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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4节

      耶律德光暗松一口气,心说这第一关可算是过了……妈的李从璟这厮太过阴险狡诈,实在是难缠得紧,闹得老子竟然都有点紧张……

    他不能不紧张,毕竟他能来,耶律倍也能来,李从璟到底要不要相助他,那是有选择主动权的!

    李从璟准了耶律德光落座,却又不搭理他了,转而看向耶律敌烈,老神在在道:“耶律敌烈,你方才说了什么?让耶律德光这一搅和孤王给忘了,你再说一遍。”

    “是。”耶律敌烈赶紧俯身应是,心头却已知道,李从璟这是要借此给耶律德光施压,他偷偷看了耶律德光一眼,但见对方也正看过来,目中不无担忧忌惮之意,心下一叹,暗说殿下呀殿下,此番只有对不住你了,你可别怪我,我也是有苦衷的。

    耶律敌烈清了清嗓子,这才向李从璟拱手道:“臣方才向秦王殿下请命,请允许臣率饶州军归降大唐,从此为大唐子民,为大唐戍卫边境……”

    一语既出,如夜半惊雷,满座皆惊!

    好吧,其实只有耶律德光很震惊。

    “耶律敌烈,你说甚么?!”耶律德光一惊而起,一声怒喝。

    饶州军虽败,毕竟尚有数万勇士,对契丹仍旧是一股重要力量,这下耶律敌烈说要降了大唐,对契丹国而言,岂非是割肉喂鹰,献甲资敌?!

    这还了得!

    面对耶律德光的怒斥,耶律敌烈闭目不语,他自感这事做的的确太不地道,所以也有些气短。

    “耶律德光,这是孤王大帐,有你呼喝的余地?”李从璟冷笑一声,“给孤坐下!”

    耶律德光转头怒视李从璟,“你……”

    他想说李从璟你他娘的不要太过分!但接触到李从璟的眼神,那双眸里杀意凛然,威猛如虎,如欲吃人,他一时话难出口,正当他想要再提一口气,无论如何也要为此事争上一争的时候,李从璟已是再度开口:“耶律德光没听清你方才的话,耶律敌烈,你再说一遍!”

    杀气乍现!

    耶律敌烈苦涩难言,但此时却已没有选择。

    自前日兵败,他率饶州军败回,一路上想及日后处境,很是惶恐不安。

    他丢了数万兵甲不说,军中将官更是人去楼空,这不是一件小事!

    他不在乎契丹人戳他的脊梁,但日后无论是耶律倍还是耶律德光,都绝对不会姑息于他,将他撤职查办都是轻的,若是稍微狠辣一点,就会追究他资敌、怯战、放任唐军兵临西楼的大罪!

    届时,他空有数万兵马,却无将官梳理,根本毫无战力,也就是说,面对日后皇帝的治罪,他根本无力反抗!

    就更不必说拥兵自重,攫取大权力了!

    思及种种处境,耶律敌烈焉能不慌?

    而要从根本上改变这种局势,就只有一种方法,那就是索性降了大唐!

    降唐,从可能性上说,那是不必迟疑的。大唐自太宗开始,便广泛收纳草原诸部以为己用,往后各种征战,多用番兵也是事实,番将立功而显赫人前的,更是不胜枚举。早先如此,当下更是如此。更何况早年时大唐胸怀宽广,四方贤才,但凡有才学者,皆能入朝为官,莫说北漠草原,便极西之地之人,只要能贡举提名,出仕的也不在少数。

    所以耶律敌烈认为,他此番降唐,根本不用担心大唐不纳。而且他率军依附,对大唐而言更有极大的政治意义,那意味着今日之大唐,已有复兴之势,他的投靠不仅是明证,也将再开诸部依附大唐的潮流!大唐皇帝李思源秦王李从璟,皆是志向远大之辈,也必定欣然接纳,而且少不得还要宣告天下,以彰显自身的德望、人心所归。

    凡此种种,耶律敌烈根本就不用担心投靠大唐之后的待遇问题,因为大唐绝对不会让他失望。哪怕就是空给名头,也会给他一大堆,让他荣华富贵享用不尽,以吸引更多的效仿者。

    当然,这个想法只是一种耶律敌烈可以选择的可能性,最终让他下定决心的,还是大唐之大势,大唐之实力。

    投靠强者,才能比自己辛辛苦苦摸爬滚打能获取更大利益。

    且不去说唐军如今在草原上屡战屡胜,耶律敌烈更看重的,是大唐在中原先定荆南、再平两川。

    而让耶律敌烈火急火燎跑到李从璟面前,迫不及待向李从璟效忠的,还是他这两日接到的消息,亦或者说,他察觉到的风起云涌。

    君子都、大同军,接连出现。

    因为地利的关系,耶律敌烈的眼线,更是察觉到了大唐边军的动静。

    ——大唐边军,正大举北上,其席卷草原之势,犹如百年沙暴!西楼之南,已成一片黑甲狂潮!无数精甲,前赴后继,正如无数大江大河,争相汇入大海!

    这番景象,不是他臆想的,而是确确实实就在眼前。

    最多不出三日,大唐精甲即会大举抵达西楼,其势之众,少说也有数万之数!

    更令人心惊的,是耶律敌烈不知道后面还有多少唐军精甲正在赶来。

    耶律敌烈敏锐的察觉到,唐军此番动静之大,前所未有,只怕那秦王亲临西楼的谋划,更是犹如惊天巨幕!

    耶律敌烈心动了,双眼炽热了,这对契丹是灾难,但只要他投靠大唐,这就是他的莫大际遇!参与其中,就能分得一杯羹,哪怕只是分一碗残汤,也够他一生享用!

    所以耶律敌烈来了。

    所以在听闻李从璟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让他重复一边方才的话时,他没有犹豫,再次大声道:“臣耶律敌烈,请求秦王殿下,准许臣率饶州军归降大唐,自此为唐臣,誓死效忠,永不相叛,若有贰心,神人共弃!”

    耶律德光死死盯着耶律敌烈,如同要将对方活活吞下去。

    那是他的契丹,那是他的饶州,那是他的勇士……竟然被耶律敌烈,拱手送给李从璟,送给大唐?!

    感受到耶律德光灼人的眼神,耶律敌烈就更加知道他已毫无退路,他俯着身,咬咬牙,向李从璟恭恭敬敬道:“饶州军先锋万余将士,天亮后即会抵达此地,全都听从秦王殿下差遣。只需秦王殿下一声令下,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他犹如一条亟待被人收养的野狗,吐着舌头,拼了命的摇尾乞怜!

    契丹本就是唐臣,今日他耶律敌烈彻底投靠大唐,也不过是更进一步而已,心里实在没甚么良心上的负担——谁叫四年前,耶律倍就向大唐称臣了呢?

    耶律德光如遭雷击。

    饶州军已被解甲、已无将官,李从璟此时也不会轻易就信任他们,重发兵甲、归还将官,但是这万余饶州军,虽无战力,但也根本就无需参战,他们只需往唐军身旁一站,表明自身立场,对契丹军的杀伤力就无与伦比!

    同是契丹军,袍泽手足,并肩作战,本是应有之义,而今却投靠唐军,对自身举刀相向,这对那些仍在与唐军作战的契丹军,将是莫大打击!

    那是大势的此消彼长,那是士气的翻天覆地。

    对耶律敌烈在此时表露出来的忠心,李从璟很是满意,他站起身,笑着点头,“孤王身为天下兵马大元帅,又是帝国招讨总使,统领所有王师,你如此忠心,孤王岂会不答应你的请求。耶律敌烈,孤王这就任命你为大军宣慰使,如何?”

    耶律敌烈大喜,连忙拜伏在地,“末将,谨遵军令!臣,拜谢秦王,拜谢陛下!”

    李从璟笑意浓郁,“起来吧,不要让孤王失望。”

    耶律敌烈又是一番大表忠心,而后感动的涕泗横流。

    耶律德光面色僵硬,身子再无力气,颓然坐倒。

    李从璟看向耶律德光,微笑道:“耶律德光,你此行前来,所谓何事?你放心,有耶律敌烈珠玉在前,孤王心情很好,没甚么事是不可以谈的。”

    第714章 所谓儿皇帝

    耶律德光心如死灰,他知道这番不仅失去了与李从璟谈条件的先机,更知道即便往后他成为契丹皇帝,也将不再有今日耶律倍的权势——就更不必去跟耶律阿保机作比。

    耶律德光惨烈一笑,“孤王与秦王本是盟友,孤王兴兵西来,也是因为耶律倍不遵与大唐昔日协议,妄起刀兵,破坏草原秩序,秦王深明此理,故而才愿与孤王联手。今日孤王前来,正是想请秦王相助孤王,共破贼军,共灭贼子,恢复契丹安宁。”

    李从璟懒洋洋的坐下,“耶律德光,闲话休叙,你要与耶律倍相争,那是你俩的家事,孤王不想参与。所以你的请求,孤王拒绝!”

    耶律德光脸色大变,“难道秦王要相助耶律倍那贼人不成?”

    李从璟动也不动,“都说了这是你俩的家事,孤王不会相助于你,自然也不会相助耶律倍。”

    耶律德光沉下脸,“秦王是打定主意,要坐山观虎斗,收受渔翁之利?”

    李从璟耸耸肩,“既然你都知道,又何必多言。”

    “李从璟!”耶律德光一拍案桌,“你不要太过分!你真当孤王不会与你以死相搏,鱼死网破?”

    李从璟撇撇嘴,“别说的这样大义凛然,你已经没机会了。你不愿答应孤王的条件,自然有人会答应。”说着,他稍稍前倾,目光沉了两分,“还有,劝你不要再口口声声鱼死网破,你要想打,你就一直打就是了,孤王奉陪到底!”

    耶律德光目光闪动,忽而冷笑道:“你当真以为,孤王只有眼下这些兵马?你当真以为,孤王就没有后手?”

    李从璟嗤笑一声,“孤王也不妨告诉你,最迟后日,你就会接到黄龙府的军报。那时候,你就知道黄龙府在面对什么,你再来跟孤王说说你的后手,看孤王听是不听。”

    “你……你竟然不顾协议,派兵去了孤王的黄龙府?!”耶律德光大惊。

    李从璟很认真的点头,“去的是安北营,彭祖山领兵。另外,还有营、平二州边军相助。”

    耶律德光说不出话来。

    “好了,谈条件吧。”李从璟摆摆手,“孤王没空跟你瞎扯。”

    “你不助我,还要谈什么条件?”耶律德光咬牙切齿。

    李从璟笑道:“我不助你,天经地义。但你要我不助耶律倍,可不得付出点什么?还有,日后你要入主西楼,怎么都得孤王点头,你岂能没有表示?”

    “你要什么?”耶律倍知道这是题中之意,这才是他今夜来此的目的,至于所谓让李从璟助他,他也不知道那根本就不可能。

    原本,耶律德光和耶律倍还有合力共拒李从璟的机会。

    然而,李从璟早不让大军露出痕迹,此时才突然调来,为的就是不给耶律德光与耶律倍为国难而死战的机会,若是彼时唐军大举袭来,耶律德光还没到西楼,大可引兵退回黄龙府,逼得耶律倍跟唐军死磕,那样也就不会有耶律敌烈的谋私,唐军的形势就要严峻得多。

    又或者,形势对契丹太不利的话,耶律德光就干脆打出勤王的旗号,与耶律倍同战李从璟,那也名正言顺;又或者,耶律德光直接调派一支军队给耶律倍用,也不是一丝可能性都没有。

    无论如何,都比契丹根基大损、完全受制于人要好——如果心系家国的话。

    但唐军大队人马露出痕迹太晚,等耶律倍与耶律德光察觉到事情不妙的时候,他们俩已经在西楼城外碰了面,一个做足了叛臣的戏份,一个被迫放弃西征损失已经太大,此时谁都没有后退的余地了。

    此时的联手,注定纽带不牢靠。

    若是唐军果真只有卢龙一军也就罢了,毕竟弱,即便纽带不牢靠,也能将其击败。

    但眼下不同了,契丹军已经无法轻易击败唐军。

    而且,因为耶律倍、耶律德光都进攻了卢龙军的缘故,此时他俩无论是谁来谈条件,都已授人把柄,理亏在先,就不可避免被李从璟大肆敲诈勒索——耶律德光此时甚至怀疑,李从璟只带卢龙一军出现在西楼面前,就是为了引他和耶律倍来攻,这样他就有了狮子大张口的理由,日后对契丹即便勒索得狠些,也说得过去,不会对契丹国中的亲唐派不利。

    “真真是,阴损到了极致!”耶律德光在心里骂道。

    但他还是没将李从璟的阴损认知完全,因为李从璟开始提条件了。

    李从璟看着耶律德光,开始解释“狮子大张口”这句话的真正含义,“要想成功登上契丹皇位,你只要答应大唐两个条件,不多。其一,割地。仪坤州、饶州、黄龙府,都要交割给大唐。其二,登基要接受大唐册封,并且向我大唐皇帝称子,也就是说,契丹皇帝得称呼大唐皇帝一句‘父皇’!”

    “你要我献土,将关山险要全都割让给大唐?你还要我做大唐的儿皇帝?”耶律德光跳将起来,“这不可能!”

    他方才就觉得奇怪,为何李从璟要调安北营和营、平二州的边军攻打黄龙府,而不是让渤海国出力,现在总算是明白过来,原来李从璟打的就是要将黄龙府收入囊中的主意!

    调集北境边军悉数出动,闹出这样大的动静,李从璟竟然是这般谋划!

    仪坤州、黄龙府要是割让给大唐,契丹顿失南面、东面军事重镇,日后大唐一旦相对契丹用兵,面前将是一马平川,想怎么打就怎么打,有一百种方法将大军送到西楼,这就更不必说还要割让饶州了——饶州可就在西楼眼皮子底下!

    接受大唐皇帝的册封才能登基称帝,那契丹可就完全成了大唐的属国!这不仅是名分上的问题,还涉及到政治军事人心等一系列大问题,假以时日,大唐未必不能将契丹变成大唐领土!就更不必说,还要去当大唐皇帝的儿皇帝,那契丹人再碰到唐人,就会完全抬不起头来!

    若是如此,日后契丹国内的亲唐派就不叫亲唐派了,因为契丹国中将处处都是亲唐派,也就无需再明着叫出名号来!

    李从璟站起身,哂笑一声,“耶律德光,你考虑清楚。现在你已经输了,输得彻彻底底,你还有什么资格跟我讨价还价?孤王说过,争要争大势,赢也要赢大势,孤王占据了大势,你还拿什么跟我谈?”

    耶律德光死死盯着李从璟,“这不可能!孤王绝对不会答应!你休想!”

    李从璟挥挥衣袖,“既然如此,你回去便是。耶律敌烈,替孤王送客。”

    耶律敌烈方才也被李从璟的话震惊得呆住,他就算再敢想,也想不到李从璟是这样的用心,惊骇之余,他不禁感到庆幸,暗道还好老子明智,及时抱住了秦王的大腿。

    愤然出帐,耶律德光在帐外着甲,耶律敌烈就在旁边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