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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节

      “他说,你有伤在身,近期实在不宜继续独居,”梁锦棠的目光里有毫不遮掩的愉悦光芒,亮晶晶闪着,“他以光禄少卿的身份命你即刻抉择,是回傅府,还是……”

    必须承认,傅靖遥果然老辣,知道傅氏家主的身份傅攸宁未必买账,抬出上官威严,才是她绝不会费力抵抗的一记绝杀。

    此刻的傅攸宁满脑门子都是“大事不妙”的预感,在她目瞪口呆的紧张注视下,梁锦棠缓缓笑道:“……我的宅邸。”

    若非一身是伤,傅攸宁都想跳起来破口大骂了。

    抉择?抉择个屁啊!

    那个老奸巨猾、阴险狡诈的傅靖遥,明知她绝不会回傅府,事实上就没得选啊!从前她也不是没伤过,怎么这回就不能继续独居了?

    x的!傅靖遥王八蛋!打定主意不要她再做人就对了!

    见她一脸震惊、愤怒、纠结、抓狂,却又只能忍到内伤,梁锦棠很不厚道地笑了。

    “所以,我眼下是直接将你打包送回傅府吗?”

    傅攸宁抬起左手指着他,整个人都在抖:“你你你……你给我摆那一脸春风花开的样子是什么意思?”

    “回傅府?”梁锦棠笑得开怀,再问一次。

    “不回!”傅攸宁窘到发恼,恨恨咬牙,“齐广云——!有没有那种当场就能毒死我的药?活不下去啦!”

    明知齐广云与鸣春根本没在附近,她不过就是恼羞成怒之下乱喊一气。

    “好,我懂了,”梁锦棠径自走过去,朝她伸出手,唇角眉梢全是笑意春风,“你若不服,我可陪你先上京兆尹衙门击鼓鸣冤。”

    反正,这下流主意是傅靖遥出的。他只不过,表示同意罢了。

    30.第三十章

    夜凉如水, 宝云庄中庭的每一棵扶疏花木,在暮春夜的清风下都分外镇定。

    路过中庭, 目不斜视的侍药竹童与端着药膳粥的小丫鬟格外镇定。

    值夜的门房小僮揉着眼睛开了门,也格外镇定。

    相形之下,亲自将人送到大门外的齐广云,就不怎么镇定了。

    齐广云嗓音里明显有努力克制着幸灾乐祸的喜悦, 貌似认真地与梁锦棠交代着需注意的各项事宜。

    此时若有一道雷劈下来,那该有多好哇。

    傅攸宁木然仰头, 望着那银月当空,心中满是遗憾。

    直到梁锦棠以极其自然而娴熟的手法牵起她的手, 傅攸宁才觉得,自己仿佛应当说点什么。

    “我……明日再回城, 不知是否可行?”面无波澜,心如止水。眼神麻木地向下, 瞧瞧被人牵住的手;眼神再麻木地向上, 瞧瞧梁大人笑靥如花。

    这位梁大人梨涡里的蜜都快扑出来洒一地了。就说当真有这样开怀吗?

    梁锦棠一径笑着,极好说话:“按理, 也是可行的。只是,等天一亮,就得在众目睽睽之下进城……”

    她看出来了!

    他眼神里的未尽之意是, 届时秉笔楼的《四方记事》里就会出现“梁大人与傅大人一同在外过夜,至晨方归”!

    僵手僵脚地上了马车后, 傅攸宁心内生出一股荒谬的无力感。

    拿后脑勺在车窗棂的边缘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磕着, 喃喃道:“傅靖遥是想整死我吧……哎, 梁锦棠,你帮我想想……嚯,你做啥?”

    她腾地端正坐直,诧异地回头看看梁锦棠护在窗棂上的手。

    梁锦棠白她一眼,确认她终于肯好生坐着了,才将手收回来:“莫非你以为,撞得跟佛像一样满头包,就会生出同样的智慧?”

    “哎你说,如此丧心病狂又没头没脑的主意,傅靖遥是不就是撞着脑袋才想出来的啊?”傅攸宁当真是百思不得其解,无助地看向梁锦棠。

    “你也是奇怪。你可是威风凛凛的梁大人啊!对如此匪夷所思的命令,怎么就默默接受了呢?”

    “并没有‘默默接受’。”梁锦棠微微将脸侧开,以免自己面上藏不住的笑意要恼到人。

    威风凛凛的梁大人自然不会“默默接受”,他是欣然接受啊。

    “我此刻只想抱头尖叫,”傅攸宁看看自己骨折的右手,叹气,“可惜就一只手,不够用。”

    梁锦棠无比自然地将自己的手放进她左手掌心:“喏,我的借你。”

    他的手指干净修长,骨节分明,掌心有惯使用兵器留下的薄薄的茧。从前没注意,这人的手……真好看。

    噫!你拿着别人家的手想做啥?

    傅攸宁被自己惊了一跳,赶紧将他的手甩开。

    抬眼见他笑着瞪过来,慌乱中口不择言:“齐广云说了,我暂不能拿重物!”

    梁锦棠含笑挑眉看看自己重如泰山的手,从善如流地点点头。

    呃,换个话题换个话题。

    “就说,你是忘了傅靖遥的阴谋了是吧?还笑得出来,”傅攸宁忧心忡忡地单手捂脸,“他这人怎么回事?一把年纪了还胡搞瞎搞,实在太不稳重!”

    “他是哪里来的勇气挑你做这个倒霉催的受害者啊?他就不怕你拿玄铁银枪直接将他钉在椅子上?”

    傅攸宁通常在重压之下想事情时总是乱七八糟、颠三倒四的。此时想到这血腥凶残又大快人心的场面,她忽然拿下遮在脸上的手,满眼求认同地向梁锦棠。“你说他是不是有病?”

    梁锦棠毫不迟疑地点头:“有病。”

    “你说我该不该提醒他,其实他该挑韩瑱,至少韩大人脾气没你这样大,他尚可保住狗命,哼哼。”傅攸宁咬牙,决定从此与傅靖遥不共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