

    “他们也就能威胁威胁你这种善良的小伙几了。”傅琅眼神儿凛冽,“换了我一分钱都不给,还得让他知道一下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你是不知道他家里那情况。”顾而立说,“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三间瓦房,卧室厨房客厅都在一起。”

    “世界上这样的家庭多了去了,累死你也拯救不过来。”傅琅低头说,“更何况,你也管不了他一辈子。”

    “我知道是知道,但压不住他们跟我闹。”顾而立想起来有一回卫东海的牌友直接找到他那儿去要钱,问他是不是卫东海的侄子。

    他们家那一帮子亲戚,个个都是妖魔鬼怪,见了顾而立就跟见了财神爷一样,先奉承后张嘴要钱。不给就翻脸。

    “等会儿你就看着我怎么收拾他们,这种辣鸡,就得让我这种不讲理的人好好治一下。”傅琅沉着眼睛说。

    “哟,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横啊。”顾而立说。

    认识傅琅以后,他才真正了解到什么叫做“生物多样性”。

    傅琅不讲理的时候能一脚把他给踹翻,单纯就是因为心情不好。

    认真的时候,照顾人又特别细致,笑起来还挺暖心。

    撒娇卖萌一把好手。

    最主要的特点还是,他很骚浪,不,不是很骚浪。傅琅他就是骚浪本人啊。

    “分人。”傅琅瞥了他一眼,语气挺软,“对你,我就横不起来。”

    顾而立嘴角一扬:“狗蛋蛋!要抱抱!”

    “傻逼逼。”傅琅手臂搭在他后背,轻轻搂了搂,“抱抱抱!”

    第52章

    傅琅从来不知道他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城市里还有这么个地方。

    三米见宽的小胡同,一溜儿排灰色屋脊的瓦房,黑色的电线缠绕在头顶,站在胡同底下往上看,天空被切割成破碎的矩形。

    尼龙绳上晾晒着各色的尿布,有个女人蹲在门口洗衣服,抬起眼看他们,尿布上滴落的水砸在她的胳膊上,她却丝毫不自知,手臂机械的重复着揉搓衣服的动作。

    傅琅皱了皱眉头,跟着顾而立继续往前走。

    电锯切割木头的刺耳声音,夹杂着婴儿杂乱的啼哭,听得俩人都心神不宁。

    这个破旧的小胡同,就像是没有被阳光照到过的阴暗角落,长满苔藓,哪里都弥漫着一股腐烂的气息。

    感觉在这样一个嘈杂的环境里生活,就算是温柔的人,也会变得脾气暴躁。

    “这什么味儿啊。”傅琅有点嫌弃的捂住了鼻子,快步走了过去。

    “尿骚。”顾而立心情有点儿复杂的跟他解释,“这片儿的老房子没有卫生间,厕所建在房子外面,全靠人力清除。”

    傅琅快速瞥了一眼被称之为“厕所”的小茅房,真的不敢相信脏成这样还可以上厕所。

    顾而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第一次来我也挺不适应,感觉一来到这地方,我就有点儿呼吸不上来。”

    是那种底层生活的压抑感让人觉得特别绝望。

    傅琅点点头说:“有点儿。”

    俩人停在一间,贴着褪色的春联的小瓦房前,顾而立轻轻敲了敲门问:“有人吗?秦阿姨?你在家吗?”

    经过的邻居,看着他笑了笑,目光中带着一丝嘲讽的意味。

    这两个青年,一看就不是生活在这儿的人,他们哪会敲门,通常都是直接踢开就进去了。

    顾而立皱着眉毛瞪了他一眼,邻居赶紧走开了。

    隔了一会儿还是没人回应,顾而立直接推门进了屋。

    进门是个大院儿,晒着各种干菜,晾着做豆瓣酱的豆子,微生物正在发酵,整个院子都弥漫着一种酸腐味儿。

    这种味道对于傅琅来说是未知的,就像是推开这扇门之后的世界,隐秘而又凋敝,暗无天日。

    以前他从来没有接触过的贫穷,现在赤裸裸的展露在他面前。

    屋里传来妇女的哭声,顾而立高声喊了一声:“秦阿姨。”

    傅琅听见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应了一声:“是栗子吗?”

    顾而立进了屋说:“我进来了。”

    秦阿姨坐在屋子里哭泣,一旁的男人正躺在地上,一边呻吟一边嘟囔着:“我不活了,不活了……”

    秦阿姨眼睛哭得肿的像个桃子,看见顾而立就像是看见了救星,站起来一把拉住他说:“栗子,这可怎么办啊。问他什么都不说,都这样躺了半天了。”

    顾而立扭头看了一眼傅琅,皱着的眉头都快堆得有小山高了。

    傅琅心里也是一震,一开始他以为这家人是属于蛮横不讲理,缠着顾而立要钱的那种家庭。

    没想到他们不仅不蛮横,反而把自己的贫穷淋漓尽致的展现在俩人面前。

    以一副弱者的姿态,匍匐在他们脚下。

    傅琅感觉自己刚刚还是一个武林高手,惩恶扬善的侠客。此刻却角色颠倒,他倒成了一个仗势欺人的恶霸。

    顾而立蹲下身看着卫东海说:“您别这样……到底欠了多少钱,也让我们心里都有个数。”

    卫东海双眼无神,凝视着半空中的某个地方,一言不发。

    “操。”傅琅没忍住飚了句粗,看着地上躺着的男人,还有默默哭泣的女人,感觉胸中空气都被抽走了,终于有点儿体会栗子心里那种压抑窒息的难受了。

    天天面对这样的家庭,怪不得卫东会抑郁。

    劝了半天,秦阿姨最后声泪俱下的跪在了卫东海面前。

    他才肯开口说又借了三万。

    顾而立钱包里就只有六千。

    他犹疑的掏了掏兜,听见地上的卫东海开了口:“可怜我儿子死的早,弄得现在家不像家……”

    顾而立叹了一口气,心里一阵抽疼。

    “我没那么多……”他还没说完就被傅琅一把拉了过去。

    傅琅揽着他的肩膀悄声说:“一分都别给他,给了这次还有下次。”

    “那你说现在能怎么办。”

    “他死抓着你不放,就是因为知道你会施舍他。”傅琅瞥了卫东海一眼,“这行为就跟碰瓷差不多了。”

    说完傅琅在卫东海身边儿坐下了,枕着胳膊顺势也躺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