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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节

      这是要靠巫舞来处理这桩事情吗,简华神经一下紧绷起来。她转头,看着族巫苍老浑浊的眼神一时停留在狼眼身上,一时又停留到花族人身上。

    不行,不能让她来决定。伤了花族,她心愧疚,可太过凶狠处理了狼眼,如木野说的砍下手臂什么的,也会惹怒狼族,也许表面上平了此事,可在狼族人心中终会留下一个疙瘩。

    狼族这般强大,炎族应该与他为友,而不是为敌。

    简华一瞬间在心中做了决定,她果断而冷静喊过山猫扶住哭得一脸花猫般的花青,正正衣襟,盘腿坐下,双手平放在双膝上,微合眼帘,用一种平缓而又隽永的声音颂唱起《金刚经》来。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因祇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

    每个字符间的停顿都是一致的,让人猛听上去,觉得有些冷漠,浑然超脱世外的无情感,可音节一个个滚动出来,却又那么平和,抚平人心头的毛躁,暖意一点点蔓延开来。

    简华闭着眼睛,轻声颂念着,无物无我,让心灵的力量渗透进每个字符中,平和而又宏大,内敛而又磅礴。

    狼族族巫渐渐停下了她的巫舞,徐徐矮身盘坐下来。

    众人的叫骂声止了,空地上一片寂静,只余简华低沉清缓的嗓音。

    “大巫。”炎族人第一个跪伏下来。

    卷羊族人跟着跪伏下来,紧接着花族人跪下了,狼族人跪下了。

    狼眼梗着脖颈,被狼猛在膝窝轻踢了一脚,压着他也跪下了。

    一遍,二遍,三遍,简华念完了五遍。

    黑夜中,除了火堆燃烧发出的噼啪声,风吹树梢的哗哗声,全场呼吸可闻。简华慢慢睁开眼来,微微一笑,“大家,听我说一句吧。”

    “尊敬的大巫,请说。”狼族族巫弯腰,毕恭毕敬询问道。

    “刚才我接受神明的指示,神明说,这是强迫,不是你情我愿的求/欢,这个狼族人做错了。”简华说到这,顿了下,看看众人的反应,很好,大伙都把目光垂了下去,这是有些愧疚。

    原始人虽然豪放,可也讲究你情我愿,这样强上,确实落了下乘,他们也都明白。

    简华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花青委屈了,得让她出了这口气。可要杀死狼眼,那又太过了。”

    众狼族人齐齐点头。花壮和花青也都不语。

    “总得让他受些惩罚,木野说砍手臂,神明也不赞同。神明说,把他绑起来,饿上三天三夜,不给他食物吃。”简华比出三根手指。

    狼猛掰了下手指,马上接话道:“狼猛听从神明指示,就用这个办法惩罚,饿上三天三夜,不给他水喝,不给他食物吃。”

    他也太狠了,三天不给水喝,还不得渴死。简华暗暗咋舌,忙道:“神明说,水可以喝一点的。”

    木野的目光一直注视在简华身上,听到这里,他嘴角微微提起,双眸越发地黑亮了。

    族巫点头,转向花青等人问道,“听从神明指示,饿他三天三夜,不许他吃食物,花族人是否同意?”

    花壮转向花青,脸上表情已是同意。

    花青擦了擦眼泪,朝简华点头,“我听大巫的。”

    好,既然双方都同意了,那就速速处理吧。

    简华看向狼猛,见他朝她感激点头,飞快拉起狼眼,招呼着狼哥等人,快速拿出细藤,把狼眼捆在了空地一边的一根宰杀野兽时用到的柱子上。

    花族人舒了口气,有人起身打水给花青洗脸洗身子。

    “尊敬的大巫,感谢你。”族巫低声道。

    “族巫大人,你刚才拿出的草叶子,还有吗,再给我一些吧。”简华望着她笑,“要还没有放在石板上烘烤过的,新鲜的。”

    “大巫真是聪明,连我们放在石板上烘烤过都知道了。我明天让他们给大巫采集去。”族巫笑得满脸皱纹,看着真是越发像老巫婆了。

    一个很是善良的老巫婆。

    “我们的大巫是最最好的人,我见过的人中最最好的人。”木野提着那袋装满老山参的兽皮袋,拉着简华往她的草棚子里走。

    “你见过多少人哪,还最最好的人。”简华心里喜滋滋的,能这样平和处理这事,是最好的结果了,想到此,她脚步一顿,“对了,你怎么想要砍他手臂的,你不知道砍一人手臂,也就等于杀了他吗。”

    不说大量失血,失了条手臂的人怎么还能在这样险恶的原始环境中生存下去。

    “我怎么会真要砍他手臂,不这样一步一步消了花族人的怒气,花壮花青他们怎么心甘情愿呀。当然,我们的大巫根本不需要我多花心思,我们的大巫本事大着呢。”木野抿着嘴笑,目光停留在简华翘翘的鼻头上,情不自禁飞快往前啄了一口,笑得如同一只偷食的狐狸。

    这家伙,越来越放肆了。

    真不能纵容他,简华抹了抹鼻头。

    她不知道,她的嘴角是越弯越高了。

    第65章 夜话

    一个小小茅草棚子, 里面铺满了厚厚干茅草,简华和木野相隔着两尺距, 并排躺在干草堆上。

    “我告诉你啊,这因为是外头, 你才可以睡在这里的。”简华的语气很凶恶。

    “嗯,谢大巫给我一个保护你的机会。”木野的声音暗带着笑。

    “等回了炎族, 你还是要睡回去的。”简华握紧拳,听着自己的心跳声, 呯呯呯,响成擂鼓。

    “大巫,你知道不知道, 你很像一种水里的小东西。”木野的语气带着诱惑。

    他伸展四肢, 找了个很是舒服的位置, 在干草上蹭了蹭脸颊,深嗅一口旁边传来的幽香。

    “什么小东西?”紧闭着眼,告诫自己快快睡去的简华一个没憋住, 转头望去。

    他的眼在黑暗中发亮, 亮得简华不敢直视。

    “这个小东西呢有两只大脚在前面, 还有八只细腿在后面,在水里爬动时呢,是横着走的, 模样特别的神气,好像水中的霸王一般,可要是你伸手在它背壳上按住了, 它就一点法子都没有,拼命划着它的后腿,左舞它的前腿也不行,右舞它的前腿也不行,在我看来,它的神气,它的霸王般的样子都是假的,都是装出来的。”

    什么,竟然说她像螃蟹,还什么神气是装出来的。简华恼羞成怒,伸了一脚去踢他,却被他一手抓在了掌中。

    他轻笑。

    简华咬唇,只觉得一颗心欢乐得如同气球一般,直往天上飞去。

    “你放开。”她动了动脚。

    “不放。”他用双手去摸她的脚,小小的,好像还没有他一个手掌长。

    “我的脚可臭啦,要熏死你。”她低笑。

    “熏死我也喜欢。”他挠她脚心。

    简华受痒,咯咯地笑,笑声如同一只小母鸡般,“你再不放开,我要生气啦。”

    “不放,不放。”他把她的一条腿搂在怀里,紧紧抱住。

    “你是狼崽子吗,还要粘着母狼。”她糗他。

    “你是母狼吗,这只小母狼好凶啊,不过,再凶我也喜欢,就是不放。”

    他耍赖,如同橡皮糖,在炎族人面前的稳重早不知抛到哪个角落去了。

    “再不放,我也呵你痒。”简华扑了过去,张了双手去挠他脖颈,胳窝,上下其手,还偷偷在他腰上摸了一把。

    流口水,身材真是好啊。

    木野配合地呵呵直笑,在干草铺上滚动,滚啊滚啊,就把简华压在了他的身下。

    他的眼睛更亮了,幽幽的,在黑暗中恍如两个星子。

    简华咯咯地笑,笑啊笑啊,觉得不对了,他好重,完全压在了她的身上,好像还有个硬硬的东西抵着她。

    他的呼吸渐渐粗重,一双手摸在她的腰上,是在衣服内,烫得那块肌肤上要烧起来了。

    学医的简华怎会不懂抵着她的是什么,这下不敢动了。笑声慢慢停了,她艰难道:“木野,我还不想,我,我没准备好。”

    他默,在黑暗中定定看着她。

    好像看了有一个世纪那么久,他慢慢把头低下,靠在她的颈窝,呼呼喘气。

    简华真不敢动了。

    一点点平静下来,他翻身,回到原来的位置。他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低低的,“简华,男女交/合是心甘情愿的,我会等你。”

    简华呼了口气,翻个身背对着他。

    “别离那么远,我可不像那个粗蛮的狼眼。你这只水中的小东西,永远不需要怕我。”

    简华感觉此刻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是翻过身,离得他近一些。

    木野望着她闭目的样子,轻轻一笑,痴痴看了很久都舍不得合上眼。

    春季的夜风吹在身上很凉,木野站在小溪边,听着在静夜里愈发分明的流水声,右手攥得很紧。他几次举起手,又放了下来。

    在他手心攥紧的,正是一个小小兽皮包,里面装着狼猛如同玩笑般送给他的两颗合子。

    他说了,要让她心甘情愿的,那根本就用不上这东西,并且她那么讨厌男人粗鲁对待女人,要是让她知道了这个,她肯定会讨厌他的吧。

    木野的手举起,胳膊抡起一个圆,手心中的小小兽皮包就被抡了出去。他转身而走,一步,两步,三步。

    脚似有千斤重,下面的步子怎么都迈不开了。木野一个转身,飞跑,起跳,迈过了小溪,扑进长草丛中,一通细找,终于把这个小小兽皮包又攥在了手心。

    如同怀里揣着一颗炸弹般,木野红着耳根,垂着脑袋,又轻轻走回了草棚。

    简华睡得正香。

    ***

    大河边的春季交换大会场地上,各部落草棚前都燃着大大火堆,而其中又以有陶部落的火堆最多,最大,燃得最旺,照得那一小片地方的天空都亮了些许。

    几个壮汉围坐在一个火堆前,有人鞣制着兽皮,有人磨着石刀,更有人吃着烤肉,可这几人不约而同竖起耳朵倾听旁边一个大草棚中传出的凄惨叫声。

    叫声似欢愉,似痛苦,拉长了调子,婉转吟哦,每一道长长叫声还带了一个勾子般的尾巴,高上去,打个转,再悠悠地荡下来。

    听得人一颗心晃晃悠悠,口干舌燥。

    “呸,一个瘦弱的小鸡崽儿,分到的兽皮比我们还多,还要好。”有个壮汉啐了一口。

    “嘻,那你也拿出□□儿,送到陶管事面前,我看他也好你这一口的。”对面一个壮汉酸溜溜说道。

    “你说什么,找打不是。”前头壮汉竖起眉头,怒视。

    “嘿嘿,就算你想去,也没那本事,听听这叫声,比女人还骚。”再一个壮汉嚼巴完骨头上的肉,随手把骨头扔进了火堆中,舔干净手指上的油,嗤笑道。

    “这倒是,这瘦弱小鸡崽的叫声也算本事,怪不得陶管事出来还要带着他。”前头壮汉收了怒气,笑道。

    “哎,你们说,难道这男人真比女人还舒服?”对面壮汉露出贱兮兮的表情,挤眉弄眼笑道。

    “你真想知道,找个机会试试不就是了。”前头壮汉撺掇他,又用肘推推身边一直没开口的用兽皮蒙住一只右眼的独眼汉子,“牛皋,你感不感兴趣,要不我们哪天找机会,干那小鸡崽。”

    “我没兴趣。”独眼汉子头也未抬地拒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