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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节

      左家两姐妹也不愿出去,徐明兰见说不动众人,有些暗恨地坐到了一边,不肯跟她们说话了。

    杨瑾希被她们这样一闹,也醒过酒来,两颊因着饱睡染着红云,又生得玉雪玲珑,看着更加可人。

    “几位姐姐在说什么?我怎地睡在了这里?”

    徐明薇扑哧一笑,解释道,“你喝得醉了,不敢吵你,我们都在外头抹牌打棋谱哩。”

    杨瑾希问道,“姐姐们那这是玩歇了?”

    徐明薇点点头,还没来得及跟她说外头园子里的情况,便听得傅宁慧等人的脚步声朝着风华亭来了。

    “妹妹今日的鹿肉烤着的确好吃,可是用了什么法子?”一个说道。

    “剩下的胭脂粉还有不?妹妹你也拿了出来,与我们换果子吃罢。”另一个说道。

    “燕真,我还是觉着不妥,我们还是在院子里等着吧?”徐明薇听着觉得这声音耳熟,见着人了才想起来是之前在小径上偶遇过的那人。

    只见他一身粗步蓝衫,在一群公子小姐当中越发显得衣着寒酸,偏偏自己并不觉得,眉宇间愣是坦荡,丝毫不以为耻。

    秦简瑞是被傅恒强拉了来的,若不是他行酒令行输了,也不至于被傅恒拉着做出这样荒唐的事情。

    傅恒却笑道,“都是我妹子的姐妹,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能请了三个人替你填上这词,才算是你赢了。”

    傅宁慧这时才一脸无奈地对着众人歉然道,“我兄长就是这样荒唐的性子,大家切莫见怪,这次是他们行酒令的罚头,要填上了这画上的词,我们才有得清净。”

    经她一说,徐明薇等人才知晓了原委,也难怪傅宁慧没拦住他往风华亭里头来。

    第一卷 身在异乡为异客 126

    傅宁慧压在心里没说出口的是,她这个大哥哥自小便是个霸王性子,看着好脾气,其实是家里最不好商量的,想定了的事情就是老爷子也拦不住他去做。从小到大祠堂是常跪的,父亲书房里的戒尺都已经打断两条了,愣是改不来他的性子。

    偏偏他又天生是块读书的料子,明智上人当初就是在傅家上香的时候听了傅恒的几句应对,险些要把他拐去当了入室弟子。吓得傅家老爷子连忙捐了五十年的香油钱,又舍了老脸去求,才请动了明智上人进家来教导几人。因此家里大人们对傅恒做的出格事,只要大体上不犯什么差错,也只能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所以傅宁慧便是有那个心,也没那个力真能拦得住他,心里终究气恼他胡来,因此连着他和三哥的说话都懒得理了,由着他们两个自己唱双簧。

    大概是怕底下的孩子被傅恒给带歪了,家里长辈们都格外注意约束小辈,生怕小辈们也跟着傅恒学坏了。其中傅铭就是傅家最为矫枉过正的成果了,才八岁的年纪,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老学究的味道,行事略显古板。尽管家里耳提面命,傅铭却是极听傅恒的话,整日跟在傅恒屁股后头打转,俨然一副小跟班的模样。

    徐明薇那天在傅家门口听到的另一人就是他,今天本来是傅恒邀了同窗来家里看书,但到后来听说庄子上送了新鲜鹿肉来,他们又懒怠自己整治,索性就让傅铭去傅宁慧院子里讨要。谁想到傅铭还托了“男女七岁不同席”的借口死活不肯去,最后只能叫了傅荃去。

    等到傅荃拿了鹿肉回来,傅恒几人一吃都觉着好,问傅荃是谁烤的,傅荃人小也记不得名字,只说是几个姐姐里头最漂亮的那一个。秦简瑞忽得就呛住了,脸憋得一片通红。

    傅恒便起了狭促之心,假意行着酒令,在签子上做了手脚行到秦简瑞这里就停了,必须要找了府上三名女眷填了画词才算过关。可怜秦简瑞一个老实人,被他硬拉着闯了傅家内院,心里悔不当初,早知道傅恒是个随意性子,却实在没料到他会这样。

    而傅铭和傅荃只要是有傅恒带着,是哪里都去得,一点也不觉着不妥,想那傅铭之前傅恒差他到妹子院里拿一下烤肉都打了礼教的借口不肯去,这会儿倒是屁颠屁颠地就跟着进来了。

    秦简瑞看着一屋子大大小小的女眷,脸红得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才好。

    偏偏傅恒还要狭促,催着他把新作的水墨画摊开了给众人看。

    “远山兄,你不让人看了,我妹子她们又怎么替你填画词啊?”傅恒冲他眨了眨眼,笑道。

    秦简瑞心想事已至此,既然要愿赌服输,来都来了,早些赢了才是正经事,当下沉声应了,将手里握着的一卷新画小心翼翼地在矮桌上摊平整。

    傅宁慧率先凑过去看了,赞道,“下笔挥洒自如,楞得潇洒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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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明薇也凑过去看了,对字画这些她也不是很懂,辨不得什么好坏,只觉得看着画上的孤山冷松,心里莫名觉得松快,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她还在奇怪,站在她边上的杨瑾希评道,“难得有意境,便已经胜了无数。”

    徐明梅看看杨瑾希,又看看那幅画,心想这纸上就孤零零一颗老松,有什么意境,怎地她就看不出来?

    徐明梅悄悄靠到了徐明薇耳边,问道,“七妹妹,你看出什么了?我看着也稀疏平常啊。”

    没想到话说得并不小声,一时众人都含笑朝她看了来,徐明梅偷眼看向秦简瑞,羞愧地低了头。

    练秋白这时也披了件火红的披风走过来看了,笑着点头道,“这老松画得有八分风骨,倒有些似大千先生的手笔。”

    傅恒这才笑道,“还是秋白表妹眼睛毒,远山兄师承正是大千先生门下。”

    练秋白惊呼道,“大千先生不是早些年就已经云游四方去了吗?怎地还有徒弟在?”

    秦简瑞拱手朝东边做了个揖,恭敬道,“简瑞并不算正式拜在大千先生门下,不敢辱没了先生门庭。”

    傅恒看不过去似地皱了皱眉,说道,“远山兄不必过谦,不是人人都有如此机缘能得了大千先生指点的。”

    秦简瑞便不再说,只等丫鬟们上了笔墨,好让众人填画词。

    静璇伺候好了笔墨,率先那与了傅宁慧,倒惹来她一阵笑,推让道,“可使不得,我肚里可没你们姑娘那么多墨水哩,还是不要来丢人现眼的好。”

    说罢,傅宁慧又朝着练秋白说道,“客随主便,表妹便替我这半个主家担了这次吧。”

    练秋白淡淡一笑,接过静璇手里的毛笔,俯身在铺好的宣纸上写道,“何当凌云霄,直上数千尺(原李白诗句)。”

    秦简瑞见之心喜,连自己尚且在女眷堆中都忘记了,赞道,“好生豪气!”

    傅恒也赞道,“表妹真不愧是深闺女杰耳。”

    有练秋白的题词在前,一时更没人愿意上前去写了。毕竟不像练秋白无以消遣只能与书为友,小小年纪便攒了满腹才气,徐明薇等人都是才开始没读过几天书,认字都勉强,更不用说给画题词了。

    傅宁慧见都没人上前,笑道,“罢罢罢,就由我来露个丑吧。”

    只见她握着毛笔沉思了片刻,才欣然下笔,写道,“流而不返者,水也;不以时迁者,松柏也(原作苏轼词)。”

    杨瑾希沉眸看了,摇头道,“词是好词,却不太合这画的意境哩。”

    傅恒还是要为自己妹子争些脸面回来的,朝傅宁慧笑道,“这两句也算是你跟着上人读了这么些日子写得最像样的了,回头好生拿红笺写了,我拿与上人看看,也好夸奖你两句哩。”

    傅宁慧不以为意,明智上人哪里会管他们学得好坏,也就紧着傅恒罢了。

    “还差一人哩,谁来?”傅恒细细看了前头写的两句,惊觉自己府上的两个女先生也不比同窗差哩,以前还只以为她们会绣花扑蝶,做不得文章,实在是小瞧了她们了。

    分割线~~~~水平有限,抄了诗词应对,原出处都已经在括号里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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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里最有文采的两个都已经题了词,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自动聚集到了杨瑾希身上。

    杨瑾希顿时红了脸,推辞道,“让我看还可以,写却不成哩,我祖父早就说过,我也就是个面上状元,看着什么都能说些门道,其实什么都不懂哩。”

    一番实诚过了头的话让众人都笑弯了腰。

    周冉星道,“别的我不知道,要是让瑾希姐姐写菜谱,保准唰唰唰地就有了。”

    徐明兰道,“哪有祖父这样埋汰自家孙女的,瑾希妹妹还小哩,以后难不成就做不了状元了?”

    徐明薇心想,这杨家的听着个个都是妙人啊,怎地徐老爷子就跟杨家这样过不去呢?在她的印象中,爱吃的人总归不会太难相处。

    这边傅宁慧却笑着打趣道,“面上状元那也是状元哩,至少看着光鲜。”

    众人更是笑得不行,傅恒擦了擦眼角的泪花,说道,“今天幸好来了妹妹院里,才知道这世上有各种妙人。”

    他这话其实说得轻浮,徐明薇越发心里不喜,如果是在前世,男女同事之间直接开(荤)腔,黄瓜来菊花去的都没什么,但在天启,这便已经是十分了不得的言语调戏了。

    傅宁慧大概也意识到了兄长话说得有失稳重,幸好屋里的姑娘们年岁都小,都没听出来傅恒这话里头的轻浮,连忙咳嗽一声掩过,提议道,“既然都不愿意自己来,那便这样吧,我们来投壶,过三轮,每轮手里都有三只签,三轮结束之后,谁投失了最多的,便来填词,无论好坏,只要填了便好。”

    这话的意思众人都听得明白,就算是不幸中了签,题词题得差了众人也不能评议,只需完成了傅恒与秦简瑞的约即可。

    傅宁慧的提议立刻得到了众人的附和,她沉思了片刻又补充道,“我与秋白妹妹都已经题过词了,便不在投壶的人数里头。左家两位妹妹才开始识字,也不参加,剩下的就是明兰姐姐,冉星妹妹,瑾希妹妹,还有六妹妹和七妹妹了,便由你们决了胜负罢。”

    徐明薇一听她改口叫徐明梅叫了六妹妹,不似之前以名字相称,心里知道傅宁慧这是愿意亲近徐明梅,也忍不住为徐明梅感到高兴。与京中贵女交好,就等于是在京中各家夫人面前有了好名声,正好合了季氏的愿望和期待,也算是她们这次来得值得了。

    徐明梅全然不懂里头的弯弯道道,只觉得投壶输了便要填词,虽说填得不好也没人说,心里总归还是有不小的压力,一紧张,第一轮的三个签子便都落了空。

    徐明薇见她不好,第二轮和第三轮便故意都投空了。徐明梅倒是越投越顺,等众人都投完手里的签子,清点过数目,徐明薇以失了六根垫底,徐明梅比她好一点,掉了四根签子在投壶外头,成了倒数第二。

    一听到自己不是最后一名,徐明梅大大地松了口气,转头又担心徐明薇,附在她耳边低声问道,“七妹妹,你可做得来?”

    虽说也替她担心,徐明梅却说不上来是怎么回事,总觉着什么事情都难不倒徐明薇,无论是什么烦心的事情,一落到徐明薇的面前,便没那么棘手了,云淡风轻地就化解开来。

    徐明薇朝她笑了笑,说道,“总归不是考状元,写不写得来又有什么关系。”

    说罢她抬头撇了一眼傅恒,明明只是轻飘飘的一眼,傅恒还是觉得自己收到了莫大的轻视,一时竟被激起了几分好胜之心。末了自己却笑,自己都多大了,还跟一个小孩一般见识,也是丢人。虽是这样想着,傅恒还是忍不住盯住了徐明薇的动作,看她会写出些什么来。

    徐明薇在第一局看到徐明梅输了三只签子时,便已经开始搜肠刮肚地想这副画上该题什么词了,记忆里能跟松树搭上边的也就一个“丞相祠堂何处寻”了,后来再一回想,那首诗后一句也是说柏树,和松树并没有半毛钱的关系,自己也是慌得糊涂了。

    正无计可施,打算随便写个不应题的“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时候,她脑中灵光一现,想起一句零碎的诗词来,此刻才有了这样的底气,提着毛笔不慌不忙地将几个字慢慢写了出来,“自在高枝上,悠悠观山花”。

    还不等最后一个字收尾,秦简瑞便叹了一声好,练秋白也忍不住凑过来看,说道,“七妹妹端得好自在,这等第才算是合了意境哩。”

    杨瑾希和傅宁慧也说好,只有傅恒一人,盯着徐明薇看了半天,只字未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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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境好是好,只可惜这平仄押韵上还是有些不妥。”傅恒见众人都翘首等着他的评议,沉思了片刻后终于说道。

    傅宁慧不满道,“大哥哥这是鸡蛋里挑骨头哩,我觉着就很好,反正合了你们的酒令是足够了,就不要再在我们这里捣乱了吧?”

    言下之意是三副题词都已经有了,该干嘛就干嘛去,跟一群小姑娘掺和在一起你也好意思?

    傅恒大笑一声,讨饶道,“做兄长的不受妹子待见哩,我这就走,这就走,不惹你的眼了。”

    秦简瑞松了口气,心下几番挣扎,还是忍不住偷眼看了徐明薇一下,恰好和她那波澜不惊的眸子对上。秦简瑞大骇,连忙移开了视线。倒是徐明薇,因对他有着好印象,并不以为意,还在两人视线对上的瞬间,对他轻轻笑了笑。

    傅恒将两人的动静看在眼里,忍不住好笑,没想到这又迂又腐的秦简瑞,内里也是有这样花花肠子的。这么多的小姑娘,小径上那一瞥,要是他没记错的话,徐家最小的这个七姑娘当时还是背对了他们站了的,秦简瑞居然也看上了眼。才五岁的小丫头有什么能打动人的?傅恒实在想不通,却为抓住了秦简瑞一个不可告人的隐秘弱点而自得。

    其实傅恒想错了。

    秦简瑞当时在小径上因为忽然撞见了傅家女眷,立即守礼地转开了视线,并不敢多看。后来听着傅恒和傅家下人说话,他原以为傅家的女眷已经先一步离开了,才转了头,才看清那婆子背上原来还负着一个半大的姑娘,正掩了面从袖子底下偷看他们。

    他这么一瞧,正好撞破了徐明兰的偷觑之举,一时之间两个人都闹了个大红脸,才叫傅恒给误会了。别说是徐明薇才五岁大,便是由着秦简瑞这样拘谨守礼的学究性子,偷窥人家女眷已经是十分自责懊悔,又怎会对这样点大的孩子生出什么异样的心思来。

    他对徐明薇有的也只是好奇。先前傅家的表小姐练秋白能写成那样让男子都自愧不如的洒脱诗句,已经足以让他震惊,到后头徐明薇露的一手,虽然在对仗和工整上差了练秋白一截,但那份从容和淡泊却叫人惊叹,一下子切中了他画中真意。秦简瑞不禁对她生出了几分知己之感。

    若不是今天亲眼见着傅家的两位小姐和徐明薇都是当场题的词,秦简瑞简直难以相信,这三副题词都是出自还不满六岁的闺阁女子之手,所以才一时忍不住,偷眼看了徐明薇,虽然只是惊鸿一瞥,却也足够他记住了徐明薇的长相。秦简瑞这辈子见过的女人十个手指头就数得过来,他却固执地认为,徐明薇大抵便是他见过长得最好看的了。

    傅恒左右算是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带上秦简瑞和两个弟弟便准备走,回头招呼傅铭和傅荃的时候,才发现众人刚刚在投壶的时候,两个小的竟偷喝了桌上的胭脂粉,这会儿早醉成了猴儿,脸颊上两坨红红的,哥俩个抱成了一团,正缩在桌子底下睡得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