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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节

      穆王让他的侍卫过去绑人。

    侍卫从命,包抄过去,自背后猛的将绳子套在那人身上,几个人同心协力将那人绑了,带到穆王面前。

    “呸,你这……”穆王伸出一张蒲扇似的大手,便要朝那人脸上扇过去。

    “父王住手!这是淮王殿下!”项城王心细,一直留意着那个人,第一个看清楚那人的真面目,忙大声阻止穆王。

    穆王呆了,手停在半空。

    那被绑的人冲着他微微而笑,却不说话。

    “淮王殿下,真的是淮王殿下。”顺天府尹大惊。

    安远侯和江峻朗也做出惊讶的模样,“淮王殿下,你怎会在这里?你在这里做什么?”

    淮王只是微笑,既不动,也不说话。

    “李颎你个混小子,你故意跟老子过不去,故意装成杜陇。”穆王以为已经得了手,谁知背过身才发现是淮王,气得怒目圆睁。

    “何以见得淮王殿下是故意装成杜陇的?”安远侯不满。

    “他不说话!他早就听到本王的声音了,就是不说话!”穆王叫道。

    “或许淮王殿下这样是有原因的呢?”江峻朗大声道。

    “什么原因,你说是什么原因?”穆王暴怒如狂。

    “小火哥哥。”“表哥。”阿若和江苗、江蓉一起过来了,“你是木头人,不许说话不许动,嘻嘻。”

    “原来是在和孩子们玩木头人啊,那确实是不能动的。”安远侯通情达理。

    “原来在玩木头人。”江峻朗也明白了,“这木头人就是对方喊了木头,不许说话不许动。淮王殿下正和孩子们做游戏呢,这可怪不得他。”

    穆王气得头昏。

    木头人,淮王这么大的人了,在陪三个小丫头玩木头人……江峻朗忙和江苗商量,“女儿,先不玩了。”江苗笑咪咪点头,指着淮王大喝,“动!”淮王才笑了,“总算能说话能动了。诸位,请先把这绳子给解开了,好么?”

    “你看,真的是在玩木头人。”江峻朗好心的跟穆王解释。

    在其他地方搜捕的人陆陆续续回来了,一个一个垂头丧气,“花园没有搜到”“假山没有没有搜到”“所有的房子全搜了,没有搜到”。

    “穆王殿下,我就等着你当众向我赔礼道歉了。”安远侯慢吞吞的,悠闲又得意。

    “穆王叔叔,您为什么要向我岳父大人赔礼道歉啊?”淮王惊讶不已,殷勤的问穆王。

    穆王瞪了淮王许久,淮王一脸无辜,穆王直挺挺向后倒去。

    穆王来这个别院的时候,是威风凛凛骑着马带着大队侍卫来的,走的时候,却是被抬着出去的。

    江蕙牵着妹妹的小手,笑吟吟看着穆王横着从别院出去了,心情愉快。

    皇帝把淮王叫了去,“小火,你是想气死你叔叔么?”

    “这个真没有。”淮王老老实实,“叔叔身体好,气不死的。”

    “不必再说了。”皇帝做了决定,“朕会下旨廷议,这件事该有个结果了。”

    淮王忙道:“父皇,廷议之前,还是请您先下旨褒奖冯夫人。我请大哥查清楚了,密州的瘟疫确实是冯夫人献出的药方,这才能及时遏制,没有造成大批百姓死亡。”

    皇帝准了。

    这是应该的事,既然冯夫人立了大功,理应褒奖,昭示天下。

    这道褒奖诏书是由翰林院的韩老大人用心草拟的,骈四俪六,工整华美,详细讲述了冯兰的功绩,封其为敬圣夫人。

    褒奖封赏冯兰的旨意下了之后,皇帝才下令廷议。

    穆王差点儿没气死。

    杜陇和冯兰是夫妻啊,皇帝先下旨褒奖冯兰,再下令廷议,那帮眼明的朝臣们还不明白怎么回事么?哪个肯偏着向着穆王府?

    穆王是真的被气病了,但这件事太大,他在床上躺不住,硬撑着起来,颤巍巍的也去了。

    穆王以为廷议最先讨论的会是杜陇因何行刺穆王世子李颛,毕竟这是事情的起源,谁知并没有。何相是第一个站起来说话的,一脸严肃,提出要先确定穆王世子李颛的死因。

    “这还用问么?旧伤复发!”穆王怒了。

    何相却是不紧不慢的,“旧伤复发?穆王殿下,你确定么?”

    “本王自然能确定。”穆王话说得硬梆梆的。

    “如此,世子之死便有两个原因 ,一个是旧伤,一个是复发。那么,致世子旧伤之人,对世子之死,最多担负一半的责任。”何相有理有据。

    “一半太多了。”淮王指出,“冯夫人看过世子的病案,指出了诸多疑点,以她的经验判断,世子的伤本来应该能治好,如果是她做主治大夫,这时世子已经痊愈了……”

    “她会好心给我儿子治伤?”穆王怒极气极。

    “她会。”淮王正色告诉他,“冯夫人说了,医者仁心,病人不分好坏,只要她遇到,便一定会救。以穆王府的事情举例,如果穆王府请她来医治世子,就算她明知道医治好世子之后会将她推下悬崖摔死,她也会克尽大夫的职责,不遗余力。”

    在场的官员有许多人都为之动容。

    这位冯夫人虽是弱质女子,却光明磊落,有士大夫之风啊。

    “不,杜陇要为我儿子的死负全部责任。”穆王猛的站起身。

    “穆王殿下,你确信世子之死,杜陇要负全部责任?”何相语气和缓,听不出任何危机。

    “是。”穆王咬牙。

    何相眸中闪过冷冽之光,语调转为激昂,“如此,请问穆王府处决的十三位大夫,又是因为什么呢?穆王殿下,世子之死既然全部是杜陇的责任,服侍世子的大夫为何全部被处决了?”

    从官员之中还有些消息不大灵通的人,只知道李颛被杜陇刺死了,却不知道穆王府把给李颛治过伤的大夫全杀了,惊愕万分,议论纷纷,“这也太过份了吧?难道大夫全部没有尽到职责,全部该死?”

    在场的以文官居多,穆王的这份暴虐,令文官们大为不满。

    穆王这是草菅人命。

    仝尚书站起来了,“穆王殿下,如果这些大夫没有责任,穆王府却处决了他们,是不是应该对朝廷有个交代?”

    “十三条人命,非同小可,请穆王殿下赐教原由。”另一名官员也站起来了。

    “请穆王殿下赐教原由。”其余的官员们也纷纷起立。

    穆王面对着或愤怒或迟疑的官员们,头皮发麻,大声道:“孤王处决他们又如何了?世子之死,难道和他们无关?”

    “可你方才说了,世子之死,杜陇负全部责任。”何相静静的提醒。

    为相之人,虽然斯文温和,自然有他的气度和气派,神情自若,从容不迫。

    “是啊,如果杜陇要负全部责任,大夫便不该死;现在大夫无辜枉死,请穆王殿下给个交代。”安远侯也站出来了。

    众官员目光狐疑,有人质问出声,“亲王枉杀人命,依律应如何治罪?”

    穆王有点慌。

    人命关天。就算他是皇帝的亲弟弟,也不能毫无原由就杀掉十三名大夫的,必须有个由头……穆王府这阵子除了世子李颛,没人生过病……“这些大夫并非枉死,他们全部对世子之死负有责任。”穆王这句话 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何相面色不变,“如此,那今日廷议,议的便不是杜陇刺杀穆王世子,而是杜陇刺伤穆王世子了。”

    杀和伤,天差地远。

    穆王本能的想要反驳,却想不出反驳的话,面如死灰。

    ☆、090

    穆王本来以为这次一定能置杜陇于死地, 没想到廷议才开始,杜陇的罪名就从刺杀李颛变成了刺伤李颛。这样一来,杜陇最后未必会判死刑。

    “难道我不能替颛儿报仇了?难道我杀不了这个可恶可恨的杜陇?”穆王想到这一点, 小火苗开始在心里燃烧, 越来越烦燥。

    “对,是刺伤, 现在要议的是杜陇伤人之罪。”众官员纷纷表示赞成。

    “何相,你这是偏袒杜陇!”穆王再也忍不住, 脸色铁青, 一声暴喝。

    何相和平时一样斯文, 不慌不忙的,“穆王殿下,平民刺伤亲王世子, 也是极重的罪名。若情节严重,一样应该处以极刑。”

    穆王听到“应该处以极刑”,疑惑的看着何相,“此话当真?“

    何相朗声道:“若平民无故刺伤亲王世子, 自应处以极刑,以儆效尤。穆王殿下,下官斗胆请问您一问, 杜陇是因为什么要刺伤世子的呢?”

    “这个……”穆王目光闪烁,吞吞吐吐。

    众官员有的心知肚明,面无表情,有的还不了解这个内情, “杜陇一介平民,穆王府戒备森严,杜陇以单独一人之力,如何刺伤到世子的?”

    穆王面红耳赤,拍案而起,“总之就是杜陇伤了我儿,必须严惩!”

    淮王笑得淡然洒脱,“诸位见过杜陇此人之后,便什么也不必问,原因自明。”

    众官员都觉得不能相信。

    真的么?见见杜陇,什么都不用问,就知道杜陇刺伤李颛的原因了?

    淮王请示过皇帝,命人把杜陇带过来。

    “诸位请看。”淮王向门外示意。

    一名白衣男子站在门前,看到他的那一瞬间,不少官员张大嘴巴,竟忘了合上。

    惊鸿一暼,杜陇露过面之后,便又消失了。

    “此神仙中人。”一片静寂之后,不知是谁发起感慨。

    “此人只应天上有。”立即有人附合。

    对于杜陇的容貌,就连这些衣冠楚楚的官员们也为之惊叹。

    “杜陇刺伤世子的原因,确实不必问了。”德高望重的仝尚书叹道。

    这还用问么?李颛必定是垂涎杜陇的容貌,轻薄于他,杜陇不甘受辱,才刺伤了李颛逃走。

    这样一来,杜陇虽刺伤李颛,却也是事出有因。毕竟他是被李颛强抢进府、强行侮辱的,他也是受害者。

    “杜陇以为应当从轻处罚。”仝尚书为人正直,不怕得罪人,虽然穆王虎视眈眈的看着大家,他还是第一个站出来,勇敢的开了口。

    有了一个开头的,接下来就有人响应,“事出有因,应从轻处罚。”

    穆王大怒,“我儿是什么身份,杜陇是什么身份,怎能相提并论!这个杜陇伤了我儿,罪该万死,必须立即处以极刑!”

    穆王向群臣发怒,向皇帝哭诉,“陛下,颛儿是您的亲侄子,他年纪轻轻就这么走了,难道您就一点儿也不心疼他么?陛下,就算颛儿真的要对这个杜陇如何如何,那也罪不至死吧?”

    他这一哭,正直如仝尚书也不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