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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节

      “啊?没事,没事。”楚清音抬起头,状若无事地笑道。“王爷的提议确实挺诱人的,让我再好好考虑考虑吧。”说着便强行将自己的手从男人的手中抽了出来,语气急促地续道,“既然周九已经走了,那也就没必要再演下去了。夜深露重,我要回去睡觉了,王爷也请早点歇息吧,明日还要坐船呢。”

    她这样连珠炮炮一般地说完,便头也不回、仿佛再逃避着什么一般地匆匆离去了。只剩下还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的秦景阳,仍旧一头雾水地站在原地。

    次日。

    楚清音是带着一肚子懊恼的情绪醒过来的。

    昨晚冷静下来之后,她反省了一下自己的行为,觉得实在是有些不理智。秦景阳一早就说过,周九是听不见他们说话的内容的,所以就算动作是故意做给别人看的,但男人说的那些话却应该是真的。只是她当时心中冲动,只想一走了之,情急之下倒是忘记了这一茬。

    不过话说回来,就算是真的又能怎么样呢?拖着脚步走到镜子前面坐下,望着镜中无精打采的自己,楚清音忍不住深深叹了口气。

    她和秦景阳之间,毕竟是没有爱情的。她承认自己在这方面上有些畏首畏尾,担忧会把一时的感动当做心动,更担忧其实一切都是她在自作多情,而襄王那边却是没有半点这方面的意思。

    既无爱情,何成婚姻——这是楚清音两辈子以来最为坚持的几项原则之一。

    暂且不提那些虚无缥缈的感知上的满足,哪怕从最现实俗套的方向上考虑,在爱情不存在的前提之下,哪怕她和秦景阳是关系再铁的战友和合作伙伴,也绝对无法接受和对方上床。但秦景阳又不可能终生没有子嗣,就算她自己宁缺毋滥,也没有权力去剥夺对方想要传宗接代的愿望。但是如果她继续占着襄王正室的位置,那么这就意味着秦景阳需要立侧妃;哪怕是在名义是和别人共享一个男人,那也令她觉得不太舒服。况且,这样做对那个侧妃也算不得公平。

    所以说……最完美的解决方法,依旧是婚满一年后她借死遁离开,在这之后无论秦景阳再娶多少个媳妇,就都与她无关了。只要男人能克服今晚滚床单、明天就被人回放了全程的心里尴尬,她还是很愿意在这方面合作的,反正堂堂摄政王又不能白日宣淫不是。

    虽然觉得自己这样应该算是想通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楚清音依旧觉得心情有些抑郁。强迫自己将注意力从这件事上转移开去,她仔细梳洗了一番,等待着身份转换时刻的到来。

    她没有等多久。五更天结束时,晕眩感如期而至。当楚清音再度睁开眼睛时,她发现自己尽管换了个房间,却依旧是坐在镜子跟前。而脑海中仍然残存着的鲜明的记忆则告诉她,在数秒钟之前,掌控着这个身体的男人郑重其事地看着镜面,对她发出了一句留言——

    我是认真的。

    神情一瞬间有些怔忪,楚清音垂下眼帘,露出了一个苦笑。

    “你这句话留的也太容易让人造成误解了啊,襄王殿下。”

    随后的上午并没有再发生任何值得挂心的事情。经过昨晚那个小插曲,楚清音也失去了继续强行秀恩爱的兴致,只是窝在自己的房间里做个安静的美男子,而秦景阳,也没有再过来找她。

    就这样百无聊赖地待了一个上午,在外面任劳任怨地奔走的长史终于返回了县衙。他带回了两个消息,其一是河盗们的老巢如今已被完全清剿干净,余孽都被关入了大牢之中,听候发落;其二则是下午未时三刻,他们便要再度踏上旅途,前往蒙城了。

    “有什么能治晕船的方子么?”楚清音苦着脸问程徽。

    “在下倒是确实向那位老郎中讨到了一个方子。”程徽道,“虽说具体会不会见效,还要等到上了船才知道,但总是有备无患的好。药材在下也已命张述买齐,楚姑娘请放心。”

    “长史你真是太体贴了!”楚清音眼泪汪汪地看着他。

    “这是在下应做的。”程徽莞尔。“不过,”他突然话锋一转,敛了笑容,“有一事,倘若方便的话,想请楚姑娘为在下解惑。昨夜……你与王爷之间,可是发生了什么冲突?”

    楚清音一怔,哂然道:“其实……倒也不算是冲突。但我的反应有些失礼了,说起来还要让长史替我向王爷道个……”

    她的话没有说完,却被一阵逐渐走近的脚步声打断。那响动在门外停下,随即便响起了男人平板的声音:

    “属下庄十三,求见襄王。”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感谢迷药gn的长评而加更了三千字!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前台显示已删除啊摔,明明后台我收到的评论那里还有,我也没手滑,但是章节和长评栏里都看不见了。已经站短了管理员,希望能尽快恢复tt

    楚四的命运暂时决定了,但是之后会不会再产生什么变数呢,她会不会甘心就这么快地退场了呢~我不剧透=l=

    经过同甘共苦之后楚二和王爷的爱情之花终于开始萌芽啦,但是要想长成茁壮的参天大树可是还要经历风雨灌溉哒~我也不剧透=l=

    【预告——神婆:令爱将为后。楚敬宗:yeah!神婆:此后非彼后。楚敬宗: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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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将母仪天下

    站在门外、抬手敲门的时候,庄十三的心情其实是有些忐忑的。

    自己和周九此番随行,除了要保护襄王与楚相,更肩负着监视两人是否交往过密的任务,这一点是监视者与被监视者都心照不宣的事情。自己在这个当口提出要回京城复命,虽然打的是向秦煜阳禀报当地清剿河盗的情况的名义,但是襄王会不会准许,他心里也实在没底。

    对于襄王和太子妃之间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关系,早在两人一个落水一个奋不顾身去救的时候就已经现出了端倪。如果说当时仅仅是有些苗头的话,那么当两人脱险回到县衙之后,彼此——特别是襄王这边——的态度就简直称得上是明目张胆了。特别是昨晚,周九又亲眼目睹他们同游花园,执手相看,含情脉脉,要说这俩人之间没什么猫腻,连傻子都不会相信。

    上面的神仙打架,原本是和他们这些小虾米无关的,也不该有任何牵扯。且不要说置身事内,哪怕就是只沾上点边边,都很有可能被卷进暴风尾中,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庄十三和周九都是老江湖了,趋利避害这一手玩得比谁都溜,按照他们本来的性子是决计不会过来凑半点热闹的,但是现在却是不想上,也得硬着头皮上了。

    没办法。他们这些人的命都是闻冲给的,所以头儿要效忠谁,他们就要为谁做事。

    庄十三走进屋内,迎面便看到襄王与程长史坐在一处,似乎正在闲聊。襄王见了他,神情并没有什么变化,也没有显露出任何戒备警惕的姿态。只是语气如常地问:“可有事情禀报?”

    “是。王爷,前几日您与太子妃下落不明时,楚相曾经写了一封急件,送去京城,好教圣上知情。如今您二人已经回返,而河盗也已肃清,小人以为,也应当尽快向圣上汇报喜讯才是。”庄十三抱拳,答道。

    “你说的的确有理。”楚清音颔首,“本王与楚清音失去了音讯,皇兄得知后定会十分焦急。如今我等既已安然无恙,就该马上传信于京师,也好让皇兄不必再为此劳神。”说着打量了庄十三一番,“庄侍卫脚程快,有日行千里之能,不如你便辛苦一趟,亲自回京城向皇兄说明情况,如何?”

    她居然这么好说话,而且还在自己没有毛遂自荐之前就主动提出要派自己回去,这令庄十三不禁十分惊讶,一时间反倒有些摸不到头脑了。难道这襄王一点都不担心我给他打小报告吗?还是说他只是觉得没有理由拒绝,想在暗地里制造障碍令我不能回京,所以现在才有恃无恐?

    想到这一茬,庄十三顿时紧张了起来。

    “庄侍卫?”楚清音可不知道他的思路有这么广,见汉子久久不语,便出声唤道。庄十三连忙回过神来,躬身抱拳道:“襄王有令,小人岂敢不从命。”

    楚清音笑道:“如此便好。我们坐下午的船去蒙城,你在这之前便出发吧。”

    庄十三应了声“是”,低头便要退出去。刚走到门口,却听见襄王又意有所指地加了一句:

    “有些事,待本王处理了赵郡的春涝,返回京师之后,自然会自己去和皇兄言明。庄侍卫,你可不要抢了本王的先啊。”

    “他此番回去,定会将楚姑娘与王爷的事情告知于圣上。”庄十三走后,程徽道,“如此一来,我们此行的目的就达成了。等到了赵郡,一切顺其自然便可,也不必再安排任何额外的突发事件。”

    “是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已经足够他们去编出一整本八卦来了。等回到京城,要打的才是硬仗呢。”楚清音说着,忍不住叹了口气,“明明我是被强娶的那个,结果到头来如果皇帝发火,最后却也还是我顶着你们家王爷的壳子挨打挨骂,他只要安静地坐在家里等我娶他过门就行,想想还真不公平。”

    在见识到灵魂转换之前,程徽就算想破了头,也无法将秦景阳和“被娶进门”这个概念联系到一起。闻言,长史尴尬地笑了笑,转开话题道:“在庄十三过来之前,楚姑娘想要拜托在下去对王爷说的,是什么事情?”

    “啊?哦,那个啊……还是先算了吧,不必麻烦你了,等到时机合适时,我自己去找他说好了。”楚清音一怔,随即便搪塞道。先前被这么一打断,再想起这一茬,她却不知为何突然没有了再说的兴致。

    程徽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的脸色,面上却只是简短地应了一声:“好。”

    看起来不是什么严重的矛盾,那么就让这两人自己去解决吧。

    一上午很快便过去了。吃过午饭后,收拾停当的庄十三便来向楚清音辞行,随即离开。而其余众人也又在县衙中停留了一阵,便重新启程,向码头去了。

    虽说路上发生了这样一件插曲,顺路揪出了此地官匪勾结的黑幕,但事实上这些涉案的官员要如何处置,却不是襄王与左丞相能够擅自做决定的,一切都要等到远在京师的皇帝了解了详细情况之后,再做定夺。当然,这些也不是他们需要操心的事情就是了。

    未时三刻,众人成功登船。这次他们包的是一整条较小的船只,船老大及其手下都是通过黄安县衙找来的一等一的好手,也知道他们这伙人来头大,一路上都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对于襄王的身体强烈的晕船反应,楚清音至今依旧心有余悸,中午都没吃多少东西,就怕一上船就吐个昏天黑地。关键时刻还是程徽靠得住,按照老郎中给的方子煎了药,给她灌了一碗下肚,居然真的大大减轻了晕眩的症状,也不再恶心反胃了。

    楚敬宗倒似乎已经是认命了,也不再去管二女儿和襄王两人之间的事情,只奉行着鸵鸟政策,看不见便当做不存在。不过在船上的这几日里,楚清音与秦景阳的相处其实只能算得上是中规中矩,并没有再特地聚在一起给别人看,或者特地显示出对彼此的与众不同。毕竟作秀的目的已经达到,后续的行动也就没必要再保持得如此刻意了。

    在这期间,楚清音自己也慢慢地想开了。她与秦景阳之间,有可能也罢,没有可能也罢,一切顺其自然就好,自己也没必要整天都花心思去琢磨这些不受自己一人控制的事情。况且,现在正是需要她和秦景阳齐心协力、合作双赢的重要关头,要是因为心中的这点小纠结就闹别扭坏了大事,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终于,在第七日的上午,一行人抵达了蒙城。

    “草民楚德宗,见过襄……啊不,六公子!”众人刚下了船,便有七八个人迎了上来,为首者正是楚家长房嫡子,楚敬宗的堂兄楚德宗。在回来之前左相已经寄来了家书,这些人自然明白这位同行的贵公子是何等身份,当下个个都是激动不已,毕恭毕敬。“能亲眼得见六公子风采,实乃三生有幸,请务必莅临寒舍,让我等得以一尽地主之谊!”

    毕竟是到了人家的地盘,不能再摆着张高冷的脸,于是楚清音也就和颜悦色地接受了对方的邀请。不过她心中还是清楚的,自己作为襄王不该与楚敬宗走得太近,毕竟就算庄十三离开了,周九可是还在身边呢。于是,虽说是住进了楚家的大宅,她却又以旅途劳顿,想要早些歇息为由,拒绝了出席接风宴的请求。

    “本王是外人,不好参加你们的家宴。贵叔伯的美意,便请楚相代为辞谢吧。”身在客房之中,楚清音对前来询问的楚敬宗道,“想必楚相也明白,保有三分距离,对你我都好。”

    这个道理楚敬宗自然懂得。此番襄王前来,楚家头一次见到这么大的一尊佛,激动得自然想热情招待一番,他正在暗暗担忧,没想到襄王竟是自己婉拒了,这正是再好不过。当下拱手道:“王爷请放心,臣一定将王爷的意思带到。”

    “嗯。”楚清音点点头,“本王只在此停留一宿,明日早晨便动身,前往春涝最为严重的几个县,查看当地官吏赈灾的情况。楚相处理完了家事之后,便来与本王汇合。”

    “臣明白了。”

    “对于楚四姑娘的处置,本王是外人,不好旁观。不过丞相是一言九鼎之人,想必定会兑现承诺的。”楚清音微笑道,好整以暇看着楚敬宗,后者闻言,脸色已是微变。“最后的这段时间内,可别再让两位千金之间起任何冲突了。”

    “……是。臣告退了。”

    离开襄王所在的客院,楚敬宗忍不住深深叹了口气,背着手,心事重重地朝主宅去了。

    “什么?六公子不愿露面?”如今的楚家当家人,正是楚敬宗的嫡亲大伯,楚彦。这位老人已经年过古稀,却依旧身体健康,精神矍铄。此番请到了摄政王来家里,他正准备摩拳擦掌好好招待一番,却不曾想听到了这样一个消息。

    左相父母早丧,便是由这位长辈抚养长大,才有了今日光耀祖宗门楣的机会,所以他在心中对楚彦是感激并着尊敬的。于是便耐心解释道:“大伯,咱们在礼数上周到了即可,不要表现得太过亲热,需知过近则狎。倘若圣上觉得我,乃至楚家与摄政王走得太近,那便不妙了。”说着压低声音,“您可见到襄王身边那络腮胡子的矮个汉子?那是司隶校尉的人,便是圣上派来看着我与襄王的。”

    楚彦“啊”了一声,连连点头道:“确实是这个理。二丫头是将来的太子妃,你这个做爹的自然也站在太子那边,和摄政王凑到一处确实不好。”

    他不提楚清音便罢,这么一提,楚敬宗的心里就像是化开了一块黄连糖一样,心乱如麻有口难言,苦的都不知道何处去说,登时脸色便垮了下来。胡乱打了个哈哈遮掩过去,左相急忙转移了话题道:“且不说这个。大伯,那神婆杨三姑可是还在蒙城?”

    “在啊,她可过得滋润着呢。怎么?”

    “我想请她为二丫头摸摸骨,测测命数。”

    “二丫头都是要做太子妃的人了,自然是大富大贵的命数,还测什么?”老爷子表示不解。不过见楚敬宗态度坚持,也就摆摆手道,“好好好,我去帮你请她。还有别的事么?”

    “……倒是真还有一件事。便是这样……”楚敬宗面上浮现出几分尴尬,又将楚沅音的事情简短叙述了一遍。“先前襄王还提起了这一节,看样子,他是……将此事放在心上了。”

    楚彦将这些听在耳中,心下也有些觉得楚敬宗实在偏心的厉害。当年那元配赵氏还是他托人请说的媒,虽说命不好生不出儿子,还在分娩的时候一脚踩进了鬼门关就没出来,但她留下的两个丫头一个是郡王妃一个是未来的太子妃,也都算得上争气。那后娘庄氏也就罢了,两个都是楚敬宗的亲骨肉,还厚此薄彼到这个份上实在是不太应该。

    但这些话,他却是不好拿来说教楚敬宗的。虽说对方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小辈,但毕竟也是当朝丞相,四十好几的人了,回趟老家再被数落一顿多没面子。于是也只是叹了口气道:“也好,四丫头在蒙城呆着,也能让她收收性子。便把她养在你伯母名下,保准没人敢欺负了她去。至于开宗祠请家法的事情,我也会去安排的。”

    楚敬宗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对着老者一拱手。“那就多谢大伯了。”

    次日。

    清晨吃过早饭后,楚清音便如同昨日所说的那样,带着程徽、周九等人离开楚府,前往受灾县去查看民情。而留下来的襄王殿下便没这么好运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正处于前所未有的水蛇火热之中。

    某个连楚二姑娘本尊都毫无印象的三婶娘请他过去说话。秦景阳原本是不想去的,但是后来想到楚清音还要顶着自己的身份去下乡考察,他就有些迟疑了。再考虑一下自己毕竟是晚辈,不去可能不太好,于是挣扎一番之后,他还是毅然决定,单刀赴会。

    然而,在短短一盏茶的时间后,襄王殿下的肠子就悔青了。本来以为就是个私底下的聊天,可等他到了约定的地方,进门一看,好家伙,里面居然坐满了一屋子不认识的七大姑八大姨。这些原主的族姑、族婶、族姐族妹见了他简直是两眼放光,秦景阳一条腿刚跨进门槛,旁边便伸出来四五条手臂,热情地把他按在楚家女主人——楚二姑娘该叫她大奶奶——旁边的座椅上,将他众星捧月似的簇拥在中间。

    “我楚家的女儿也要出一位皇后了,真是祖宗保佑,二丫头光耀门楣哩!”这是不知道哪一房的姑姑,用帕子捂着嘴笑道。

    “二姑姑,京城好玩吗?是不是有八匹大马一起拉的车?你见过皇宫吗?”这是不知道哪一支的侄女,才五六岁大,仰着小脸,大睁着一双好奇的眼睛,巴巴地望着秦景阳。

    “二妹妹,你与那……那六公子一路同来,可知道他……是否婚配?家中还有什么人?”这是不知道哪一家的姐姐,扯着他的袖子羞答答地小声说。

    秦景阳木然听着,只觉得一口老血堵在喉头,吐也吐不出,咽也咽不下。这阵仗他曾经从未经历过,今后也绝不想再经历。他心中也在纳闷,从前的楚二姑娘明明是无人问津的,怎么这回回来就变成炙手可热的大名人了?

    这倒是秦景阳有所不知的了。前一此楚敬宗带楚二姑娘回来祭祖,才是他刚刚为对方与秦曦定下婚事的时候;因为当时还有变数,所以楚敬宗也只是向楚彦等极少数的人说过此事,并未在族中大肆声张。然而这次回老家之前,由于纳征之礼在即,老头子一高兴就将消息抖搂了出去,顿时一石激起千层浪,楚二姑娘的身价自然也变得今非昔比。

    而另一方面原因,却又是秦景阳和楚清音在机缘巧合之下促成的。楚沅音闯下了大祸,从离开黄安县到现在一直都是深居简出的状态,对外只推说身体不舒服,谁也不见;庄氏也就成天价陪着她。这两人既然缺席,那么从远道而来的女性稀客便只剩了楚清音一个,大家自然都要围着她,好来听些皇城根下的新鲜事情。

    好在这群女人们虽然聒噪了点,倒也都没什么恶意。秦景阳强迫着自己慢慢适应,逐渐也能和她们对答。众人闲聊着,渐渐话题也从他身上扯开,扩展到五花八门上去。突然,不知是谁冷不丁提了一句:“今日才听我家那口子说,大爷爷要将杨三姑请来呢。”

    这句话一说出口,屋子里竟是诡异地静了一静,包括说话的那年轻女子自己在内,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了一副敬谢不敏的表情。

    “杨三姑?”秦景阳挑眉,“那是谁?”

    “二姐姐你有所不知,这杨三姑是蒙城里有名的神婆。”坐在他身边的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煞有其事地道,“她虽然是个瞎子,但是手段厉害得很,能摸骨算命,一说一个准。因为准得有些太邪门了,所以大家也都有些怕她。”

    她这么说着,其他人也都是深以为然地点头。这倒让秦景阳好奇了起来,在楚敬宗一家回来的当口将一个神婆请来,难不成是为他们算命的?又或许,该不会此番楚敬宗执意要带楚清音回蒙城,为的便是这件事?

    堂堂大周丞相,居然还相信这种虚妄荒诞的东西。秦景阳在心中鄙视了一句,却倒也激起了几分好奇之心。他倒要看看,这神婆是不是如同众人所说的那般灵验。

    一屋子人一直聊到了晌午饭点,方才各自散去。秦景阳回了自己的房间,吃过午饭,刚歇息了不久,果不其然,楚敬宗便亲自来找她了,身后还带着一个令人厌恶的跟班——楚沅音。

    两人相看相厌,见了彼此自然没什么好脸色。楚敬宗对此也已是没辙了,只是象征性地叮嘱了一句“不要争吵”,便带着他们穿过大半个楚家大宅,来到了西北角一间远离建筑群落的小屋外面。

    “里面的人叫杨三姑,是远近闻名的神婆,能摸骨算命,十分灵验。”楚敬宗对二人道,“此番带你们回来,为父也是想让她为你们算算命数。进去吧!”

    三人一同进了屋子。里面收拾得十分干净,空荡荡的没什么东西,屋角的炉子里不知点了什么香,烟雾缭绕,令人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而那位鼎鼎大名的杨三姑,此时便盘膝坐在屋子正中的蒲团上面。

    秦景阳暗暗打量着对方。他原本以为自己会看到一个瘦小枯干、神情阴鸷的老太婆,却没想到,这杨三姑竟是和自己的想象大相径庭。她看上去五十多岁,一头浓密的黑发一丝不苟地梳起,用蓝底白花的布巾整齐地包裹起来。身上穿着寻常村妇的衣裳,手上颈上也没有佩戴任何稀奇古怪的装饰。她的面色温和而安详,若不是一双眼睛空洞地瞪着前方,她看上去就和一般的平民女子没有任何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