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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节

      小榛子觉得寒酸,告退的时候便把曹碧涵送来的那包酸梅干顺进袖子,一道寄去给了小麟子……反正也没见主子用一口。

    小麟子在宫里头收到,还以为她太子爷也想她哩,说她是他的小尾巴跟班,不生她的气,还给她寄零嘴儿。

    四月天的紫禁城,风中携带着轻微的尘沙。她都有些受宠若惊,举着楚邹“赏”她的狗尾巴草沿宫墙下小跑,风把那蔫了吧唧的草絮拂上她白净的颜颊,她的眼睛便有些睁不开。

    傍晚夕阳渐隐,苍穹之上落日荡开一圈圈黄晕,她的目光飘忽很远,小脸蛋上乐开了花。太子爷刚走的几天没感觉,时候一久,没有了他的紫禁城她的魂儿也不贴身了。

    过景仁门外时,桂盛捂着牙疼肿痛的半边脸走出来,差点儿就把她撞上。

    小麟子叫了声:“干哥哥,我太子爷给我来信了,他说他想我呐!”

    嘻嘻淘气一声,低清清的,便风一般地从桂盛眼皮底下窜过去。

    干哥哥,干哥哥是她能叫得起的?直把桂盛气得脸歪脖子肿,个不男不女小娘炮儿太监,打小的时候看见自己还知道躲,越长大越皮猴了。他龇牙叱一声,那脸顿时抽搐得心肝肺倶颤。

    酸梅干真难吃,小麟子便是从御膳房冬瓜瓢里捡来的瓜子儿,翻炒几下也比那要更上口。但她把它吊在了床头上,每天醒来便取一颗。她素日常猫在御书房前的窗子看,看楚邹的父皇批阅奏折,晓得她太子爷今次下江淮一切顺水顺舟,她便猜着把这一荷包酸梅干取完,楚邹就该回来了。

    宋玉柔那小子在他走后第三天便生龙活虎地进宫来。施淑妃院里的三公主越长越漂亮,肃王府的三世子们暗地里总议论她,但看见她的时候又总把宋玉柔往她跟前推。宋玉柔很生气,像生怕与半聋子三公主有干系似的,每每总像个娘儿一样嚷嚷,定要和她撇得一干二净。三公主最近都躲在她母妃的延禧宫里不出来,看见白净俊气的宋玉柔便主动与他隔开远远。但小麟子觉得宋玉柔配不上三公主,这阵子楚邹不在,宋玉柔便时常去他的宁寿宫里蹦跶,还偷翻他的西洋画册,俨然翻得脸不红心不跳。

    小麟子觉得她有满肚子的话儿要禀报楚邹。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了,大家久等辣,这两天都在找房子,忙得晕头转向。明天要搬家,估计更新依旧不定时,恳请海涵w

    第82章 『捌贰』锦绣河山

    今岁江南干旱,北方局势紧张,忽而坤宁宫又失火,紫禁城里就像笼罩着一层霾,人在红墙根下行走,头不敢抬步子也迈得深沉。笑起来就更是痛苦了,宫里头做奴才得终日眉儿眼儿挂笑,让人见了觉得喜气,逢到这灾里荒年的,你不能不笑,不笑是哭丧脸,晦气;笑了又不能让人觉得欢喜,这是不识时务。

    总算太子爷南巡之后江淮落雨了,眼瞅着坤宁宫修缮已近尾声,宫人们这才默默松了口气。四月末的时候尚宫局嬷嬷便找殷德妃提议,预备赶五月节万岁爷驾幸东苑射柳前,发起一场宫廷包粽子大赛。由尚食局与尚膳监选拔宫女太监参选,得胜者给予奖励,一则缓缓宫廷气氛,二则亦可为端午当天万年爷午门赐宴准备食材。

    把这件事情与殷德妃一提,殷德妃亦是分外赞同的,是日清晨便过东二长街去与皇帝说。

    这些年,因为周丽嫔扎人偶下盅,引出二皇子设陷勾绊太子,接连害死何淑女与六皇子一事,皇帝已经不再踏入张贵妃的景仁宫,也几乎不过问周丽嫔母子的现状。

    张贵妃自认为了解皇帝,实则没有人比殷德妃更要清楚。孙皇后的死成了他心中永远过不去的痛,所有那些亏负过她的人,便成了扎在楚昂心中的钉子。孙皇后若活着尚好,她死了,他便轻易都不会再去想起和原谅她们。

    宫里头的奴才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心眼儿比针尖细,这些年皇帝后宫去的不频繁,宫中的主位依旧只有最初那几个,张贵妃蔫了,施淑妃又不管事,那就只有殷德妃一个。因此自然而然有事儿便来请教殷德妃。所幸殷德妃虽一贯谦和忍让,处理起宫务来她的才干亦是得心应手的。她从楚昂七岁时便开始陪伴至今,楚昂对她虽无多少宠爱,态度却是诸多宽和,底下的宫人们当起差事来也就显得轻省。

    清早的御书房光阴静谧,二道门内翠鸟轻啼,勤政的皇帝已经在正中的御案上审阅奏折了。似乎从前面的隆丰皇帝上位起,至今几十年王朝就没有停歇过波动,那案上册卷堆砌成山,楚昂看得凝神专注。

    左侧下首搁着一张小号的花梨木条桌,早起的九皇子楚鄎正在执笔着墨。那是楚昂命戚世忠给他特别定做的,四岁的楚鄎颔首低头,也不知道在写画些什么,轻轻颤动着眼帘显得很专注。从前住在景仁宫里,只是每日叫锦秀带过来给自己看看,如今住得近了,跨出钟粹宫的院门,入昌祺门往左就是御书房。楚昂时常从政务中抬头看他一眼,看到小儿子聪颖伶俐的俊脸,那眉间眼角皆印刻着孙皇后的影子,他目中便悄掩下一抹中年为父的寂寞与满足。

    锦秀坐在殿外的廊凳上剥着莲子和核桃,九皇子最近喜欢吃甜稠的坚果粥,她嫌奴才们做的手脚不干净,定要亲手剥了给他煮,顺带着也给皇帝盛一碗。起初她做的皇帝是从不吃的,后来次数做多了,渐渐就也能用上几口。那清隽的脸庞微微俯下,手执银勺的帝王风度每每叫锦秀看得入痴。此刻见殿内父子两个温情一幕,她心中亦是满足的。风轻轻吹着她细碎的鬓发,她的目中不自觉地敛了笑。

    “父皇,你看!”楚鄎写完了把宣纸高高展开,叫楚昂看。

    “我儿写得什么?”北边局势紧张,横蛮的谡真族日益咄咄逼人,楚昂有意北巡。从来困在京城,一切皆是纸上谈兵,未曾亲临过又如何运筹帷幄?他从沉思中抬起头,英俊的面庞上眉宇凝重。

    “锦绣山河。”楚鄎从凳子上站起来,走去他身边指着外头的锦秀道:“儿臣写的是江姑姑的名字。”

    那孩童的声儿稚嫩,锦秀在廊上听了便笑:“奴婢可不敢当,奴婢只是秀女的秀。”

    皇帝闻言看向她:“哦?你叫锦秀?”

    锦秀应:“是,奴婢出身寒微,幼年家里穷,找算命瞎子给起了名字,花去二个铜板。那算命的说这丫头日子远着呢,将来得遇见贵人,奴婢起初并不以为意,如今确是信了,得以伺候皇后娘娘与皇上的小九爷,可不就是奴婢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她说话时是低着头的,眼睛自然地看向足尖,像在平心静气地陈述一件久远又美好的事儿。并不似其余的宫女子,因为楚氏皇族天生的清贵,一与主子说话便脸红窘迫或是紧张。这些年把老九照顾得很好,楚鄎小脸蛋粉扑扑的,身板儿也挺挺,倒是她自己,近日因为帮坤宁宫布置料理,看着倒是清减了不少。

    楚昂言语便不自觉柔和,道一声:“原来如此,倒是个不错的好名字。”

    楚鄎接话道:“江姑姑是个可好的人,她替母后照顾儿臣,父皇要对她比宫妃格外好些。”

    皇帝听了这话没有表态,但他那句“倒是个不错的好名字”,应是自此记住了她叫什么。锦秀心跳怦怦然,不自觉双颊漾开红云,转瞬忙又敛起。

    忽而抬头看见殷德妃,晓得殷德妃与张贵妃素日关系是很好的,连忙谦卑地站起来,福了一福走出去:“给德妃娘娘请安。”

    殷德妃对锦秀颔首淡笑,着一袭对襟六月雪织花褙子信步款款走上台阶。

    她比楚昂略小一岁,现年三十七,容貌说不上天姿国色,却也是庄惠丽质的。锦秀从她身旁掠过去,算算年纪也该二十六七,然而看着却比实际要小上许多。只是想不到她一个教养宫女,几时却能与一贯清冷的皇帝相处得这般融洽,殷德妃心底有些讶异,面上却也没表现出什么,在门边上匀了匀笑弧便迈步进去。

    和楚昂提及端午赛粽子一事,此举正好可缓和宫廷气氛,楚昂欣然应允,顺带还褒奖了一番。

    于是乎从四月下旬开始,各局各监便溢散开芦苇叶儿的清新。今次这桩比赛,不分参赛者位分高低,但得包的奇巧包的好吃就成,拔头筹的可晋品位一阶,次二名者可多得三月月俸,再往后五名多得一月月俸。由各局各监先分开比,然后再从太监宫女中各挑出最优胜的前五,四月二十七那天在乾清门前的场院上开赛。做好的粽子表面不做记号,吃到陷儿才晓得是谁做的,比赛公平合理,也不担心谁走后门。

    御膳房挑了五个去,最后过五关斩六将就只剩下来朱师傅和擅长自己琢磨点糕儿果儿的陆安海。比赛那天直殿监在乾清门左右摆了两张长条桌,宫女着紫衣罗裙,太监青的褐的曳撒各立两旁,内廷的奴才们都看热闹去了,倒真把素日低沉的气氛一扫而光。

    即便戚世忠有意让小麟子上,但吴全有和陆安海都不约而同地装傻,没让小麟子露脸儿。眼看着小丫头越长越伶俐,那眉毛眼儿的不仔细看还好,细看了分明楚楚绝色勾人,可没把两太监老儿愁的。平素做的衣裳特意往宽里大一号,太监帽耳朵和檐子也松垮一些,为的是把她的脸盖住。她自个还不晓得,总嫌帽儿沉,时时往上捋,不晓得那二皇子、三皇子看她的眼神已越来越不对味。

    陆安海私下把这十年在脑袋里过了几回,始终也想不起到底在哪儿被这两位爷看去了底细,他已经和吴全有默默商量好了,等年底正月一过就带她出宫。陆安海是孤儿出身,打十一岁被连哄带骗地骗进宫做了太监,早都不记得家是什么了。准备去吴全有的老家山东先待着,待上几年吴全有也寻了借口出来,再一块儿给丫头办一抬好嫁妆。所以这些露脸面的事儿,自此都特意地不让小麟子掺和。

    紫禁城的四月天多是阳光明媚,那天是个晴空万里的好天气,晌午的时候就开始比试了,左一排宫女,右一排太监。老朱师傅和陆安海挨个站着,太阳晒得他们虚胖的老脸上都是汗,那汗顺着陆安海苦瓜褶子一样的皱纹往下滑,滑多了他眼睛就睁不开了。

    小麟子举着把大蒲扇在他二个身后煽,忽而给老朱师傅多煽两下,陆安海就嫌她小白眼狼养大了偏心眼了;换去给陆安海煽,老朱师傅又叫她把这些年学去的本事吐出来。她到底人小,还像棵青葱儿,身板不及那扇面宽呢,只得两手拘着扇柄,鼓足了气儿呼啦呼啦上下划。

    得,把粽子叶都煽陆安海脸上去了,一众宫女捂着嘴儿嗤嗤笑。那宫女们打扮得都跟花儿似的,笑媚的眼儿抛过来叫人看多了脸红,小麟子就把扇子盖在自己脑顶上了:“别看,等我太子爷回来可要收拾你们。”

    她打天生的怕宫女,故意把腔儿压得怒横横的,不料却掩不住那一股清甜,宫女们笑得更肆意了。她想起她太子爷快要回来,却待不住了,扇子煽得也开始不走心。

    个不长进的,陆安海看不下去,赶她走:“去去去,滚边儿玩去。”

    她倒还巴不得,她太子爷嘴挑,吃粽子若吃豆沙馅儿的,不能都是咸味,也不能都是甜味,咸甜得拿捏得恰恰好处,阖宫就只有她一个才掐得到那个准儿;若是蛋黄馅的,也不能光是蛋黄,那蛋黄里还得夹带几颗八成熟的红豆粒子,这样才更有嚼劲。陆老头儿不让她参加比赛,她便生生把那股劲儿按捺下去,晓得九皇子他们也在包粽子哩,公主皇子们也不得闲,她便往殷德妃的延禧宫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了,坦白说,这一个星期压力大到快爆。

    作为一个暂时没去上班的作者,我巴不得每天都写五千字呢

    但好在今天尘埃落定,希望状态好好的回归,我会努力的。也给各位一直在等文的亲们致歉,感谢你们的等待,手比爱心送给你。

    第83章 『捌叁』他嫌弃你

    西南交趾布政司进贡了一只小眼睛皱鼻子的长毛垂耳兔,昼伏夜行,偏又胆小得像只小耗子。几个皇子公主都想要,皇帝便用此做了赏赐,叫几个孩子也聚在延禧宫里包粽子。

    晌午微风习习,日头打照在瓦檐下罩出一片荫影,殷德妃正在院子里问太监:“叫了你三爷来,怎的到现在还没人影儿?”

    她因为是楚昂为王时的通房,在后宫几个主位里素来谦让,连带着体弱多病的三皇子地位也微薄。如今在宫中主事了,奴才们对三皇子的态度这才逐渐省慎了起来。

    那太监叫小陈子,连忙弓腰应道:“说是马上就来了着,要不奴才再给娘娘去看看。”

    小麟子从二道门走进来,差点儿撞了他个满怀。殷德妃看见她来就笑:“哟,你这奴才不去前边比试,怎跑这儿来做甚?”

    因着与三皇子素常来往,殷德妃对小麟子的态度是和善的。小麟子与她也不生分,应道:“奴才来给太子爷包粽子了。”

    和风吹着她的太监帽耳朵,她走得身板儿笔管条直。那帽耳朵下掩着的小脸像个女孩儿,殷德妃看着喜欢,戏嗔道:“难为你主子爷不在,你还惦记着他一口吃的,去吧,小九儿正等着你呢。”

    说着把台阶让开,自己去正殿那头小作歇息。

    偏殿里摆了两张铁力木长条案,上面放着各种调料与食材。这些年皇帝冷淡六宫,宫里头没有添丁,当年随龙进宫的一拨皇子中最小的太子爷业已十四了,而那个被禁在东筒子闱院里的老七,尽管三岁前也曾得过皇帝的荣宠,但是几乎没有人再提起来。因此条案旁除了几个公主与四岁的楚鄎,其余便是各王爷府上的几个小世子世孙或郡主。

    和楚鄎同龄的杨萱也来了,殷德妃专门给弄了张小矮几,让他两个自己玩儿。楚鄎不懂包粽子,用芦苇叶裹了一条细长长的,扎半天扎不起来,便唤:“湄姐姐帮帮鄎儿,湄姐姐帮帮鄎儿。”

    楚湄最喜养些小兔子小猫儿之类的宠物,为了得到那只垂耳兔正自包得专注,楚鄎一连唤了三声她才诧然听见,便笑笑着蹲过来帮忙。

    似是因着没有母后、从小寄养的缘故,楚鄎对各宫的皇兄皇姐都不亲近,像天然地带着一层说不出的隔阂,但对楚湄却是不抗拒的。楚湄亦疼爱他。当年孙皇后生下楚鄎离世后,她母妃紧跟着也生了,生下来却不成活,因此楚湄对楚鄎,便如同疼爱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她耳朵半聋,平素并不常开口说话,但笑起来眼睛是澄澈的,并不掺杂许多复杂的世故,孩子皆擅长从眼睛洞透人心,因此楚鄎对她毫无芥蒂。

    杨萱正在扎“馒头”,力气小,米粒子从芦苇叶中扑簌洒落,扰得她头疼不行。看见小麟子进来,急忙喊道:“大帽耳朵的奴才,你快过来帮帮我。”

    她性格不同于长公主与已故的孙皇后,嗓门儿又脆又亮。小麟子闻言走过去,一袭森青色曳撒拂风摆动,那腰上吊着一根狗尾巴草,被她用红丝线在草茎上缠了一圈,看起来就像一个倒垂的老太监拂尘。看在宋玉柔眼里怎生就那么扎眼,宋玉柔便问:“诶,你腰上别的是什么?蔫了吧唧的,丑陋极了!”

    他姐弟二个虽然是老宁王府的郡主嫁给朝臣所出,与正统皇室血脉不算亲近,但因为宋玉妍与楚池要好,他又是太子的跟班伴读,所以也相当于从小在这宫廷里长大。

    叫他“玉柔小姐”也不是没根没据的,差不多年岁的皇子与世子都已不愿再来凑这些热闹,但宋玉柔却融入得很自然而然。他用筷子捅着粽子,做得很认真,并不觉得夹在一群女孩儿中有什么别扭。

    小麟子猜他也想要那只长毛垂耳朵兔,他最近做了太多触犯太子爷的小动作,眼瞅着太子爷将要回来,心里理亏哩,得捧个新鲜玩意儿孝敬。

    便伸手荡了荡狗尾巴草改造的穗子,挺直腰板道:“是小尾巴草,太子爷从江淮特意给奴才寄哒。”

    她把“狗”字省略了,还把“的”字说成了“哒”。那宫廷独有的婉转京腔从她口中说出来,显得尤为动听,听在宋玉柔耳中怎么就感觉她在骄傲示威呢。一个太监半个爷,说话也这样娘里娘气,不害臊。

    宋玉柔就皱着鼻子道:“真丑。江南好东西多到晃眼睛,他就送你一根狗尾巴,定是恼怒你不肯随他出宫伺候,他必是已经嫌弃你了。”

    小麟子最怕听的就是太子爷嫌弃自己,他一嫌弃自己就接连几天吊着脸不与她说话,夜里头侍寝还不让她趴床沿,用靴尖踢着她罚她去睡冷地板;他还叫她端着尿壶儿半天不出水,她手都端酸了他依旧倨傲地昂着他俊美的下颌。她最心惧的就是他不理她,眼里不再看她。

    一时唇角蠕了蠕,但顷刻又不甘示弱起来,睨着宋玉柔俊净的脸庞:“是他没有时间去买。他还赏了我一包酸梅干哩。”

    她这样故作自信,宋玉柔虽听得妒忌,语气却顷刻添了狡黠:“哦?那可好吃吗?分我一颗尝尝。”

    小麟子不想分,她笃定她太子爷政务太忙碌,一定没有时间去买这些零嘴儿,所以才这么难吃。但他能给她第一次寄东西,她心里便已经十二万分满足了。如果分给宋玉柔尝,宋玉柔这个坏小子一定又能说出许多很不好的话。小麟子便道:“我都吃完了,太子爷叮嘱奴才,说不让分给旁人吃。”

    说得好像还很受宠似的。

    哼。宋玉柔讽蔑地勾勾唇角,手上红绳子不注意,咻地一声扯断了。那粽子里的米粒四下弹出去,写名字儿的纸笺打到了三公主楚湄洁白的手背上,楚湄微微蹙了蹙眉头。

    他跑过去捡回来,低着头继续重新包,脸上表情很安静,忽然不与人说话。

    二公主楚池便与宋玉妍对眼神,假意关切道:“玉柔公子也就只会欺负我们三妹老实,打着了怎样也不见一声道歉?”

    都晓得王府世子们把太子伴读与三公主配对,边上的几个女伴听了便跟着嗤嗤低笑。

    宋玉柔很窘迫,他可一点也不愿和这个半聋子公主扯上关系,但是又不想伤害她自尊心。偏她又敏感,似乎觉出自己不喜欢她,最近一看见他就老远地绕路走。宋玉柔有时候感觉很无力,对那一群生事的世子爷儿恼火极了。

    默了默,觉得如果一句话不说必然又伤她,只得道:“我刚才不是故意弹你的,都是这个蠢奴才,是她让我分了心思!”板着腔儿,眼睛错开楚湄,看向她身旁的小麟子。

    小麟子抿着唇分辨:“不怪我,是你自己扯断了绳子,你一见三公主就脸红不自在。”

    晌午的风轻悄悄的,从窗缝眼儿里渗进来,带着一丝院子里杏花的清香。宋玉柔原本不觉得自己脸红,怎么被她这样一说,忽然就觉得耳根子臊起来了。他不解气,便揭短儿道:“你还说我呐!听着,她打四岁起就时常杵在广生左门外偷看三公主,一个太监也不害臊哩。”

    小麟子这会儿才算听明白,敢情宋玉柔这小子背上长着眼睛哩,打小小就把她各种小辫子抓手里。但她可没敢解释自己只是想和没人玩儿的三公主作伴,老半天了才闷出一句:“是奴才的哑巴狗儿想玩球。”

    ……这么听着,倒像是谁都轻嫌她。

    “请德妃娘娘安,母妃今晨有些头晕,湄儿回去看看她。”话音未落,楚湄一袭荷色襦裙却已往院中踅去。少女清柔的嗓音在院子里响起又落下,宋玉柔想起她白皙纤静的样子,顿时又觉得自己过分了,便瞪小麟子:“是你把她惹生气了,你这奴才该拖出去仗毙。”

    三妹越长越漂亮,俨然已盖过一向活泼骄傲的楚池。见人走了,楚池心底里莫名宽舒起来,低笑道:“四哥也真是,阖宫这么多的跟班不选,偏选了这两个不对头的活宝。”

    宋玉妍看了眼小麟子,她从前不屑注意,怎今次认真一看,见这奴才与自己一般大年纪,长得青葱俊气,身条儿也清长长的,莫名叫人移不开眼神。她的表情便有些酸,应道:“二公主不觉得她女里女气的?听说邝哥哥还送了她一件红袍子,妍儿对他悉心体贴,也未见得他一个扳指儿。”

    那袍子后来被吴全有退回去给小喜子了,楚池是知道的。她也知道二哥从小对宋玉妍麻木无感,但她心里却希望二哥能够娶到她。虽然这样的希望很渺茫,毕竟宋玉妍是东宫少傅的女儿,便是将来太子不想娶,父皇也不可能让二哥娶她。除非宋玉妍到时候非二哥不嫁。

    但若是二哥不娶,他想要翻身可就更难了,连带着自己将来也必不能够风光。

    楚池忙分说道:“二哥从小就与太子不对盘,不过是存心逗那小太监乐子罢了。听说三哥也送了一件,后来太子自个儿也送了一件,实在不值为一提。”

    宋玉妍心里这才好过点。她是不敢奢望皇太子的,他生得太俊太冷,目中也从来不看人。而二皇子却是她可以握在手中的,她从小就迷恋楚邝,虽则他现今已没有了幼时的骄傲与威风,甚至十七岁了还不得出宫,但那迷恋已扎入骨髓,她对他有怜恤与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