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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1节

      李从璟贡献百战军,很大一部分原因也在于此。眼下的百战军,是最贴近帝国需要的那种王师的军队,有百战军作为底子,再以演武院学员为骨干,二三年内,帝国就能拉起这样一支精锐禁军。

    ——当然,以上所言是禁军软实力,硬实力禁军自然也不会落下,无论是武器装备还是各项配置,禁军不仅不会落下,也应当而且必须冠绝帝国。

    用此种禁军攻伐蜀地,李从璟才有绝对把握胜得干净利落。

    “如今,天下诸国皆有兵马大元帅,唯我大唐无此职,如今既要拣选禁军、重塑侍卫亲军与天子六军,又得改良军备,不可无人统领此事,朕意,加封你为天下兵马大元帅,知天下兵事,总理此务,你可愿承此重担?”李嗣源最后拍板此事,原本李从璟荆南之行有成,该加以封赏,此职可谓正当其用。

    李从璟当仁不让,自无不应之理。

    李嗣源笑道:“对了,如今从荣、从厚皆已到了任事之龄,尤其是从荣,再过两年就要加冠,朕有意外放他兄弟俩领军,又忧其未经磨砺,恐不能胜任,此番你整肃天下兵事,正好带上他俩,让他俩有所锻炼,以利日后也能成为国之贤良。”

    李从荣、李从厚,一个年方十七八,一个年届十四,的确到了用事之龄,尤其前者。去岁李从璟与安重诲相斗时,孔循嫁女于李从荣,说起来在这件事上,李从璟一直颇觉有愧。

    长兄培养弟弟,自然没话说,李从璟一一应承下来。

    至于其他,李从璟还真不担心什么,李从厚姑且不言,太小,即便是李从荣,往后也没有跟他相争的资本。

    李从璟回到洛阳没几日,吴国的使臣也到了洛阳。

    对方动作之所以这般快,却是因为先前李从璟尚未入主江陵时,李嗣源气愤于吴国兴兵攻荆州,而遣使吴国相斥、并下战书。如今荆南事了,国战之事不必再提,吴使到洛阳来,更多的是为赎回徐知诰等人。

    大唐自然无意扣着徐知诰不放,按照李嗣源父子事先商量好的,李嗣源一面斥责吴国不仁不义,擅动刀兵进入大唐国境,干扰大唐国政,一面又对吴国赎回徐知诰之事漫天要价,准备狠狠宰上吴国一刀,让徐温那老匹夫知晓他李嗣源的厉害。

    至于两国修好、不兴兵革之盟,虽说是大唐眼下最想要得到的东西,但吴国原本就无意与大唐国战,只是想偷偷摸摸盗取荆南,不曾想荆南之事不仅没捞到便宜,反而赔了夫人又折兵,现在只能夹着尾巴灰溜溜认栽。

    大唐要伐蜀,吴国也有国事要忙,听说徐温近来身体不太好,估计是预感到自己时日无多,正三步并作两步,加紧拾掇吴王杨溥称帝,好再逼迫杨溥禅位,他自个儿顺理成章做皇帝,暂且顾不上跟大唐死磕。

    李从璟认为自己穿越到这个时代,很多事都是在占便宜,先是摊上一个很大意义上也是捡便宜当上皇帝的老爹,往后在自个儿的几个大对头中,一代枭雄耶律阿保机、徐温,都在自己要跟他们掰腕子的时候,时日无多,也不知是该庆幸自己好运气,还是该遗憾自己没能赶上对方风华正茂的时候,与他们正面一决雌雄。

    吴国派来的使臣是严可求,李从璟奉命接待。

    严可求以多谋善断、通晓兵事而闻名吴国,这跟莫离倒是颇为相似,两人脾性相投,颇有一见如故之感,彼此热络、亲近的不亦乐乎,严可求除却与李从璟商讨正事外,几乎都是在跟莫离切磋学问见识。

    当然,两人的亲近,事实上充满看不见的刀光剑影。原因无它,两个身份不同寻常的人杰都知道,以大唐、吴国的发展形势来看,彼此日后极有可能成为生死敌手,说不得就要千方百计算计对方,给对方下套,取对方性命,此时碰上,自然要拼了命的多了解对方,同时避免被对方了解。

    两人一面示之对方以谬误信息,一方面又要从对方的谬误信息中,找寻、分析出对自己有用的东西,言谈举止间机锋无数,杀机四伏,而此时两人各自代表一国,但凡争论一个话题又不肯认输,故而斗智斗勇,精彩至极。

    起初,是严可求与莫离两人的战争,随着时间推移、接触深入,宋齐丘率先按捺不住,加入战团,随即,桑维翰当仁不让,给莫离充当帮手,到了最后,两边人物,无论是接待人的官吏,还是被接待的官吏,无一不加入尘枪舌战中。

    又因,彼此既然是台面上与他国接触的官吏,一个个都非常人,才思敏捷不说,各自知道的国家信息也多,你愿出招我愿迎战,每回碰面都斗得难解难分。

    在这种情况下,但凡宴饮或者是出游,两帮人几乎都不动筷子,也不欣赏风景,尽顾着喷对方一脸唾沫星子了,言谈到激动处,不乏挽起袖子忍不住要肉搏的时候,一个个斯文扫地。

    然而无论身旁的人是争得面红耳赤怒目而视,还是互相打着哈哈彼此赞扬,李从璟与徐知诰这两位正主,都云淡风轻的站在一起,或者指点江山品论风物,或者举杯对饮畅谈时局,怡然自得的不得了。

    随时间推移,双方文士幕僚的争斗,也逐渐由意气之争、试探之举,转移到正题上来,这意味着徐知诰也将要离开洛阳了。

    这日王府宴饮,不知怎么,两帮人就说到了吴国赎回徐知诰,要付出多少价码的问题上,争论得只差大打出手。

    “我闻徐相才高八斗、腹有韬略,乃是杨吴当世不可多得的英杰,不知是否如此?”说这话的是桑维翰。

    “徐相之才,我吴国境内熟人不知、熟人不晓……”严可求拍徐知诰马屁。

    “大争之世,以军争为先。不知徐相之才,可当一万雄师?”

    “一派胡言!休说一万雄师,便是十万雄师,也难与徐相分量相当!”

    “好!某姑且相信徐相能当十万雄师,既然如此,贵国要赎回徐相,付出十万雄师十载军资的代价,当毫不为过吧?”

    “……参军这是强词夺理,世间哪有如此这般算法,某闻所未闻!”

    “噢?贵使之意,是说以十万雄师十年军资换回徐相,对吴国而言不划算了?”

    “某并无此意,参军休得血口喷人!国之栋梁,岂能与银白之物同论!阁下此言,本就无理,难不成我吴国予你十万军资,便能买到秦王殿下吗?”

    “哼,百万雄师,难当秦王殿下分毫,贵国要买秦王殿下,恐怕得举国来换!”

    “你……”

    两帮人又开始唾沫横飞,李从璟与徐知诰哪怕隔得远些,也不可避免被波及,实在无法继续与这些斯文扫地的家伙同居一室,索性一道出了厅堂,到院中透气。

    月明星稀,夏日将至未至,夜里却已几无冷意,两人缓行绿草群芳间,神态从容,言谈随心,举止翩翩,与屋中那些人相比,简直是国士风范。

    出幽径,过假山,见一湖,湖中有一亭,顺桥而行,俯可观脚下湖波摇曳,静可湖边闻荷花清香,远可望湖心圆月高悬,动则脚步声惊鱼虾飞掠。

    两人至凉亭,凭栏观湖,如临天地,如见宇宙。

    李从璟遂令人于亭中置酒。

    两人月下对坐,品美酒,论天下。

    徐知诰道:“入洛许久,得见古都风采,令人心怀畅快,稍闻唐之国是,叫某心向往之。贵国新政之事,乃历代强国之策,行之不出数载,唐必让天下刮目相看。昔年李亚子三月灭蜀,群雄震颤,惜乎彼不能得其政,否则定已叫天地变色。今殿下所作所为,上继旧业,下开新天,青史留名,不在话下,每每念及于此,不能不为殿下贺。”

    李从璟喟然叹道:“徐相心胸,让从璟敬佩万分,徐相之才,让从璟心颤不已。进能善谋争天下,退能倚亭听雨潮,上可为国定大策,下可叫人失性命,此之谓徐相乎?此之谓徐相也!吴王得徐相,如国之有管仲、范蠡,何其可幸。”

    徐知诰忽而笑道:“彼之英雄,我之仇寇。”

    李从璟笑意更浓,“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

    徐知诰先是怔了怔,随即摇头哑然,道:“论及心胸,某何能与殿下相比?”

    两人这一番言谈,一个说你大唐很强很有前途啊,我往后会时时刻刻提防你的,一个说你的确很有才的确很厉害,但你再能蹦跶我也能收拾你。

    三日后,徐知诰南归。

    作为交换,吴国付出了十万雄师一年军资的代价,当然,这以大唐的标准来说,只够五万王师一年之费,但饶是如此,也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徐知诰回了吴国,往后还得与徐知询好一阵相争,大唐正好趁此机会对蜀用兵。

    至于徐知诰买回林安心的价码,对李从璟而言不过算添头罢了。

    徐知诰临行时,李从璟去相送。

    两人抱拳作别时,彼此都知晓,在有生之年,还有的是交手和会面的时候。

    所谓宿命之敌,不外乎如是。

    第541章 识得洛阳风与月,成就帝国军与政(一)

    李从璟身上虽说挂着同平章事的职衔,平日里却不必到中书省或是六部坐班,身为亲王,开府建牙,自家府邸本就是他的办差所在之地,如今李嗣源加封他为天下兵马大元帅,位比三司,自然要再拉起元帅府的班底,毫无疑问,办公地点也是在秦王府。

    李从荣、李从厚俱为郡王,眼下被李嗣源丢到李从璟面前做跟班,却也得在秦王府——元帅府办差。

    两个小子没什么军政经验,李从璟先安排他们跟着府吏学习,至于官职倒是不重要,因为两人身上也都挂着检校司徒、御史大夫之类的职衔,当然名义上,两人的官职还是李从璟的“副使”。

    元帅府的主要官吏,李从璟从朝臣中拉来一些,也从秦王府中补充了一些,详尽的不必细说,在李从璟三兄弟之下,仍以莫离为长史,而桑维翰辅之。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秦王府官吏与元帅府官吏,大体可算是两块牌子一套班子。

    然而不能不承认,元帅府的开立,标志着李从璟麾下的官吏,自此开始了文武分流的过程。以莫离、桑维翰、章子云为首的军务派与王朴、卫道、杜千书为首的政务派,正式各自有了队伍。

    文武分流,自然是趋势,但说来有趣,为首的莫离、王朴等人,却是军政机要都得参赞的,这就如同三省六部虽各有事务,但对宰相们而言,军国大计莫不与闻。

    章子云、卫道、杜千书等人,虽是李从璟麾下,如今却在藩镇办差。只要节度使还有实权,皇子就必然兼任节度使,甚至是主任节度使,这是无法改变的实际情况。

    自徐知诰离开洛阳,李从璟的主要精力就投入到了元帅府中,开始着手拣选、编练禁军的准备工作——在秋收之前,主要也只能是做准备工作。

    “首批禁军,除百战军外,孤欲拣选各镇精锐七千人,将士主要从忠诚度高、战力不俗、本性较为质朴的藩镇抽调。幽州卢龙军、云州大同军、晋阳河东军、潞州昭义军、青州平卢军等,是这回拣选禁军的主要藩镇。”

    议事中,李从璟如是说道。其中,卢龙、大同两军为边军,有戍边职责,但如今边境安定,暂时倒是不用担心会有战事,而往后帝国的首场大战必然是对蜀,故先顾及这个主要矛盾,“禁卫军第一军的一万名将士中,另外三千人自百战军中选调。”

    如此整编出来的禁军第一军,可以说汇聚了整个大唐军队中最精锐的将士,不难想象他们将会具有怎样的战力。

    “有了第一批禁军作为骨干,稳定底子,往后抽调禁军时,则可主要自势大、桀骜的藩镇中拣选精锐。这样做有两个好处,一来有利于削弱这些藩镇的力量,二来也不用担心不能改造这些藩镇将士。”莫离进一步作出解释,藩镇的精锐被抽调后,除却边军,基本是不会允许这些藩镇再补充兵源的。

    “殿下果真准备将百战军裁掉?”议事完后,诸位官吏散去,屋中只剩下李从璟、王朴等人,桑维翰这时发出疑问,见李从璟看过来,连忙补充道:“百战军精锐无比,乃国之利器,若是撤军去旗,不仅是一大损失,对百战军众将士也是不小伤害啊!”

    李从璟岂会不知桑维翰内心的小九九,对方这是为他担心,怕他失了“亲军”,对往后不利,遂对他说道:“父皇与孤对此也有腹稿,百战军保留万名将士,整建制编为禁军,仍用百战军的旗号。另外万名将士,抽调六千人,与藩镇精锐另组两军,余下的四千将士,留驻河阳。”

    “原来如此。”桑维翰恍然。如此一来,整编过后的一万百战军,虽说将士缩水了一半,但既然是保留下来沿用百战军旗号的将士,必是如今两万百战军中的绝对精锐,战力岂能不精?

    当然,这也意味着,现在的百战军中,将有一半将士无法继续享有“百战军”的荣耀。

    桑维翰内心忽然冒出一个巨大的问号:经此整编的秦王亲军,到底是缩编了,还是扩编了?

    这个疑问桑维翰不会问出来,秦王自然也无从知晓,若是秦王洞悉他内心的想法,一定会笑话他小肚鸡肠,若是莫离知道他的想法,也会嘲笑他鼠目寸光,若是王朴得知他的疑惑,定会摇头感叹一句,你还真是不了解大唐帝国皇帝陛下与秦王殿下的胸怀抱负啊!

    整编禁军,不仅关系到抽调藩镇军精锐,也意味着裁撤之前的一部分侍卫亲军与六军,这是不可避免的,帝国只想编练禁军,可不想大规模扩军。

    此间之事,对秦王府亦或是元帅府而言,虽是一项大工程,完成起来并无太多困难,唯一让李从璟略微忧心的地方,在于禁军第一军两名都指挥使的人选。

    李嗣源提议了两个人,都是他最信任的昔日左膀右臂——石敬瑭、李从珂。

    这差些让李从璟从座椅上摔下来,李从珂倒也罢了,石敬瑭万万不可。

    李从珂现在蒲州,任河中节度使,石敬瑭现在陕州,任保义军节度使。

    让节度使任都指挥使,可见禁军在李嗣源心中的分量也的确不同,李从璟表示不妥,要换人。李嗣源则认为可加封两人为左、右大将军,解决两人的身份问题。李从璟还是表示不妥,坚持要换人。

    “李帅与石帅的确是国之栋梁,然正因其是国之栋梁,平日军政之事繁杂,故不可为禁军都指挥使。禁军者,入则拱卫京畿要地,出则为国之利器,为将者,当无藩镇羁绊,只识征战之事,但有君令,辄起冲锋,以建功勋,为帝国臂使。”李从璟口才不错,一番口绽莲花,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总算让李嗣源也觉得,禁军都指挥使的确应该由纯粹的武将来担任。

    最终人选定下来,两名都指挥使分别是皇甫麟、高行周。

    皇甫麟不必多言,从百战中调来即可,说起来此人五年前就是梁朝控鹤军都指挥使,跟了李从璟后屡次功勋,如今再独领一军,好似是终于回到原点,实则今非昔比。

    高行周,李嗣源昔日亲军左射军中的一员骁将,屡立战功,可谓是石敬瑭之下左射军第一人。

    领军将领定下来,然后是筛选将士,这件事也好办,让皇甫麟带着高从周去各藩镇挑选就是,以皇甫麟在百战军多年的资历,挑选出来的军士绝对不会让李从璟失望。

    最后是名称。总不能就叫禁军第一军吧。李嗣源父子俩琢磨了半晌,最后定了一个名称:横冲。

    这名称不上不下,但好听些的名称,例如龙武、羽林、神武、龙骧、天兴等,都给那些站着茅坑不拉屎的天子六军、侍卫亲军占用了。

    这名称另有一个好处,它有出处。

    乾宁三年,李嗣源名声未显,随大将李存信救援兖、郓州。莘县一战,李存信为魏博节度使罗弘信所击败,独李嗣源所率领五百骑兵完军而还。李克用即以此五百骑号为“横冲都”,以李嗣源为军使。那之后,河北河东之地,都称呼李嗣源为“李横冲”。

    李从璟这番孝悌之心,让李嗣源欣慰大笑,自然乐得领情。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今秋禁军第一军——步骑参半的横冲军,就将面世。

    白马寺是洛阳著称于世的名寺,齐己跟着李从璟到了洛阳后,就定居在这里。

    李从璟打算整肃佛门,一方面是为释放劳动力,一方面也是为了还田于民,至于佛门资财,如同周世宗柴荣一样,他同样希望在这时不我待的大争之世,能为国所用。

    李从璟对齐己的期望,是他能带领佛门,配合朝廷的政策,减小朝廷施政过程中的阻力,减小这件事的不良影响,同时将佛门向于国于民真正有利的一面推动,而不是与民争利、与国争财。

    若能发展得好,日后无论是攻伐蜀地,还是攻伐江南,在战争中与战后,借助佛门力量瓦解一些阻力,抚慰一些百姓,安定一些秩序,都是李从璟的期望。宗教这个东西,有其煽动性和影响力,用的好了的确是一柄利刃。

    如今李从璟忙得团团转,自然无暇顾及这些件事,当然,无论是作为个人来说,而是作为秦王而言,他也不能对国政大包大揽,将所有事情都搂到怀里。佛门之事,李从璟与李嗣源商议后,决定交给朝廷接手,而朝廷定下来总理这件事的,是冯道与李琪这两位宰相。

    李从璟今日到白马寺来,便是带冯道、李琪与齐己相见,三人之所以到寺院来,而不是招齐己去衙门,也算是一片礼佛心意。

    跟随李从璟一道来的,还有第五姑娘,上回齐己救了她,她一直感恩在心,这些日子来,经常来看望齐己,给他带些点心吃食,小姑娘其实心肠很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