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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7节

      第550章 谷雨识洛阳,笔落动两川(五)

    在洛阳甚至是整个帝国看来,演武院是一个庄重威严不可侵犯的所在,不仅演武院院长乃是帝国陛下,其本身规格之高更是堪比三省六部衙门,更因为从这里走出来的学员,都已成为帝国大军的骨干精锐,尤其是帝国新编的五万禁军,几乎一半的将官都是从演武院肄业学院中抽调,他们将为帝国征战四方,护君民、击不臣,重建大唐荣光。

    但对正在演武院修习的六百名学员而言——如今,演武院每期招收学员三百人,学期两年——演武院却是一处神秘的所在,这种神秘感像是天上的流云,挥之不去,又像是地底的暗河,无处不在,更像是初秋的落叶,你不知何时就会碰见。

    在演武院中,神秘的东西有很多,例如那个老是半夜发出爆裂声、突然就飞出许多劲矢、莫名其妙会冲出铁甲怪人的军备研制处。听说那里面的人都是一群工艺疯子,蓬头垢面,衣不遮体,整日亢奋不已。

    听闻还有一个参谋预备处,光听名字便知这里面都是些什么人,他们是一群战争疯子,最钟爱也是最擅长的事情,就是谋划一场场战争,只不过演武院没有战争,所以他们就可劲儿折腾这些学员们,对演武院学员来说,那就意味着一场场噩梦。

    ——三月一次的演武院大练兵,这帮战争疯子总会提前赶赴城外的练兵场,去改造战场,弄出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每当学员们在练兵场演练阵战搏杀、城池攻防时,都会有意料不到的惊喜出现——例如,完好的城墙突然坍塌,安静的城池忽然冒出一群见人就打的怪物,潺潺河流不知为何突然变成滔滔大河、继而洪水决堤……

    发展到后来,这些战争疯子,甚至会拖着军备研制处新造的莫名其妙武器,大半夜就往学院宿舍里丢燃烧物、浓烟物,然后大喊大叫攻打学员宿舍……

    除却一些如同军备研制处、参谋预备处的隐蔽机构,演武院中更有许许多多无法用正常语言形容的怪人,这些人身负大才不假,却往往行事、脾性都异于常人,痛苦之处在于,这些人往往拥有学员们仰望的身份,这样的身份,带来的结果就是学员们往往会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或是大雨来临的清晨,成为“失踪人口”,沦为人家短暂的“奴隶”。

    然而演武院并不只是一个恐怖的地方,虽说神秘的事物很多,但并不缺乏爱,你会在这里吃尽苦头,但也会因之收获许多意料之外的有用东西,底线在于,虽然某些参谋预备处和无处不在的怪人,会使劲儿折腾学员,但绝对不会致人死亡、残废的情况,当然,受伤是家常便饭……

    不缺乏爱的另外一种证明在于,自打演武院多出一个机构——军情处新锐培训科之后,走在演武院绿荫溪流、小桥花圃中的,就不再全都是血气方刚的汉子,还有娇美柔弱的女子——很显然,柔弱只是表面现象。

    这无疑给演武院新增了莫大的生机与活力,尤其是路过军情处新锐培训科的基地外围时,里面传出的女子娇喘声、叱咤声,甚至是呻吟声,无不让演武院的年轻俊逸们血脉膨胀,哪怕是女子的惨嚎声,也足以让他们心怀大畅。

    然而自从某一日,一群围在军情处新锐培训科外的演武院学员,在看热闹不嫌大,大喊大叫忘乎所以,被冲出来的巾帼豪杰们暴揍了一顿,而他们这些军中骨干、世间好汉,却意外发现以这种流氓似的斗殴方式,他们打不过人家,只得抱头鼠窜,而后鼻青脸肿纠集同伙来报仇,却仍旧被人家揍得找不着北后,再路过这片地方时,演武院的学员们,就只能埋头快步通行,而将心理的躁动、欣喜、爽快深深掩埋。

    虽则如此,每日里路过这片地方的学员仍是络绎不绝。

    演武院有一道著名的风景,名为白落提——说的是一道由湖堤和湖水为主组成的景观。

    每到秋日,落叶缤纷,湖水荡漾,云落水中,水飞天上,间或有鸟雀振翅翱翔,天地水云便似没了界限,全都在了同一幅画中。而其中的点睛之笔,莫过于堤边凉亭里,或坐或立着一名绝色女子,长发轻舞、衣袂飘飘,无论是轻抚琴还是缓吹箫,哪怕是静静呆在那里,都叫粗俗的、儒雅的学员们,如痴如醉,欲罢不能。

    而在演武院学员们心目中,能有起到这番画龙点睛作用的女子,在演武院只有一人。也唯独是那位职衔只是普通一个“先生”,实际却连演武院执事杜千书见了,都要行礼的女子,让整个演武院学员都提不起半分不敬,只有满腔敬仰之情。

    不仅因为那女子风采卓绝,堪称一代风华,让人过目不忘,更重要的是,演武院执事杜千书曾有意无意中提过一句,那位如同天神下凡般的女子——非是天仙下凡,曾今立下的功勋,比之李绍城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李绍城是何许人也?在幽州成立的演武院清楚得很,百战军副帅,在淇门建军时便跟随秦王,为秦王左膀右臂。演武院中的军功碑林里,便有李绍城的赫赫军功记录,年纪轻轻却已是一镇节度使,在演武院中,不知有多少人以李绍城为榜样。

    去岁以演武院三甲成绩毕业的洛阳显贵公子石重贵,听说在朝中很有门路,知道些寻常人不知道的事,在提起那位女子时,也是一脸崇敬,却唯独不肯透露半个字。

    神秘、绝美而又强大,这就是演武院学员集体对那位女子的评价。

    然而让演武院学员对那位女子推崇、尊敬不已的,不仅是这些,还有这位女先生平日里的恬淡宁静之气。而拥有这样的资本,在面对普普通通的学员时,女先生也都和气可亲,常常面带微笑回礼。而若是有演武院学员向他请教学科问题,她向来都尽心作答,哪怕是学员愚笨些,她也从无不耐烦之态。

    高如在琼楼玉宇、群山之巅,却偏偏又似行在小路旁,有仙气而接地气,真是让人挑不出分毫毛病。也就是此时的演武院学员们,并不知晓后世那个词汇,否则定会知道该如何称呼那位女子,也只有那两个字,才恰如其分。

    白露时节,大地入秋,天气已是颇有凉意了,一年一度的都试在即,演武院的学员们为准备都试,这段时日分外忙碌。这一日,在经过一整日繁忙紧促的学习与训练后,黄昏时分,学员们陆陆续续离开讲堂、校场,奔向食堂。

    远远路过白落提的时候,学员们惊讶的发现,那位女先生竟然出现在湖畔的凉亭内,手中史书一卷,凉亭上凉茶一壶,怡然自得。当其时也,湖水一竿之高上,滚圆的夕阳晶莹如红玉,天际层云如梳漫卷舒展,霞光如血,映红了红云与湖水,泛起片片波光,美得如痴如醉。

    学员们驻足远望,无不怔怔出神,有那饱读诗书之辈,当即失神吟道:“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吟罢,又甚觉此诗只写了景,却是不曾写人,当下心中空落落的,无比难受,往先觉得这诗篇美轮美奂,如今竟是觉得缺陷如此明显,让人几欲捶胸顿足,恨不得揪出王勃来让他再多写两句。

    女先生的贴身侍女站在唯一通往湖堤的道上,俏生生的,意蕴却无比明显,演武院的学员们也都知晓,虽说女先生平时性情温和,却唯独不喜旁人扰其独处,否则必有雷霆之怒。因此,这些学员们,远观则罢,却是连靠近的心思都无从升起。

    正在道上聚集的学员越来越多时,他们忽然惊愕的发现,有个不知从哪里蹦出来的年轻人,一身青衫,竟然直愣愣走向那白落提。

    远远望去,年轻人身姿挺拔,脚步稳健而又带有一股洒然之意,气质难言,初看如同沙场宿将,虽千万人吾往矣,再看如同士子书生,闲庭若步,再看却又好像王孙贵族,贵不可言,这无疑让人觉得分外矛盾,然再细看,却又觉得无比和谐。

    无论如何,远望的演武院学员们,爆发出一阵冷笑,都在等着看这个年轻人的笑话。这不怪他们轻浮,委实是有先例,洛阳是何等的地方,最不缺的就是有权有势有才有钱的人,但无论是谁,想要靠近女先生,最终都会落得狼狈而逃的下场。

    至今,无人从女先生的贴身侍女面前成功通过,那位眉目清秀的侍女,身手好的不像话。至今为止,与之交过手的高手一双手绝对数不过来,那侍女却无一败绩。当然,在演武院这地方,仗势欺人是不成的,且不说会被演武院的护卫抬走,便是蜂拥而上的学员们,就足以让人望而却步。

    因此,至今都没人能扰了女先生的清净,久而久之,这也就成了规则——敢于挑战规则的人,现在都在后悔……

    故而,无论这位年轻人远远看去卖相如何好,都不能抵消学员们看笑话的心思。

    眼看年轻人距离女先生的侍女已只有几步之遥,学员们都开始攒劲儿,以便待会儿可以大声嘲笑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愣头青。

    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学员们齐齐惊掉了下巴。

    那位打倒过无数大汉,霸气侧漏,被演武院学员们私下誉为演武院第一高手的侍女,在那位年轻人距离她只有五步的距离时,竟然侧过身,主动让开了道路!

    这让学员们一下子炸开了锅,这是怎么一回事,简直菲斯所思!

    若说侍女的让道,还只是让学员们难以理解、无法接受,那么接下来女先生的反应,则是让这些耿直的年轻人们,一个个都几欲崩溃。

    女先生望见那位青衫年轻人,竟然放下手中的书卷,主动站了起来。

    那模样,分明就是在迎接对方。

    晚风中,两人衣袂飘飘,长发在金灿灿的阳光中轻舞飞扬,在不忍挪开眼的唯美风景中,两人就这样步步靠近了。

    “天哪,那是什么鬼?!”

    “直娘贼,这厮何人?!”

    “奇也怪哉,事情怎会如此?!”

    演武院学员们完全不明状况,不时有人发出声声哀嚎,场面顿时就乱了起来。

    ……

    白落提畔,李从璟走进凉亭,与桃夭夭并肩而立,一起静静望向美不胜收的湖光山色。至于远处演武院学员们的喧闹、嘈杂,似乎根本就没被两人的六官感知到。

    “帝国要向两川用兵了?”桃夭夭没有转头,声音一如既往清淡,夹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慵懒。

    李从璟点点头,轻声道:“李绍斌扣押绵州刺史武虔裕,遣兵袭扰阆、果、遂三州,反迹毕露,帝国再不出兵,便有贻误战机之忧。现如今,疾火先锋李绍城已率军赶往剑门关,保义军与护国军皆整装待发。洛阳明日便会有祭旗仪式,随后禁军开拔。”

    “如此说来,你是来与我道别的?”桃夭夭侧过脸看向李从璟,一只眼隐藏在眼罩下,另一只黑曜石般的眸子,意味深远,她白生生的脸庞染上了一层金黄,显得格外诱人,让人目眩。

    李从璟笑了笑,“总不能拉上你一同出征。”

    桃夭夭转回脸,继续看着水波摇曳的湖面,安静地没说话。

    自神仙山下初见,至大定荆南,中间五六年的时间,两人并肩作战,历经数不清的险境、道不尽的血火,养成的不仅有默契,也有习惯。如今帝国伐蜀,战争规模盛过以往任何一次,对李从璟本身也意义非凡,但这回两人却无法再携手共进退了。

    亭中安静了下来,似乎湖底鱼儿游动的声响都能听得见,落日熔金、乌云合璧,天色渐渐灰暗。

    “我该走了。”李从璟对面前恍若遗世独立的绝代佳人温声说了一句,见对方只是嗯了一声,也不扭捏,转过身就走。

    临出凉亭,李从璟停下脚步,没回头,语气却很坚定,“放心吧,我会大胜凯旋。这天下能奈何我的人物,都还在娘胎里。”

    说完这句话,也不等桃夭夭回应,李从璟大步离去。

    晚风似乎更重了些,桃夭夭忍着没回头去看李从璟的背影,她的目光落在遥不可及之处,低声嘀咕了一句:“白痴。”

    从湖堤返回的李从璟,嘴角浮起一丝微笑。

    走的人知道,留在这里的人只需他一句话,便会提槊上马,随他出征。

    留在这里的人知道,走的人不会说出那句话,那是叫人又爱又恨的大男儿脾性——不愿她再历险境。

    第551章 谷雨识洛阳,笔落动两川(六)

    “照此下去,必死无疑,需得想个法子!”赵象爻往身后看了一眼,心中顿时一紧,追兵已经在不远处的山岭上露出了身影。

    不同于军情处的一二十人,追兵甚多,赵象爻也不知其具体数目,然远远望之,草木间,人影错落,山道上,绵延不绝,少说百多人。

    值得庆幸的是,这些追兵虽说对其穷追不舍,知晓他们为帝国细作一流,甚至有可能晓得他们乃军情处锐士,但对他们绘制地图之事,却是无从得知。

    那东川李绍斌、西川孟知祥,若是知晓军情处绘制了蜀中地图,说不得,立即聚兵攻打蜀中各州县,片刻也不会耽误,如今王师未发,若是让李绍斌、孟知祥先行动了手,战机贻误,主动权可就在了这两个逆臣贼子手上。

    念及于此,赵象爻下定决心,决意不顾代价,也要走出这剑阁,将地图交到李绍城手上——李绍城为疾火先锋,距离剑门却是最近的了。

    赵象爻在蜀中近两年,转腾各地,白日里以富商身份,结交各地官、将、权贵,不惜手段,或以重利,或以美人,投其所好,与之深交,千方百计探听各镇各城的兵马布置、数量。

    因其山匪出身,本身有狭气,颇具豪色,性子耿直,又有军情处技艺傍身、各类军情处锐士相助,这些年来叫他在蜀中左右逢源,要探知的东西都给探得差不多,那些不能打听得真切的,也能旁敲侧击,触类旁通之下,推断的八九不离十。

    到了夜里,坐镇军情处蜀中分部中枢,总理山川道路绘制。三年时间,军情处在蜀中投入人数过千,财物多不胜数,那蜀中道路,休说阳关大道,便是山野小路,也让他们莫得一清二楚。

    别的姑且不言,剑阁要道,群山绵延,峰岚叠嶂,中有主通道不假,那些只有山野村夫知晓的山间小路,虽说未必能容大队人马,直接从剑门关外通向剑门关内,以精锐步卒,绕过其中某些关隘、城寨,配合突袭之事,非是没有可能。

    正因如此,赵象爻带出蜀中的地图,不仅山川道路详尽,更有各镇各城蜀军布置,间或有不尽如人意者,却也让人想想都头皮发麻,若是李绍斌、孟知祥知晓此事,说不得,夜半也要惊醒。

    地图太大,除却总图外,更有许多局部地图,一人带不下,分在三五人身上,赵象爻身上带的,总图而已。

    此番行踪暴露,赵象爻被迫携图而逃,蜀中军情处各部,本会牵一发而动全身,各部皆欲闻风而动,相助赵象爻逃出蜀中。虽说千百人规模的军情处人员,多是商贾、眼线一类,止戈部人员并不多,但毕竟是军情处锐士,杀人术都懂得,加之触角深入各处,真要全都发动起来,不说让蜀中天翻地覆,将李绍斌、孟知祥如何,却也足以搅动一番风云。

    然则,赵象爻在离开枢要之地前,下达了一条命令,令蜀中各部,不得轻举妄动、暴露身份,有违令者,严惩不贷。此后,赵象爻只带了亲卫,在有限人等的周旋下,开始逃亡。

    赵象爻之所以有这番命令,非是托大,而是用意深沉。

    论起来,赵象爻自淇门建军便在军情处任职,跟随李从璟这许多年,虽是军情处锐士,并不缺大局观与深思熟虑。

    若蜀中军情处,为掩护赵象爻撤出,而大肆出动,那无疑是将蜀中军情处势力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那绝对是一股让李绍斌、孟知祥闻之战栗的力量,试想,这样一股力量暴露出来,李绍斌、孟知祥焉能不知蜀中处境如何?若果真如此,两人不狗急跳墙,立刻兴兵,那倒是怪事了——再者,疯狂之下,两人会做出何等出人意料之举,犹未可知。

    战机太过重要,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眼下朝廷大军还未就位,若是让两川率先把握了主动,饶是赵象爻送出地图,作用也大打折扣。如此一来,休说军情处数年心血,几乎毁于一旦,而让帝国王师陷于被动,平添伐蜀难度,他赵象爻就是千古罪人。

    赵象爻当然不能这样做,宁死也不能。

    秋风拂山岗,山道崎岖,上下起伏、迂回曲折不休,眼前的山峦无边无际,仿佛永远也走不完、冲不出去。

    赵象爻想起当年在荆南,江陵城外码头一役,舟船纵横,燃火似浪,密矢如雨,浓烟滚滚,喧闹的厮杀中,第五姑娘站起身来,娇小的身躯立于舱顶,红衣招展,忽的,她嘴咬利刃纵身一跃,攀上那艘庞然大物一般的杨吴楼船。

    赵象爻暗暗咬牙。同为军情处统领,他与第五姑娘虽交情匪浅,多有联手之时,然则,两人亦有竞争关系。当年一战,第五姑娘逞英雄,舍生忘死,力挫青衣衙门司首林安心,擒获杨吴宰相徐知诰,虽身受重伤,而扬名内外。

    君不见,彼战之后,秦王亲为之服侍汤药,温声细语,嘘寒问暖。

    这是何等殊荣!

    大丈夫不当如此乎?

    他赵象爻自负豪杰,在神仙山时,便自视甚高,自入军情处来,立下功劳无数,人皆赞之,然思及过往,却无第五姑娘这般,惊天动地的壮举。

    入蜀以来,独当一面,统领蜀中大局,他夙兴夜寐,常日眠不足两个时辰,然却精神抖擞,斗志昂扬,所为者何?大丈夫立功当世,显赫人前,光宗耀祖,正当其时也。

    时光荏苒,岁月倥偬,如今,他赵象爻年已过而立之年,每每念及于此,常顿感怅然。他早已不是神仙山的二当家,早已不在人前自称“二爷”,军情处的锐士换了一拨又一拨,记得他自称“二爷”脾性的,已是没了几个。但他丝毫不以此为可惜,反而以之为荣。

    “想我赵象爻,一介草莽,而今也在为国效力,也将封妻荫子,泽被子孙,弄不好,青史留名,也未可知!”赵象爻常作此念,无不自感振奋。

    “赵统领,追兵上来了!”赵象爻思虑间,身旁的近卫出声提醒,声音虽急,却无惊慌之色。

    赵象爻往身后看了一眼,几乎已能看清来人的面貌。

    己方伤员太多,必须要挡一挡了,照此速度下去,必为之所赶上。赵象爻心道。

    “二爷!”

    忽的,耳旁传来陌生而熟悉的称谓,让赵象爻心头一颤,他看向说话的人,那是神仙山的老人,二十多岁的年纪,个头不高,长得嘴牙咧嘴的,一看就不是好鸟。

    此人自打出山就跟着他,彼时出山时,还是毛头小子一个,此番也受了伤。赵象爻知晓,这个他亲为之取名为赵胜云的家伙,骁勇、机灵之外,其实心肠好的不像话。现今,赵胜云官居副统领。

    “二爷,照此下去,你我都不能走脱!”赵胜云捂着腹前不停渗血的伤口,边跑边大声道,“二爷,你们先走罢,我留下来,给兄弟们挡一阵!”

    “你说什么屁话!”赵象爻大怒,“要留也是我留,何时轮得到你逞英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