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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节

      太医署的太医们要负责宫里宫外所有主子们的身体状况,稍微有个头疼脑热就要亲自出诊,平日里自然也是忙得够呛。

    公仪音虽然有特权,却也不想他们为难。再者,说是学医,她其实更想学的是药理,因而找了本前代伟大的药学家李振所撰的《本草纲目》细细研读起来,遇上不懂的,再去太医署里找太医问个究竟。

    日子这么充实地过了几天。

    这日,公仪音刚从御药房拿了些药材回来,在院中仔细研究。她一手拿着《本草纲目》的书卷,一手拿着御药房的药材细细比对着,时不时放在鼻端轻嗅两下,目光端凝和沉稳。

    夏日渐渐过去,空气中也有了几丝秋高气爽的气息。微风轻轻拂过公仪音轻拢于脑后的青丝,一缕秀发在她鬓边微漾,和暖阳光下有种令人惊心的美。

    阿灵站在一旁痴痴看着公仪音,不由看呆了去。

    公仪音看了一会,觉得有些累了。放下手中书卷和药材,舒舒服服伸了个懒腰,转身间正好瞧见阿灵呆呆地站在一旁看着她,不由失笑。

    “阿灵,你看什么这么入神?”公仪音笑问。

    阿灵这才回了神,眨了眨眼睛不好意思道,“婢子觉得,殿下这些天似乎又变美了些。”

    “是么?”公仪音莞尔一笑,伸手抚了抚自己光滑的面颊。

    这几日学了几分药理知识,便活学活用,在泡澡时加了几位美白养颜的药材,偶尔也会让厨娘按照自己的吩咐做几道药膳来,莫非这短短几天便有了成效?

    一想到这个可能,公仪音干劲愈发足了。

    又看了一会《本草纲目》,方才吩咐阿灵将石几上的药材和书卷拿回房去,自己则信步走到凌霄花架下的秋千上坐了下来。

    此时正值凌霄花花期,绿叶满架,花枝伸展,一簇簇亮橘色喇叭状的花朵缀于枝头,迎风飘舞。

    公仪音在秋千上微微荡着,透过满架凌霄花的缝隙看向天空,密密匝匝见只看到一星半点碧蓝的天空。

    荡了一会,阿素从房中走了出来,看见公仪音在凌霄花架下,走过来笑道,“殿下,可要婢子帮您推这秋千?”

    此时公仪音的目光却正落在院中,那太白山石砌成的假山下一汪碧色清泉中,几尾红色的游鱼正摆尾游得欢快。

    公仪音唇角含了一抹笑意,眼中兴致勃勃看向阿素道,“阿素,去取些鱼食过来。”

    阿素应一声退下,很快,手中拿了一小碟鱼食过来。

    公仪音走到清泉旁,看着清澈如许的泉水和欢快游曳的鱼儿,愈发来了几丝兴致,想着反正是在自己院中,掀起裙角蹲了下来,目光灼亮地看着鱼儿四下游动。

    她伸出手放入清凉的水中,水中游鱼先似被吓了一跳,四下逃窜开来,然而见等了一会也没动静,又摆着尾游了过来,在公仪音手指四周打着圈圈。

    公仪音玩心大起,动了动手指,荡起一圈圈的波纹。好不容易镇定下的鱼儿又是一惊,慌慌张张又游开了去。

    “殿下,鱼儿都被您吓跑了。”阿素在一旁轻笑出声。

    公仪音亦是笑意莹然,伸手从阿素手中的素瓷碟中取过一些鱼食投入清泉之中。鱼儿在假山底下钻来钻去,很快被鱼食吸引,纷纷围拢了过来,摆尾抢食一派欢快。

    公仪音又投喂了几次,这才心满意足地拍拍手站起身。

    阿素递上帕子给公仪音擦了擦手,问道,“殿下接下来想做什么?”

    公仪音眯了眼看向碧蓝的天空,心中微微叹气,怎的几天过去了,秦默那儿也没动静?

    见已近晌午,想了想吩咐道,“先传膳吧。”

    用过午膳,公仪音来了些困意,和衣在窗旁的软榻下躺了下来。清风穿窗而过,温温柔柔拂过公仪音的面颊,宁静和舒适,公仪音很快进入了浅眠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听到阿素在叫她。

    “殿下……殿下……”

    恍惚间,她睁开了眼,果然看到阿素的面容出现在眼前。

    “怎么了?”她揉了揉眼坐了起来。

    “殿下,秦九郎派人来找您了。”阿素道。

    公仪音眼眸一亮,脑中登时恢复了清明,“来人现在何处?”

    “在前院处候着。”

    公仪音一听,本想起身过去,只是身上实在是乏力得很,又刚起尚未梳洗,想了想道,“带他过来吧。”

    阿素应一声退下,一面叫了阿灵进来服侍公仪音梳洗。

    等到公仪音梳洗得差不多了时候,阿素也带了来人过来了,在门外道,“殿下,人已带到。”

    “进来吧。”公仪音挑帘到了外间,便看到莫子笙在阿素的带领下走了近来,不由一奇,“子笙,是你?”

    莫子笙冲她抱拳行礼道,“莫子笙见过殿下。”

    “你们九郎叫你过来找我,有什么事么?”公仪音走到他面前问道。

    莫子笙笑了笑道,“关于薛公的案子,九郎查到了一些线索,不知殿下可否有空过延尉寺一叙?”

    “真的?”公仪音眼神亮了亮,面露喜色道,“方才我还在想为何九郎那边迟迟没有动静。”她看了看身上的女子常服,本想换成男装,只是心中雀跃,想着要见到秦默便一刻也等不了了。想了想也懒得换衣衫了,看一眼莫子笙率先朝外走去,“走吧,别让九郎等久了。”走到一半,突然折返身子看向莫子笙,歉意道,“子笙,麻烦你在这等我片刻。”说着,急急匆匆进了里间。很快,又走了出来,眉眼间一抹亮色灼人。

    “走吧。”她这才定下心来。又看向阿灵和阿素,“你们就待在府里吧,我去去就回。”

    阿灵和阿素应了,送公仪音一道出了府,目送着她上了延尉寺来接的马车,方才转身进了府里。

    延尉寺来的车撵直接由莫子笙驭车,公仪音在车内坐了一会,眼眸转了转,朝向车外开口道,“子笙,你们九郎这几日在忙什么?”

    莫子笙笑了笑,“殿下这几日在忙着查薛公遇害的案子。不过……”他顿了顿,眼中一抹流光闪过,“九郎这几日经常提起殿下。”

    公仪音偷笑两声,清了清嗓子道,“他提起我做什么?”

    莫子笙眼底闪过一丝狡黠,“说是从前殿下在延尉寺的时候帮了不少忙,可惜现在您不能以行走身份继续待在延尉寺了。”他一本正经地说完,目视前方,仿佛煞有介事的模样。

    只是心中窃笑,以九郎的性子,就算再思念殿下也不会挂在嘴上让他们听到的,不过,既然殿下问起,他替九郎把心里话说出来,也不算说谎吧。

    听了莫子笙这话,公仪音微微有些羞赧,垂首静默片刻,心里却有些许犹疑,以秦默那清冷淡漠的性子,当真会将想她的话挂在嘴边吗?

    疑惑间,牛车已驶到了延尉寺门口。

    莫子笙将车停住,恭谨立在一侧替公仪音挑起车帘。公仪音下了车,朝他感激地笑了笑。

    门口守卫的衙役虽不大认识公仪音,但秦默身边的莫子笙还是认识的,行了个礼便放他们进去了。

    莫子笙带着公仪音轻车熟路行到听松轩,在院门处定住,朝公仪音行了一礼道,“殿下请进去吧,属下就带您到这里了。”

    公仪音眼眸眨了眨。

    属下?莫子笙是秦默的属下,以往见到他,都自称在下的,今日怎么突然自称起属下来了?

    不过,疑惑归疑惑,心中还是泛起一丝甜滋滋的滋味,朝莫子笙笑笑,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秦默正坐在不远处松林间敞亮的小轩里自斟自饮,月白色的素袍在阳光下泛着晶钻般的光芒,神情清冷雅致,似高山上千年不化的霜雪。

    公仪音翘了翘唇,欢快地走了上去。

    听到脚步声,秦默抬眼看向他,浅笑流光,“阿音,你来了。”说罢,伸出指节分明的手指指了指对面的席位道,“坐。”

    公仪音整了整衣衫,依言在他面前坐下。

    秦默静静打量了她几眼,唇边一抹浅浅笑意,“阿音,这几日可好?”

    公仪音本想点头,忽而玩心一起,双手托腮,明眸一眨不眨地凝视着面前的秦默,一脸幽怨的神情,摇摇头道,“不好。”

    秦默眉一挑,凝视着她是笑非笑道,“为何?”

    公仪音眨了眨长长的睫羽,紧紧凝视着秦默的面容,却不说话。

    秦默轻笑,嘴角的弧度愈发大了些,“莫不是对我思念成疾,导致茶饭不思夜不能寐?”眼中中的柔光似一汪深深的湖水,直让人沉溺其中不能自拔。

    公仪音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看着她眼波笼雾,桃腮芷红的模样,秦默眼底的神色幽深了几分,本想直接说正事的心思又沉了下去,微眯了眼眸朝公仪音招招手道,“过来坐我身边。”

    公仪音“嘻嘻”一笑,脚下却不动,只道,“阿默,这是在延尉寺,你收敛着些。”感受到秦默身上的气息沉了沉,公仪音忙从袖中掏出一个锦盒来递给秦默。

    “这是什么?”秦默看一眼面前精美的锦盒,眼波微闪,“这是什么?”

    公仪音又将锦盒朝秦默推了推,“你心心念念的发簪呀。”

    秦默轻笑一声,伸手拿起锦盒打开一看,目色微亮,将里面那支翡翠竹节碧玉簪拿出,拿在手中细细把玩着。

    他的手指莹白如玉,在碧绿竹节簪微光的映衬下愈发显出羊脂玉一般的洁白滑腻。

    他唇角微勾,看向公仪音道,“不如阿音替我簪上?”

    公仪音嗔他一眼,眼波盈盈一转,无奈起身走到他身后,接过他手中的簪子,将头上的小玉冠摘下来,用手指轻轻梳了梳,灵巧地将竹节簪换了上去。束好发之后,又仔细端详了片刻,这才心满意足地抿了抿唇道,“好了!”

    说罢,就想退回坐席上去,不想手腕却被一只手抓住,不由脚步一顿,回身诧异看去,“怎么了阿默?已经替你束好了。”

    秦默拉着她道,“就坐我身侧便是。”

    见他这副黏人的模样,公仪音不由失笑,抿了抿唇在他身侧坐下,将小玉冠递到他面前,笑道,“阿默,你近来怎么越发粘人了?”

    秦默手指在几上轻叩,一本正经道,“阿音魅力太大,我怕被人拐跑了,得看紧些。”

    “贫嘴。”公仪音嗔他一眼,正色道,“对了,薛公的案子……”

    说到正事,秦默也收了脸上的玩闹之色,沉吟片刻道,“我让人去暗中调查华韶班中各人的情况,发现一些可疑的地方。”

    “什么情况?”

    “华韶班之前是在扬州一带活动,三个月前才来了建邺,班中之人多为无父无母的孤儿,被韦立群收到华韶班中教授一些唱戏的技巧以糊口。因其排练的戏曲带着扬州那边的风情,建邺百姓和达官贵人颇觉新鲜,因而最近在城中开始渐渐火了起来。”

    公仪音沉吟片刻,看向秦默不解道,“这么看来,也并无不妥之处?”

    “我让人查了班中所有人的底细,发现有一个人的来历有些奇怪。”

    “怎么个奇怪法?”公仪音侧了头好奇问道。

    “我的人只能查到他进入华韶班之后的情况,在这之前,此人就像一张白纸,什么消息也打探不到。”

    “什么?”公仪音吃了一惊。秦默所掌握的情报暗探势力,从他遍布全城的商业据点和暗卫分布来看就可见一斑,在这样庞大的情报网下,居然还有人的信息查不到?

    这只能说明,此人背后一定有值得深究的东西,否则不会如此大费周章隐瞒自己的过去。

    “这人……是什么人?”

    “只是班里一个普通的杂役,数月前华韶班在进京的路上遇到的。韦立群见他孤身一人心生怜悯,就收到了班中给了他一个安身立命之处,平日里做一些整理道具打打下手等杂事。”秦默语声缓缓,不紧不慢地将查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那……我们是不是去会会这个神秘人?”公仪音眸光微动,提议道。

    “好。正要等你来一同过去。”

    说着,秦默起身站起,又将公仪音也给轻轻拉了起来。

    两人整整衣衫,一同出了延尉寺,坐上车撵朝薛府驶去。

    “薛公的尸体现在放在哪里?”公仪音同秦默一道坐在车上,听着耳边车轱辘的转动声,沉吟片刻出声问道。

    “暂时放在义庄冰冻着,虽然知道薛公是死于噬心散之毒,但罗老头那边还未找出具体毒是怎么摄入薛公体内的,这几日正在仔细检查。”秦默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