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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节

      卖肉的摊子不大,他们来得晚,肥五花都被人买走了,夏颜便买了些里脊和排骨。

    “夫人,这肉都瘦骨伶仃的,不出油花,买了可就不划算了,不如买那截腿肉。”婆子跟在后头跺脚道,在她看来,这位新夫人全不懂家务,都是在瞎忙活。

    若不是天潮放不住鲜肉,夏颜还真想多买些,她看了看排骨和腿子肉,最终还是选了自个儿爱吃的排骨,直把老婆子气了个仰倒,“妈妈您别急,今儿个做糖醋排骨吃,保管你吃了丢不下筷子。”

    杂杂拉拉买了一车东西,累得老骡子吭哧吭哧响鼻。夏颜也怕这么多东西惹人眼红,拿了块布罩住了,这才一路往回赶去。

    刚走到村口,就瞧见自家小院门口停了辆马车,夏颜心中罕纳,一甩鞭子加速赶去。

    到了家门口,夏颜便把鞭子丢给婆子,径自下车入门,瞧见堂屋里有个男子,生得高大壮实,正红光满面与何漾对坐着品茶。

    “这是内子,那缝衣机子便是她所用的,”何漾笑着给双方引荐,“阿颜,这就是汤大家。”

    夏颜微睁了睁眼,忙替他斟满了茶,说起了敬仰的话来。

    “何夫人客气了,汤某不过是一介匠人,当不起如此抬举。”汤大家四十来岁,极有精神,手臂上的肌肉即使搁着衣服也能瞧出硬疙瘩,若不知他的真实身份,还当是个武夫。

    “向来是传说中的人物,如今乍然见到了真颜,如何叫人不激动。您有所不知,我原是个裁缝,有一把您打的剪子,用起来十分趁手,再没有第二家有您这样的手艺了。”

    “何夫人可是凌州城欢颜成衣铺的大当家?我刚入城时,去买了件衣裳,便听说有个缝衣机子,状似还与我有些缘分?”

    他一提这话,夏颜立即有些尴尬,往何漾投去了目光。

    何漾微微一笑,接过话头道:“实不相瞒,内子确实假用了先生的名头,盖因这真正制作缝衣机子的高人,不愿被世俗打扰,于是为了掩人耳目,我们只得请出您的名号了,晚生在此向先生赔罪,请先生大人大量,别往心里去。”

    汤大家哈哈一笑,摆了摆手道:“若是换做平时,依我这古怪性子,定是不会罢休,只是方才何老爷给我看了那缝衣机子,确实高妙无比,也引起了我好奇之心,在此我倒是想要反求二位,让我对这机子多探究几日,可否?”

    “这是我夫妇之荣幸,既如此,就请先生委屈寒舍几日,”何漾立起身对汤大家作了一揖,又转过头对夏颜道,“阿颜,快去替先生收拾个房间,再做几道好酒菜,今日我与先生要喝个尽兴。”

    亏得今日去集上买了些酒,不然可就要怠慢了贵客,夏颜先让婆子去收拾厢房,自己则去理菜。

    家里没有多余的床,只好让婆子把屋子腾出来,铺了新被褥,里外也洒扫得干干净净。

    厢房里拼凑了几只大箱子,上头架着凉床板,再把婆子自己的被褥铺上去,一个简陋的窝铺就整理好了。

    夏颜忙着炒菜,婆子在后头剁肉,青菜下锅油星子溅头,夏颜举着锅盖挡着,提高了声儿道:“这两日就委屈妈妈了,这个月的工钱再加两成,你把那厢房里的筛箩筐子都搁到书房去,也不占了你睡觉的地儿。”

    婆子听了这话才喜笑颜开,手上的动作也麻利不少,堂前灶上忙前忙后,笑容满面很是殷勤。

    汤大家呆在家里数日,将缝纫机卸装了几十回,何漾也不去打扰他,更不提相求之事,每日里也只跟他谈些风雅闲事,俨然一副老友之态。

    终于小半个月过去了,汤大家这才尽兴了,捧着酒壶多喝了两杯,也不免发出了感慨:“这位高人的技法,我是自愧不如了,怕是给我十年之功,也造不出这般精巧之物,可敬可叹,这世间还有如此妙人,我若能见上一面,今生也无憾了。”

    “这却是晚生无能为力了,这位高才云游四海,常人难寻其踪迹。”

    “天赋奇才,自然不拘于世俗,我能一窥其中真谛,已是大幸哉,何老弟,今后你若有用得上我之处,我定当不辞,哦对了,你是为了矿藏之事来找我的罢,明日我便同你上山,去探寻可有提纯之法。”

    何漾敬了他一杯酒,又扯了些别的话题,自始至终不提自己的私事,夏颜瞥了他一眼,面上带着柔柔笑意,心里却想着这家伙可真沉得住气啊。

    第91章 对峙

    汤大家是个痴人,一次只专注于一件事。

    这回他研究提纯之法,便夜以继日赶工,熬得一双眼睛充血通红,才将将有了眉目。

    “何老弟,这法子虽有效,可极其危险,切不可贪功冒进,一定要做好周全防备,”汤大家将手中的小石子轻轻一敲,赤红的表面划出浅浅划痕,“我再带两筐赤铁矿石回去,若探寻出新的提纯之法,必定亲自前来相助。”

    何漾对他深深鞠了一躬,万分感激道:“先生高义,此法节省了近半消耗,也是造福万民之事,请受晚生一拜。”

    汤大家抬住了他的胳膊,仰天一笑道:“贤弟不必客气,说到底这也是名留青史的事情,算来算去还是我这个臭老匠赚了的。”

    何漾被逗乐,也跟着说了两句打趣话,一转眼看见不远处的高炉,便转了转眼神轻声说道:“实不相瞒,晚生还有一事请先生帮忙,”此时已是下工时间,炼造房里已没有多余之人,他便从随身包袱中取出了铁筒,交给了汤大家道,“此事于先生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这是日前我偶得的一件要紧之物,只是被密封严实了无法打开,还请先生想个法子。”

    汤大家见了这物件,神情微微起了变化,他将铁筒拖在手中翻来覆去查验,最后笑了出来:“有趣有趣,这物件还是我做的,想来已有十来个年头了,没成想兜兜转转今又回到了我手里,”他把铁筒举在火光下照验,又正了脸色道,“此物既是我所造,那我不得多问一句其来路,若是不义不法得来的,那小人也恕难从命了。”

    “先生请放心,此物乃朝廷要案的关键所在,晚生断没有一丝利己之心。”何漾说得真诚,一瞬不错望着汤大家道。

    汤大家与他对视良久,露出了一丝笑意,点了点头道:“我信贤弟为人坦坦荡荡,断不会徇私舞弊、包藏祸心的,”他顺着何漾的目光看了一眼后头的高炉,知道他心中所想,却摇头道,“若是放进炉内烧炼强拆,只怕会损坏里头的物件,为今之计,只能重新打造一把钥匙了,只是所废时日颇多。”

    “既如此,就有劳先生了,此事机密,还请先生暗中进行,”何漾望了望外面的天色,悄声道,“今日亥时,我们再来此处行事。”

    往后几日,何漾与汤大家变得异常忙碌,整日早出晚归,甚至彻夜不归,夏颜担忧他的身体,更担心他的安危,也跟着日夜睡不好觉。

    “你们这样鬼鬼祟祟,反而惹人怀疑,要我说,不如大大方方去做,找个由头当幌子,反而不易惹人察觉。”夏颜捏着何漾的肩膀,将他僵硬的肌肉揉捏松软。

    “我也想过,只是白日人多眼杂,变数太多,为今之计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何漾抓过他的小手,握在手心里摩挲,轻声道,“今晚上若是顺利,钥匙便能造好了,只是我怕又不得回了,夜里关好门窗,把我给你的匕首放在枕下,万事小心,嗯?”

    夏颜点了点头,准备了些干粮送他们出门,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总觉着心里乱慌慌的。

    过了四更时分,夏颜便睡不着了,她抱着膝盖坐在床头,听着外头的风鸣声,数着数等何漾回来。可越在黑暗中呆着,越是心烦气躁,她只好进了空间,给自己找些事做,空间里如今塞得满满当当,她便准备将这些杂乱的东西理顺。

    先前为了逃难,她准备了不少物资在面料室中,这些东西指不定哪日能用得上,于是便每隔一段时间进来看看,可有需要替换之物。

    干面和豆子时日长了,得抓紧吃掉,还有一坛子烧酒没封好,跑了味儿。夏颜正拿着册子一样样清点,听见外面窗户有了一声响动也没在意,只当是风声,可突然隐隐约约传来了说话声,让她立即绷紧了神经。

    “确定是这一户么?怎么没有人?”

    “不可能,我在外守了一晚上,没有见人出来,定是去了其他屋子。”

    “难道被她有所察觉,躲了起来?”

    “快搜!”

    夏颜听见屋门被打开,几人慌乱往外跑去。

    不多会儿又听到厢房传来一声惨叫,她心里一惊,立即分辨出那是家中粗使婆子的声音。她躲在空间里不敢出去,直到外面重又归于寂静。

    听方才的对话,这些人显然是有备而来,既然直接摸到了主屋,那下手对象必定是她或者何漾了。她此时心跳如鼓,确定了外面没有动静,才敢露出身影。