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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0节

      虽然高琼暂时还未对士族下手,可她心中总有隐隐的不安。

    唯一的庆幸就是,公仪音在高琼攻下建邺之前已经成功出逃。虽然秦默是北魏皇子一事让她无比震惊,但震惊过后更多的还是庆幸。若非如此,公仪音怎能逃出高琼的追捕?

    不过,除此之外,有另一件事让她心中更加不安。

    那就是——秦肃失踪了。

    秦肃先前作为高琼的副将被派往凉州,后来北魏南齐议和,高琼率领军队回朝,她却听说回程途中秦肃离奇失踪了。

    她知道秦肃定然是不满高琼的做法,可是又无力回天,所以只能先确保自己不同流合污,再做下一步的打算。可是,如今天下改姓了高,他又能去哪里呢?

    萧染又叹一口气,眉眼间有浓重忧色。

    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谁?”萧染有些意外,这么晚了,谁还会来找她?

    “阿染,是我。”

    原来是萧玄铮。

    萧染走到门前将房门拉开,“阿兄,这么晚了,找我有事吗?”

    萧玄铮朝她笑笑,“我可以进去吗?”

    “当然,进来吧。”见萧玄铮似乎被有话同她说的样子,萧染侧身请了他入内。

    两人在几前坐下,萧玄铮看她一眼,似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了阿兄?”萧染主动开了口。

    “阿染怎的这么晚了还不睡?”萧玄铮斟酌着开了口。

    萧染扯出一抹苦笑,“睡不着。”

    “你……”萧玄铮迟疑片刻,抬眸看向萧染道,“你在想他吗?”

    他没有说出秦肃的名字,可萧染和他两人都心知肚明。

    萧染陷入沉默,只呆呆地看着窗外的月光出神。

    萧玄铮长长叹一口气,“阿染,你要知道,从他从军队中逃走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成了高琼的眼中钉肉中刺。阿染,他没办法再光明正大地回来了。”

    萧染猛地转回目光,直愣愣盯着萧玄铮,眼中已有了泫泪欲滴的泪珠。

    萧玄铮有几分心疼,可他知道,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劝萧染认清形势,不要再执迷不悟了。可是,看萧染这幅模样,似乎……若让他彻底忘记那个人,似乎……有些困难。

    萧染不出声,只控诉地看着萧玄铮,萧玄铮无法,只得接着往下说。

    “阿染,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你如今心中究竟是怎么想的?”

    “我只知道我和他有婚约在身。”萧染将眼中的泪水咽回去,语声坚定。

    萧玄铮一脸无奈,“说句大不敬的话,你和他的婚约,本是安帝所赐。如今高琼登基,你觉得,你和秦五郎的婚约还能作数?更别说,他如今人在何处你都不知道。”

    “我相信他一定会来找我的。”萧染说得斩钉截铁。

    “你……”萧玄铮见萧染丝毫不为所动,不由有几分泄气。他喝一口茶水,再次语重心长道,“阿染,你认清现实吧,你和他已经不可能了。退一万步讲,就算他真的回来迎娶你了,你以为……高琼会放过他?会放过我们萧家?”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阿染,你也不小了,是时候为家族考虑考虑了。我不想我们萧氏,变成下一个高氏,你明白吗?”

    萧染听着萧玄铮的话,心中似有无数团大火在灼伤。

    萧玄铮说的意思,她都懂。

    他是说,就算秦肃敢回来,那也只能偷偷摸摸地回。如果自己执意要嫁给他,那便只有私奔一条路。而自己一旦与秦肃私奔,高琼定然震怒,势必会迁怒于萧家。

    萧玄铮说得对,她不能这么自私。

    难道……她和秦肃之间,真的就有缘无份了么?难道所有的一切绕了一大圈还是回到了原点?她终究还是要奉父母之命嫁给一个她不喜欢的人?

    萧玄铮知道萧染将自己的话听到了心里,也不愿逼她太紧,叹一口气道,“阿染,你好好想想吧。今日时辰不早了,早些歇着,我先走了。”

    萧染勉强扯出一抹笑意,送萧玄铮出门。

    “对了……”

    走到门口,萧玄铮却又突然转身望来。

    “阿兄还有事吗?”

    萧玄铮迟疑片刻,最终还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狠心开口道,“阿染,你可认识高琼麾下一位叫傅启荣的将领?”

    萧染狐疑地摇摇头,“不认识,怎么了?他是谁?”

    “他是高琼的爱将,听说在此次高琼清君侧的行动中起了很重要的作用,如今深受高琼器重。”

    “那与我有什么关系?”萧染愈发皱起了眉头。

    “你确定你没见过他?”

    “没有。”萧染心中升起几分不好的预感,“到底怎么了?他与我有何干系?”

    萧玄铮咽了咽口水,艰难开口道,“我听我在朝中的朋友说,这位傅启荣不知在什么地方见了你一面,对你念念不忘。听说,他想向高琼求娶你。”

    第419章 我想让她死

    “你说什么?”萧染大骇,瞠大了眼睛望着萧玄铮,“怎么可能?我压根就不认识这个叫什么傅启荣的人啊。”

    萧玄铮无奈地抿了抿唇,“你认不认识他不重要,重要的事,他认识你,并且,对你起了兴趣。”

    昨日从他朋友那听到这个消息时,萧玄铮也是诧异万分,想不通自家妹妹怎么会被高琼麾下的人看上了,又想起萧染对秦肃的一片深情,顿觉头大。

    原本他是想着派人打探清楚详细信息再告诉萧染的,只是今日一番谈话下来,他发现萧染对秦肃的感情,比自己想得还要坚定不移,他只得临时改变了主意。既然两人最后不可能走到一块,那不如……趁早打消了萧染心中残留的侥幸吧。

    萧染拼命回忆着这几天的事情。

    因为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的变故,她已经很久不曾出过门了,只有前两天实在憋得烦闷,才带着绿绮和碧绡出去走了走,难道……那个什么傅启荣就是这个时候见到自己的?

    如果早知道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她就算烂在府中也不会出门了!

    萧染心中一顿懊悔,可更多的,是慌乱。她无措地抬头看向萧玄铮,声音中带了一丝哽咽,“阿兄,你这朋友的话,可……可靠么?”

    听得萧染明显带了哭腔的话,萧玄铮心中亦是心疼。

    士族重文轻武,愿意参军之人多为庶族,他派去打探傅启荣消息的人还未回来,但稍微想一想也能知道,这个傅启荣,定然不是什么温文尔雅之辈。一个只会打仗的粗人,怎么配得上自己的妹妹?!

    可是……事情若真到了那个地步,父亲和祖父就算再宠阿染,为了阖族利益着想,也定然不会拒绝的。

    萧玄铮看着萧染,重重叹一口气,“他似乎是听傅启荣身边的人亲口所说,因同我关系我,所以赶着来告诉我了,所以我想,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

    萧染紧绷的身子突然软了下来。

    她眼中噙着泪花,无措地看着萧玄铮,沙哑着嗓音道,“阿兄,我……我不想嫁给什么傅启荣!阿兄,你帮帮阿染,我不想嫁给他!”

    见萧染情绪激动,萧玄铮忙拍着她的肩膀,示意她先安静下来。

    待萧染情绪稳定些许,他想了想开口道,“我已经派人去查这件事的始末了,若果有此事,我一定会想办法的,阿染暂且放宽心思。不过依我看,高……永帝刚登基,朝中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去处理,傅启荣应该不会这个时候提出求娶的请求。”

    萧染低垂着头,听了萧玄铮的话,心中却依旧一片苍凉。可她知道,现在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不愿萧玄铮太过为难,勉强抬头朝他挤出一抹笑意,点点头道,“好,谢谢阿兄。”

    萧玄铮也挤出一抹笑意,又宽慰了萧染几句,这才离去。

    萧染目送着他走远了,关上房门,背抵在门扉之上,眼眶中一直在打转的泪珠终于忍不住,潸然而下。

    门外月色清辉不减,可萧染心中,却满心寒凉。

    这个除夕,注定不是个平静的除夕夜。

    *

    南锦太始元年正月,历经了三皇子逼宫和高琼叛乱的建邺渐渐从一片混乱中恢复过来,百姓们又开始了正常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街道上逐渐恢复往昔的热闹繁华。

    也许对百姓来说,谁当君王并不重要,他们只希望不再有战乱,只希望能安居乐业便好。

    而南锦的朝堂之上,气氛却仍有些冷凝。

    高琼身着龙袍,端坐于龙榻之上,他身侧那位立着的红衣内侍已换成一个陌生的面孔。前朝安帝的贴身内侍刘邴在听闻安帝驾崩的消息时,在殿中撞柱身亡,也算是忠心耿耿了。

    殿中的大臣们排成两列,低垂着头,大多是前朝旧臣。

    一则高琼在前朝之时便在大臣中发展了不少心腹,这些大臣在他扳倒公仪氏统治的过程中出了不少力,不管高琼内心的真实想法,在这种时刻,他是绝对不能做出过河拆桥的举动的。

    二则他如今根基刚稳,还有很多问题亟待解决。因此只找借口杀了几个衷心于前朝和安帝的旧臣,其他未对他表示出反对意见的大臣们便暂且留下了。

    话虽这么说,许多大臣心中还是惴惴不安。高琼的性子还未摸透,自然不敢多说一句,深恐祸从口出,惹祸上身。

    高琼神情肃穆,目光幽深地扫下面的臣子一眼,沉声开口道,“如今朕初登大宝,国中一切百废待兴,日后还需要各位爱卿一起努力才是。”

    “臣等势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大臣们表忠心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响起。

    “好。既然诸位爱卿都表了态,那么大家都来提提意见,如何更好地让我们的国力富强起来?大家都知道,北魏在北边虎视眈眈,虽已签订了协议,但难保不会伺机来犯。”高琼说完这句话,便目光炯炯地等着大家开口。

    他登基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替当年高氏一族翻案,然后便是忙着清理前朝余孽,因此直到现在才有空听取各位大臣的意见。高琼为人极为自负,也看不起平庸的炎帝,自然想大战拳头,成为流芳百世的千古一帝。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是没人先开这个口。

    高琼脸色沉了沉,目光一扫,点了一人,“邹爱卿,你来说说看。”

    被点到名的是宗正寺寺卿邹柏,他身子一抖,讪笑着抬起头看向高琼,“回陛下的话,微臣身为宗正寺寺卿,所管乃天子宗族事。因此微臣以为,如今陛下前朝已定,该立后将后宫整饬一番了。”

    邹柏话音刚落,他便敏感地感到高琼的脸色又沉了沉,不禁心中打起了小鼓。

    高琼称帝之后,将四皇子和两名未成年的皇子软禁了起来,又将安帝后宫所有嫔妃赶至了南齐西山清月庵中代发修行,唯独留了皇后陆妙容在宫中。虽说此举有可能是为了取得陆家的支持,但他还是想起了前些日子听说的流言蜚语。

    传言说永帝和皇后陆妙容是少年相识,且互相有情。更有传言说,皇后是永帝安插在后宫的内应,安帝突然驾崩一事,与其脱离不了干系。不过这些都是暗地里的传言,自然没有敢当着永帝的面质问出声。

    如今看永帝这脸色,莫非……传言当真属实?

    邹柏心中忐忑不安,额上已渗出了豆大的汗珠,战战兢兢地等着高琼回话。

    高琼冷笑一声,直勾勾盯着邹柏,“如今朝中未定,朕没有心情谈立后一事。”

    邹柏唯唯诺诺应了,不敢再多说。

    见邹柏碰了壁,其他人也知道了立后一事怕是高琼的逆鳞,亦不敢再提此事,随意找了些无关痛痒的意见提了。

    高琼虽然很不满意,但也明白此事不能操之过急,又问了些人,见众人再无话可说,神情不悦地宣布退朝。

    群臣口呼万岁,目送着高琼出了太极殿,这才三三两两散去。

    高琼走出太极殿,脚步一顿,想了想,往长秋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